陆离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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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收住脚步,竖起耳朵静听。
卡兹卡兹卡兹……
还是老鼠啃木头的声音,悉悉索索回响在狭隘的走道里,很难辨识音源。漪涟压抑太久正要发作,突然,一声尖叫响彻,妖异凄厉,以猛烈的攻势穿透泥巴墙,在两人心尖上狠狠打转。
漪涟认出这是昨晚听见的尖叫声。
没等她做出反应,阴冷的小道乍然亮起,是从窗门那面透出的光。她敏感回头,忍不住喉咙里一声惊喊。泛黄的窗面上正张牙舞爪的趴着一个诡异的黑影,骨骼奇异扭曲着,已经不是人类力所能及。它的手臂细长,仿佛黑夜里投影在月色里的枝杈,一颗头颅般的异物被他举在半空中乱颤。
王尹很快看出了玄机,“这间屋子通往后院。”
漪涟缓了两口气,也明白过来。原是云散天晴,光线从后院透入屋子将影子打在了他们面前的窗面上,真真是看了场极具气氛的皮影戏。
第二十五章 藏身之所
漪涟太阳穴突突的跳,不看也知王尹此刻是副怎样欠揍的表情。自觉不能妥协,她若无其事道,“戏码不错,且看看是哪路妖邪作祟。”说着作势要推门。
不料王尹一把抓了她的手,“女中豪杰岂能随随便便亲自出马。叔先来可好?”
漪涟斜眼看他,心里腾地冒火,“您知道自个儿笑得很得意吗?”
王尹无辜表示,“叔满心诚意。”
他轻巧一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此举惊动了里头的生物,尖叫再次响起,一个东西奔跑着从他们眼前穿过。
漪涟壮着胆子借光打量,竟是个长发垂地的人。他瘦的好似骨架,身高是个男人,粘满灰尘的长发盖住了脸,只在缝隙里露出两只眼睛。
“你是谁?”漪涟出口试探。
那男人毫无反应,只顾舔着手指。
漪涟隐约瞧着他的十指极短,血迹斑斑,在王尹唤她看了墙上满布的血痕后,心突然抽的厉害,比昨晚在坟堆里更加恐怖。干尸好歹是死物,眼前这个人居然生生把自己的手指磨没了?墙上是他所留下沾了血肉的抓痕!
她忍不住闭眼,却再次听见卡兹卡兹的声音。此次,近的很。
循声望去,黑暗的角落里蹲着同样长发蓬乱的另一人,是个女人。她手里赫然捧着一个骷髅头,正放在嘴边啃咬,老鼠啃木头的声音就是由此发出。在注意到她扭曲的长臂后,漪涟几乎能确认这就是刚才趴在窗面上的影子。不过,她手里的骷髅比影子呈现出的模样要小上许多。
“像个孩子的。”漪涟猜测。
黑暗里传出沙哑的声音与她接话,“是她五岁的幼子。”
王尹反应极快,在传出动静的一瞬间,他便转手将漪涟拉到了身后。暗处紧接着传出‘沙沙,沙沙……’的声音,一双鬓银发的老太徐徐扫着地走入他们的视线。
察觉到两人疑惑的目光,老太边扫地边道,“我不是疯子,你们不必看了。”
漪涟迟疑道,“您是宅子的主人?”
老太依旧低头扫地,“我和儿子住东巷,受了许县丞的嘱托才来照看这些疯子。”
漪涟心里有数,许县丞果真对安宁村的冤案耿耿于怀,以致积郁成疾。倒也多亏了他这份良心,才给这些疯子一条活路。可……
漪涟对啃咬人骨的声音极度不适应,又压不住好奇心,“婆婆,您刚才说那是她的孩子?”
老太听罢,扫帚顿了顿,“她是疯得最早的,六亲不认,火灾当天她亲手砍下了他孩子的头,据说逃出来时,那孩子嘴里还在喊疼,血迹一路从安宁村滴到县里。如今九年了,都成白骨了。”
尽管老太的话已经轻描淡写,漪涟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凉意。在阴森的黑屋子里,面对两个惊悚的疯子,她静不了心。无意间触碰到了王尹的手,深感温暖,也不顾面子,一把抓了舒服。
王尹眉心一动,也不说话,任由她掐着。
老太在扫了内间后,拿钥匙去开后院的门,那疯女人好像得到了某种信号,立马停下啃咬警惕起来。
门开的一瞬,阳光更直接的照进屋里,漪涟本能的眯起眼,那女人已经不顾一切妇人往外冲去。她熟门熟路的拎起门边一桶水,大笑着跑向院中央的大缸边,然后将整桶水一股脑全倒了上去。
本该养鱼种花的大缸中全是泥土,隆起的土包被骤降水流冲得散开来,那女人笑的更厉害了。她将木桶随手一扔,徒手把稀稀拉拉的泥土一把把垒起,然后煞有其事的贴近脸,悄声道,“儿啊,不怕,娘把你埋了,浇了水,你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而她的亲儿子此刻却遗落在门槛处摇摇晃晃。
“两年前突然开始这种无谓的举动,风雨无阻,疯子的耐性比正常人好。”老太叹气,用扫帚把两人赶到另一间屋子,自己继续打扫后院。
漪涟实在受不了黑暗里的低压,也赶紧跑进后院,这会儿才真正看见后院的全貌。
同样是灰瓦土墙,了无生机。七八只大缸分散在后院中,曾经是否种了绿植从表面无法得知,而今无一例外仅剩黄土一坯。能把四合院整出坟场的错觉,疯子实属不易。
漪涟思来想去,疯人院里大概只有这老太能说话,“婆婆,我们受了许县丞的嘱托想问问当年的情形,您能不能给说说?”
听见许县丞的名字,埋头扫地的老太抬起头,“许县丞对我老婆子有恩,我应该报答他。但我成日与疯子呆一块,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所有人发疯,官府怎么不查?少说也该请大夫。”
老太冷笑,“安宁村的人死的蹊跷,活下七个又连疯了五个,外头都传怨鬼缠身,连办案县令都死了全家,哪个大夫敢来看。”
漪涟惊疑,“疯了五个,还有两个呢?”
老太又是叹气,“搬走了,早搬走了。有一个前两年还会回来看看,这两年再没见过,怕是遭了邪门呀。”
漪涟心头平然一动,“您记得是哪两人吗?”
妇人摇头,“老婆子记这个做什么。不过也是可怜人,好好一张脸被毁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呦。”她感叹着将扫帚往墙上一靠转身进了小厨房。不多时,就听见菜刀在案板上咚咚作响。
漪涟不禁握紧了拳头,她果真是从这里出去的……
可能证明什么呢?
犯愁之际,沉默好久的王尹打断她的思路,凝视着花盆道,“丫头来瞧瞧这个。”
漪涟狐疑的凑过去,只有先前疯女人垒起来的烂土堆,“这有什么稀奇?”
王尹道,“再仔细看看。”他走到墙角拎来妇人的扫帚,掉了个头,用木棍对着土堆捣鼓了两下,结果,几块不明所以的东西被从稀烂的泥土里翻出了真身,有大有小,表面呈乌色。
漪涟准备伸手拿,被王尹丢下扫帚一把擒住,“那是人骨,有毒!”
他将人拉远几步,“盆托上有裂痕,是新的。泥土很松,近期才被翻动过。多亏刚才一盆水让东西露了苗头。”他看向漪涟,眼有深意,“那老太既然说那疯子每天都会重复行动,她自己也日日打扫,此刻却被你我发现,说明泥土被翻新的时间很近。”
漪涟直视着他的眼睛,恍然大悟,“真失策,柳笙早走了!”
王尹反笑,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个精致小物。随着他指尖一动,‘嗖’的一声窜上天去,漪涟这才知道是信号弹,“你……”
只稍带片刻,东南角又窜起一颗信号弹,区别于蓝天的明红色足以让他们瞧个清楚。
王尹道,“柳笙离开应池必然要回客栈拿行李,所以文若一直在客栈待命。他现在正往东面去,那里只有一条路,现在换上快马还来得及。要不要追?”
漪涟几乎没有犹豫,“追。”
话音刚落,她霎时被一股力量拉着跑。跑客栈门口,发现掌柜已经牵了两匹快马候在那里。
王尹解释,“我交代掌柜看到两次信号就把快马领到前门来。”
漪涟哑然无语。
心里默默骂了句,老狐狸!
第二十六章 乌夜菩提
陆华庄弟子居,司徒巽从外面带上房门,独行于院中思量案情。
今早,他奉命上玄古寺查问,结果令案情更加扑朔迷离。案发当时有绝对不在场证明的仅寥寥几人,嫌疑最大的陆书庸和陆书瑛,还有陆宸都不能证明当晚没有离开过玄古寺。
陆书庸和陆宸倒是有证人,可理论上说来,陆楚濋和陆漪涟的话都有包庇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最大的疑点,无非陆家三兄妹避讳不提的‘太皞治夏’。据柳笙的证词,这是陆远程留下的口诀之一。
陆远程,陆华庄前庄主。
想到他,司徒巽内心沉重。在模糊的童年记忆里,曾经认认真真记过这个名字。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在他进入庄之前的某个落黄秋日,他被父亲罚了闭门思过,有人推开红漆大门偷偷替他端来了杏仁酥;还有某个大雪纷纷的冬日,他为了尽快背下文章跑进大雪里,有人替他取来了貂裘,态度强硬又可亲。
那个人名叫陆远程。
他在弥留之际,教给司徒巽一枚玄玉,叮咛嘱咐,‘男子立于世,不仅为自己而活,还有义务与责任。玄玉事关重要,务必贴身收藏’。
司徒巽将怀中的玄玉搁置在掌心观看,玉质温凉,形状怪异。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玉的用处,依旧不曾明了。唯一清楚的是玄玉与三句口诀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亦是陆远程亲口所言。
他重整心情来到嫌犯崔玉关押之地。不把真相弄清楚,他心难安。
其实自戴全死后他已盘问过几回,崔玉的回答基本差不多,“巽师兄,您信我,真的要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有杀他。我跟戴全他无冤无仇,无仇无怨,是进了庄才认识的,不过是同吃同住的关系而已。金钱上绝对没有纠纷,喝杯水也是对半分,所以您看这……”
司徒巽沉着脸打断他,“说重点。”
崔玉抖了几抖,弱弱道,“我没有杀戴全。”
司徒巽头疼,低吼道,“我是让你说案件的重点。”
娘啊——
崔玉吓得差点哭出声,怎么就不是柳笙来审呢?面对这一尊大神,总觉得自己嘴要是一哆嗦嘣错一个字,立马就能被直接拉进鬼门关去。
他可怜巴巴的憋着眼泪,怯怯复述着已经说过好几遍的台词,“那天庄主他们去了玄古寺,所以晚上大伙没事都睡的早,灯也熄了。因为人数凑巧让我和戴全单独分到了一小间房。不过我们都在房里睡觉,哪也没去。”
司徒巽道,“既是睡着,怎么证明对方没有离开?”
崔玉道,“那几天闹鬼,没人睡得好。戴全翻来覆去的,一直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继续往下叙述,“直到大概二更天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雷轰隆隆的响,所有弟子都醒了。然后戴全好像中了邪,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我那时往墨阁追了几步,但那风阴的很,我,我实在害怕就又回来了。然后再也没有出过门。”
司徒巽凝神盯视,“怎么没听你说过。”
崔玉背脊僵直,唰唰冒冷汗,“……我,我说过呀,是追了几步。啊不,十几步,呃……也可能是几十步。”
“我说墨阁!你刚才说你往墨阁方向追,为什么你会知道要去墨阁?”
戴全死的地方明明是翊锦堂。
崔玉被反问搞傻了,“我,刚才说过?”
司徒巽视线凌厉逼人,“你问我?”
亲娘啊——
这种情形是不是以前也发生过?
崔玉说话一向没什么毛病,突然就犯了结巴,“是是是是墨阁阁,戴戴戴全他他好像好像很在意墨阁阁。我我我我我我,我有一次卡看看到他在墨阁烧纸纸纸钱,说说说说说……”
司徒巽想起戴全放置在矮柜里的剩余纸钱,冷冷道,“舌头掳直,他说了什么?”
崔玉拼命吞了几口口水,活动了一下舌头,“他,他说那天是他舅娘的忌日。”
忌日?
原来他是跑到了墨阁烧纸钱。那里能有什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