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与天使-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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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的声音以及曾经黑色的记忆，使她站着不动了。她真是个可怜人。

　　其实，结束你的生命，让你有个美好的来生，对你何尝不是种帮助呢？

　　有时，人喜欢向在自己看来很可怜的人施舍一些廉价的同情；而狡猾地从中获取

　　优越感和伟大感。不过；这还可以算是一种比较公平的交易。而我的这种同情和帮

　　助；已经严重失去了公平的原则。

　　我得让头脑清醒点，别太急。

　　那辆车的形状和声音都消失了。

　　于是我第二次试图调车头。可另一两从后面开来车的奔跑声以及马达声音渐渐清

　　楚。大地就要被黑暗笼罩了。这两车过后，那女人的身子直立着，仿佛在证明她不

　　是猴子，或者是猩猩。

　　我又前后看了一通。没有车的一点踪影了。我应该抓紧时间，要麻利。

　　我将车头调过去了。

　　开始加速。

　　我与盲妇的距离在缩小。

　　300左右了。

　　又过了几秒中。

　　该死，又一辆车来了。我只好刹住车。我打算等一会儿再停车，等我撞死盲妇

　　后，就直接把车驶向市区。

　　我现在与这个盲妇的距离如果用理米刻度的软尺计算，大概在70几米再加上几

　　十几厘米左右吧。

　　公路上的车实在来往得太频繁了，不过，这可以增加警方调查的难度。

　　等这辆车过去后，我就一气呵成。

　　大地好静。大地抚育了许多的生命，又埋葬了许多的生命。幸好他没有情——

　　既不是无情，也不是有情。

　　如果它有情，它就拒绝埋葬生命，如果它无情，它就拒绝抚育生命。

　　“停车！停车！就是你！我知道是你！凶手！杀人凶手！”这声音一从那女人口

　　中笨出，就猛追着那辆刚从她身边驶过的车。原来如此。原来是一场虚构的惊吓。

　　我瘫软在座位上。

　　盲人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本领？

　　她的声音那么嘶哑，我应该料到这是因为她把这句话说上了许多遍。

　　谜底总是那么的简单，谜语又总是那么的难以猜测。

　　我的心里很轻松。这个谜底太关键了。

　　它越来越显得关键，随着我脑子的清醒。

　　我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如果我自首，最多关两年，而我现在杀人，那就得永

　　远地关在地狱里。

　　我是在为了寻找一只蟋蟀而挖掉一面墙。

　　我觉得我的判断力，对比力实在是太低下了。

　　清醒，我需要清醒。

　　
　　回到家里，奶奶问我怎么回来了，我说："；那位朋友临时有事，所以没来。"；人这

　　种动物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会说话，而且会说谎话，善于伪装，这是其他动物不敢

　　攀比的。我不知道怎么跟奶奶说出实话，"；如果是我孙子撞了人；他一定不会跑的；

　　因为我也是个盲人！"；这可是她说过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在公路上看见盲妇。

　　在这天后的第三天晚上，奶奶突然对我说："；刘阿姨真可怜，查了几天什么也没

　　查到，警察都查不到，她还能查得到？好在她也知道这点，她打算回娘家去过日

　　子，她男人的事不管了。"；

　　"；奶奶，是她今天下午对您说的。"；

　　奶奶点了点头。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斟酌了奶奶刚才说的话。那个女人对奶奶说的这些话是

　　真的？还是骗我，让我失去防备，而好在不知不觉中让警方抓住我，抓住我的罪恶

　　行径？

　　可是，即使我知道了这些，又怎么防备？

　　我知道，一个再善良的人，对付自己所仇恨的人，也可能会耍花招的，我不怪

　　她，也许，她正在难过："；我是在骗那个可怜的老太婆啊！"；

　　我自首？我是应该自首的！我真的很累。阿琪这晚打电话对我说有个公司将设

　　立自己的心理诊所，保证自己的员工得到心理上的护理，能让他们轻松相处，全

　　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从而提高他们的工作能力和创造能力，这在全国还是首例，

　　让她明天去面试，大概要两三天才回来。

　　她像是很高兴，其实，去精神病医院工作，有几个女孩子会真心愿意呢？我心

　　底也不愿意她做那种工作。

　　我躺在床上，用脑子画着她的样子。她有一头的黑发，刚好披到肩，眼珠好黑，

　　又满含深情，我刚画到这里，就画不下去了，我应该从现在起就习惯完全没有她

　　的日子——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的调皮，没有她的笑声的日子。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刚想到"；自首"；，就瘫软了。我已经习惯欺骗自己了，我

　　根本下不了自首的决心。你们知道我此刻是怎么想的？

　　"；那女人说的话应该是真的，苦命的人对于苦命的人一定有种同情的，她一定会

　　可怜我的奶奶，不会让她身边唯一的亲人都失去，她那样告诉奶奶，还可能是在

　　暗示我'你不要自首'。"；我这样想后，确实松了口气，但心里仍不舒服，我那不由

　　自主地急促呼吸的声音，充满了羞愧和艰难，而当我突然地暂时地打破这种想法，

　　以"；她真会有这么善良？她真会不报警？何况，对魔鬼善良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这

　　种想法替代时，我就得用力地喘气了，幸好，这只是暂时性的。

　　"；她是不忍心骗我奶奶的，如果她要告诉警方她的发现，那她就直接告诉了，我

　　照样逃不掉，她干嘛还来骗奶奶？"；

　　（九）

　　我简直受不了了，这两种想法的争斗已经持续了五天，我根本无法左右它们，

　　一旦我偏坦于乐观者，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有种莫名的恐惧，还伴随一点点的恶心，

　　时间一常，这种经过积累的恐惧就将我赶到了悲观者的那一面，可悲观的痛苦更

　　加手段毒辣，简直令我发疯，崩溃！

　　就让你们战斗下去！我不得不表决这样的一个态度，因为阿琪就在我的身边。

　　"；你已经半个小时没有说话了。"；她的表情严肃，不象是开玩笑。糟了，我的表

　　决迟了一步。

　　"；从我昨天见到你一直到现在，你都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可不要告诉我，你

　　的股票又跌了？你是不是买了新的股票？你以前的那几只涨势都很好。"；

　　"；没有。"；

　　"；说清楚点。"；

　　"；没有买新的，也没有跌。"；

　　"；那你是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你说啊！你用不着怕我，我能有多凶？我一个小

　　女人，你高兴，就拿在手里玩，不高兴，就摔在一边，你有什么为难的？还装什么

　　痛苦！虚伪！我想吐！你说啊，用不着强装笑脸，你一句话，我立刻滚掉！我犯

　　贱，没有你活不下去？你快说！”

　　“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她的样子好凶。

　　"；我不久前撞死了一个盲人，我当时逃掉了。"；我一口气说了出来。是她的发怒

　　给了我勇气。

　　“就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她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哭了起来，刚才辛辛苦苦忍住的泪水，

　　现在可以痛痛快快地流出了。她刚才那如释重负的神情，使我觉得这次的挨骂真是

　　赚了不少。

　　“我知道，你是很爱很爱我，很在乎我，才骂得这么凶的。”

　　平静了下来，她说：

　　"；怪不得你这一阵子怪怪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无论你做

　　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的。"；她的眼睛盯着我。

　　"；我想去自首。"；我的眼睛有点湿润。这句话说出来，也不是很难，可我一直只敢

　　用欺骗自己的方式在心底说。

　　"；不后悔？"；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已经完全决定了。"；

　　"；你很傻，如果你早点说出来，你就能早点决定，用不着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受煎

　　熬。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她用手抚摩了一下我的脸。

　　她说得没错，是因为我把这么一个答案如此简单容易的问题一直憋在了心里，

　　才会解决不了的。

　　"；阿琪，你会因为我当时逃脱责任而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了，你要相信我。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放不下你奶奶才会那样做

　　的，一个人，总会有做错的时候，而改正，需要的勇气更大！你放心，我跟定了你，

　　你是甩不掉我的；至于奶奶；我会好好照顾！"；

　　我将她努在怀里，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当然，这口气并没有完完全全地轻松

　　呼出来。

　　"；我去跟奶奶去说。"；

　　"；好吧，我给你做点吃的，正宗的北方饺子，你很喜欢吃的。"；

　　"；恩，我对奶奶说完了就来吃。"；我的胃里已经有了饥饿的感觉。

　　当我走到奶奶的房前时，我止住了脚步，刚才获得的轻松感剩下来的也没有了

　　多少。

　　我敲了门。

　　我知道，我这刻的犹豫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奶奶听完我的话后脸色很凝重，但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大吃一惊，反而，她

　　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原来真是你做的。"；她的声音在颤抖，像是难过，可又有激动，喜悦。

　　"；奶奶，您都知道了？"；

　　"；那天你回来后就洗车，洗了一遍又一遍，接下来几天都心事重重，后来刘阿

　　姨和我谈起他丈夫车祸的事，她问你是不是每天都在6点左右回来，而你这时恰好在

　　客厅的门口，你知道，奶奶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站在那里，我还感觉不到，我想你

　　本来是打算叫我们吃饭的，而你那时突然止了步，悄悄地往后退，我便明白了。我

　　对不起那个刘阿姨，那天你回来时闹钟已经敲了六下，我眼睛看不见，当然就会仔

　　细注意那钟声了，不然怎么知道时间呢？

　　我骗了她，我发现你在门口后，我也装作没发现，我不想让你难堪，不想让你去

　　自首，也不想那刘阿姨觉察你的反常，我想她那时已经怀疑你了，她说的那翻话是

　　为了吓你，所以我故意在吃饭时让你坐在她的身边，我想让她住在我家，那样以后

　　即使她确信你是凶手，她也会顾虑到我们的情意而放过你的。

　　那天她走后，我心里好难过，我欺骗了这么可怜的一个人，我这才了解你父亲

　　当年的难处，有时，一个人为了自己的亲人，是会犯错，会走上罪恶道路的，可这

　　实际上，只能更加害了自己的亲人，你母亲当年如果不是得知你父亲因为贪污而被

　　抓了起来，她就不会因为极度的悲伤而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怪自己害了你的父亲，

　　我想，我这么做，是不是在害你？可我怎么忍心把你告上去？

　　刘阿姨第二天又来了，她说她想通了，凶手又不是故意的；如果凶手被找出

　　来；那就会有一个家庭失去幸福；而这些年来；夫妇两人都是靠大家的救济才生活下

　　来；她不能给别人回报什么；这次出了事；应该宽容一点；放过别人。她打算回福建娘

　　家去；那些还有些亲人；他们会照顾她的。

　　我仍然没有告诉了她你的那些情况；她这次走后，就再也没来过。

　　其实，我这么做，原来只是怕自己一个人孤单，现在你自己肯说出来，肯打算

　　去自首，那是最好不过的，你不用担心我这老骨头，它还硬朗，你去自首，又不是

　　故意撞的人，他们会轻判的，在里面可要好好的改造自己；明天先去看看你父亲吧；

　　当初不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他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恩。"；父亲当年的贪污事件，使我在与人的交往以及当年的求职中皆碰了不少的

　　壁，所以我一气之下六年没见他。可我自己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对于犯了罪的父亲，

　　我可以不原谅他，但我不可以不尊重他，这一点，我知道得太晚了。

　　"；奶奶，以后我会照顾您，陪着您的。"；阿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泪水让

　　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样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