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中路私立协济医院怪谈-南琅-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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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到下面,流出一道道的血红色线来。
除去血迹,还有数不清的划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看上去似乎像是……用指甲划的……可是,那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指甲在这种陈年的木门上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迹?!
门的边框上,歪扭却完整地黏着一道红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红线,也不知是用什么黏上去的,沿着门四面的边框,整整齐齐地把门给围了一圈。
简直是……简直是……
孙正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可是目光却又仿佛被什么吸引,再度回到门上。
门的后面会是什么呢?
好奇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着迷似的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他听到一种很轻微的,抓挠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门的背后抓挠着门。大力地抓着,挠着,用指甲,或者用没有指甲的手指尖……
那声音缥缥渺渺,却又毛骨悚然,像是在抓挠着孙正的后背。孙正感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他知道自己很害怕,但他还是被那道门吸引住了。
他又走近了一步,门上的痕迹,门背后的声音,都仿佛在引诱他向前靠近。
他伸出一只手,穿过冰凉的黑雾,去触摸那道门。
啪!
孙正垂着手,呆呆站着。
手电光低低地照着地面,光圈向前方延伸而去。那扇门消失了,前方再一次变回了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孙正有些迷茫地用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某条长长的走廊,周围暗流涌动,每道门每个墙角缝似乎都隐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那些不安的揣测,诡秘的幻想,就从这些手电光难以触及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衣服,紧紧地箍着他。
他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或许只是受了惊吓,镇定下来,应该就能回到了那扇门前,不,就回到了档案室……
但是他的眼前依旧是一条走廊。
刚才看到的那些血液鲜红的颜色猛地涌入孙正的脑海,眩晕的感觉一下子笼罩了他,他本能地伸出一只手,靠墙撑住了即将摔倒的身体。他费了好大的劲,把那个景象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远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神志清醒和头脑清晰。否则,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会断掉,疯狂和混乱就会占据他。
大概,有许多这样不小心入“穴”的人,就是在黑暗和惊疑中疯掉的吧?
这一点路遐当然没有告诉他,但是孙正已经从自己不太稳定的状态里察觉到了。
路遐,如果路遐在就好了。他忍不住又一次这样想。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依赖别人了?他苦笑一声,不是自己坚持要独自寻找出路的吗?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孙正决定先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再进一步行动。他感觉自己身后似乎也是一面墙,他鼓起勇气转过身,手电光也晃了一圈,转了过来。
不是墙,是门,很大的一扇门,手电光向上移,他看清了标牌:手术间(四)。
手术间?这是在几楼?哪个地方?
他更加疑惑了。如果说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勉强能够解释,那么他突然从档案室到那扇神秘的门前,再突然站在了这个手术室前,这又该怎么解释?
想到地图和记录簿在自己身上,孙正稍微安了安心,从包里摸出地图,打开来,慢慢地在地图上寻找“手术间(四)”。
“一个人果然有点困难……”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就马上被他挤出了脑子。
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孙正动了动发酸的胳膊,又打起精神继续寻找。
看来桐花医院的手术室应该都移到新的外科大楼去了,谁会在破旧的主楼建手术室呢?这么想着,他的目光被地图上的几道红色大叉吸引了,之前因为完全不考虑这些地方,所以没有注意。
现在他终于看到,其中一道红色大叉的下面,就写着“手术间(四)”,因为被红色遮住了,所以一时还难以辨认出来。
竟然还是在三楼,但却是在走廊的另外一边,和档案室隔着一整条走廊。
可是,红色大叉……是什么意思?
他一下子想起路遐曾提到过,这里是有些“不吉利”的房间。不吉利,什么叫做不吉利?其他的手术间都不在这栋楼,这里为什么会有个“手术间(四)”?
孙正看了看手术间的门把手,似乎与刚才那扇神秘的门是一个年代的。他感到背后一股寒意爬了上来。
不管是怎样的不吉利,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找到下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又看了看地图。
三楼只有一个地方安全:普通外科(三)。
他确认了一下大概位置,又鼓起勇气照了照地面。噩梦般的血迹不见了。那个沙沙蠕动的“它”,也不见了。
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匪夷所思的现象了。孙正把地图塞回口袋,朝普通外科(三)跑去。逃离了那个有着大红叉的手术间,他头一次觉得松了一口气。站在普通外科(三)门口,他伸手就去开门。
啪。
奇怪,好像被什么电到一样的感觉。
但孙正没有犹豫,拧了拧把手,门开了。他冲进了门后的另一片黑暗里,用手电筒大致扫视了一圈普外三室,心里有点不确定起来。
除了普通外科的一些办公桌、书柜外,这里没有任何路遐所说的“遮盖物”。那这里怎么会是“安全”的呢?
因为一时失误走进中医科时的烧灼感,还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
或许,有什么是路遐还没有提到的吧?路遐现在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档案室,脚也不方便……
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路遐,孙正拍了拍脑袋,让自己集中精神。
“先找一找那扇神秘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又一次翻开了地图。
这一次他仔仔细细找遍了地图,也没发现桐花医院主楼有类似那个走廊的结构。
桐花的主楼每条走廊尽头是有房间的。比如三楼的两边尽头分别是“手术间(四)”和档案室遥遥相望,其中一面楼梯对着的就是厕所。但是从地图上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一层楼的走廊尽头会是墙。
那刚才他究竟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仅仅是一个幻觉?
虽然自知这种理由完全说不通,那时黑雾缭绕如坠幽冥的感觉也还真实地存在着,孙正还是这样暂时说服了自己。
他又想到了记录簿。说不定记录里面会有什么讯息可以解开这个疑惑吧?
他翻出了记录。
整个事件还是从三楼的那条血迹开始……
关于桐花三楼的记录比较好找,他先从1999年到2002年那本开始翻起,一页页寻找着带有“三楼”“印迹”之类的关键词。中途他停下来好几次,却每次都失望地发现主题并不是关于桐花三楼某种“东西”的故事。
好不容易,在李婷那篇记录后面几页,孙正终于找到了一份看起来有关的记录。字迹清晰工整,似乎这次是文化水平较高的人写的。他注意了一下记录人——
严央(2001年—2002年,实习医生)。
STORY3 小男孩
窗台上有一对小小的湿脚印,脚尖朝内,好像要从窗外走进来一般……
09
桐花暗事件记录1999—2002(九)
记录人:严央(2001年—2002年实习医生)
2001年4月20日。
师兄走之前就对我说过,实习医生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医生不把你当医生,什么下手的活都叫你做;病人把你当医生,什么责任都往你身上推。你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到了桐花,居然还要写什么奇怪的记录。谁说外科医生吃香的?有多吃香?刚来报到,这一层楼护士姐姐们就乐呵呵地跑过来,扔下这么一本东西,说:“小严,你新来实习的吧?大学生,有知识,外科的,还见多识广,这个就交给你写了!”
我翻了一下前面的内容,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我堂堂医科大的大学生,就被这些牛鬼蛇神给糟蹋了!不过……鬼故事,要是讲得好,我还是愿意听的,越耸人听闻越好,但是没有技术含量的,逻辑太混乱的,没有意义。
好吧,第一个故事,可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疑神疑鬼的成分,胡乱凑数的成分。
那是刚来医院一个月左右的时候。记得那几天一直下着绵绵细细的小雨,整个医院湿漉漉脏兮兮的,主楼的地板不知滑倒过多少人,就地送医倒也方便。
那天早上,依旧是小雨,我到三楼普外三室时,刘医生已经来了。他是这家医院的老名医,我在他名下混还算好运气。老名医确实勤勤恳恳,每次都提前十多分钟来上班,他一坐诊,我就只能闲着做点杂务。
看了看刘医生还在聚精会神地应付那个腿瘸病人,我于是走到靠窗的书柜,想拿出新概念英语的磁带来听听,突然觉得视线晃过的某个地方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是哪里呢?这种微微异样的感觉。我扫视周围一圈,书桌,窗台,书柜,还是很正常的……咦,窗台?
我探出头去,愣住了。
窗台上方有遮雨棚,雨滴滴答答落在雨棚上,但窗台上是干的。可是,那上面有一对小小的湿脚印,脚尖朝内,好像要从窗外走进来一般。我向地上看去,地上各种脚印混成一团,不能确定是不是曾经有过这一对脚印。
可是……我忽然觉得全身有点发凉,这里是三楼啊……看这个脚印大小,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怎么会从窗外走进来?楼外的管道距离普外三室至少隔了两三个房间,而左右隔壁的窗台上都没有脚印。如果不是从楼下顺着管道爬上来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刘老,今天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从这个窗户进来?”我小心翼翼地问刘医生。
他一愣,看向我指的窗台,随即训斥道:“你这小子,每天混日子不说,还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我怏怏闭了嘴,抬眼却看见刚拿着东西进来的刘护士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手还微微颤抖着。发现我的目光,她放下东西,匆匆出去了。
啊,对了!这或许是那个调皮的“高乐高”搞的鬼!
“高乐高”叫高乐天,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这么一个小孩。
第一眼看到高乐天时,倒觉得他长得活泼机灵,可是刚坐下来没一会儿,他就不老实了,抓过我桌上的病例开始撕。我把资料拿回来,他嘴一撇就闹起来,砸桌子踹凳子的,他妈妈在后面赔笑说:“医生你将就着点儿,他就这脾气。”
算了,这是我的第一个病人,还是个小孩子,我忍了,看着他跷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得意洋洋地把我平时做的笔记撕成一条一条。
奇怪的是,一遍检查下来,这孩子活蹦乱跳,正常得很。
是不是我经验不足,有什么问题没看出来?我正有些惴惴不安,他妈妈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乐天其实没病。”
我差点跳起来:“没病来医院干什么?!”难怪刘医生这么放心将这小孩交给我。
“你就给他随便开点什么药,让他在医院住过这三五天吧!医生,拜托了!”他妈妈言辞恳切,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什么意思?”我问。那小孩撕完纸,开始翻柜子里的东西。
他妈妈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说:“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这样,也都会来医院住几天,医院都知道的……”
我虽然仍然疑惑,但既然她这么说,刘医生也吩咐过要我按家长意思办,我便给高乐天开了三天的吊瓶。
然后,小男孩被他妈拉走了,还顺手抱走了我一盒精装巧克力。
高乐天到了住院部,犹如一方霸王。他进门就抢电视,硬是逼着整个房间的叔叔阿姨陪他看了一下午动画片;他还到处翻东西,找零食,邻床的病人都给使唤去端茶倒水;他稍有不乐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全住院部围观。高乐天邻床的三个病人都很快办了转床手续,谁也沾不得那个小霸王。
这都是我下班前听护士说的。据说这已经是第三年了,每年他都要在这个时候来闹腾这么一次。他妈妈又跟医院上面有关系,奈何不得。
所以,我也不得不怀疑,这脚印是那孩子半夜从窗台翻进来留下的了。
但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
第二天,我受不住诸位护士苦苦哀求,去看了眼那小孩。高乐天见我来,老嚣张了,满床打滚,捂着肚子说肚子疼,指着我大叫庸医!他妈妈在一边又着急又惊慌,一会儿给他揉肚子,一会儿问他想吃什么。
这样的孩子,一看就是宠出来的。
我大笔一挥,再给他打两天吊瓶。高乐天立刻大哭起来,可惜演技欠缺,挤不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