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恐惧无法诉说-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序 死神与少女
陈惠芬
“花蕾还没有开放,就已经被蛀坏了。”——莎士比亚
十五岁的美丽少女陈菲娜死了!以一瓶安眠药和一颗薄荷糖结束了自己花骨朵一般的生命。
原来死神不满足于“按时”接纳衰老,还时刻觊觎着青春和鲜嫩!
偶然还是必然?从无意地瞥见学校附近农村的粪池里漂浮着一具死婴开始,五个稚气未脱的中学生在他们十五岁的豆蔻年华里和死神不同程度地相遇了。陈菲娜死了,高跳跳险些跟随而去,史迪亲历了外公外婆的死,斯二强活在了陈菲娜之死带来的忧郁里……。
是什么令这些稚嫩的生命早早地遭遇了死亡的“威胁”?对于死亡,她/他究竟“懂得”些什么?
亲情的淡薄,和陌生男人的“奇遇”,怀孕的恐惧就这样轻易地扼杀了一个公主般高傲、有着一双美腿的花季少女。少女的心是脆弱、茫然而又狂妄的,就像她们正在发育着的身体,日新月异又变化不定,一点“冷淡”就可以令她们生出“报复”的心,一些“意外”亦可以置她们于死地。她们不屑于尘世的俗气,却难免世俗的侵袭。经验和心智的未尽成熟,使她们在面临“麻烦”时往往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死亡。死亡是“自尊”少女“解决”成长困境的方式。要说陈菲娜也曾“本能”地寻求过帮助,但从父母到老师,几乎没有谁想到过她需要帮助,在她“欲言又止”时对她说一声:Can I help you? 只有同样“懵懂无知”的少女高跳跳为她担忧并“共赴生死”……。
如果菲娜的父母能放下他们的一点生意去关照“叛逆”的女儿,如果陌生的中年男人不那么无耻、“脓包”地将自己的挫折“转嫁”到年轻生命的身上,如果老师不被“优秀女孩”的表相蒙住,更多一点细心……那么,陈菲娜也许不会被死神接走。
多么粗心、粗糙和冷漠的人们与时代啊!
但时代的粗糙和冷漠不是造成花季少女与死神“亲密接触”的惟一原因——哪个时代不是粗糙的呢?时代的车轮轰隆隆地向前,脆弱的常常就首当其冲地破碎了。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峣峣者易折,陈菲娜是优秀骄傲的,而正是这种“优秀”和“骄傲”使死神“瞄”上了她。死亡的冲动是人类的本能之一,是所谓“生命”的题中“本有之意”;在爱过、恨过、创造过和生活过后,听从自然之神的召唤走向“终极”是生命庄严的使命。死神却常常急于履行它的职责,生命因此在许多时刻都面临了死神的诱惑,亦由此演变为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生与死的争夺。总有那么一些“骄傲”的生命敌不住死神的拉扯,令人痛惜地“主动”将自己抛却了。死亡不是一桩需要去努力追求的事,但死亡也不是一桩能够忽视和应当避讳的事。恰如武立,那个不起眼的小男生,与死神的直面使他一夜长大,外公外婆的死亡成了他的成人礼——不知死,焉知生?
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由此认知到了生命的庄严和意义。因而,需要唤醒、培育的不仅是社会的温情,对花朵一般的少女的细心、体贴,还有成长中的少男少女们本身对于生命的意识。然而,长期以来,“生,还是死”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的社会文化中是不被关注和讨论的,对于花季中的少男少女们,更是急于灌输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却常常忘了给予他们关于生命最为基本的解说和提示。人们似乎被他们花苞般的形态“迷惑”了,以为成长只是按时地出苗、长叶、开花,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和顺理成章;却不知,花苞也可以还没有长成,就被蛀坏了。而陈菲娜们则几乎是在浑然无觉中成了死神的俘虏。
但困惑、“茫然”的何止是少男少女们?“成熟”的我们因花季少女的夭折而“惊觉”到生命的脆弱,却同样缺乏对生命深切的思考。或者说,为生存而作的“奋斗”往往在不意中消解了对生命的意识。生命正是那样的珍贵而脆弱,不仅是少女怀孕的恐惧、疾病,其他意外的伤害,都构成了对生命的威胁;之外,愈益剧烈的社会变迁也无形中加大了生命受威胁的程度。怎样将生命进行到底,同时尊重、爱惜它,正变得急迫而重要。而对于这个问题的关注,不仅需要爱心,还需要才华——生命是一桩多么庄严的事,很多时候却被人们熟视无睹、置若罔闻。通过对生命的“陌生化”,从而激起人们对生命的新的认知和体悟,是一桩需要技巧而“艺术”的事。南妮以她一贯的真率、犀利而流畅的笔触,以及日益成熟的结构故事的能力,似乎还有她自身少女时光的经验,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正豆蔻年华,那么你将从《我的恐惧无法诉说》中得到成长的启迪;如果你已然向着“朝花夕拾”的路上走,亦将获得一次灵魂的洗涤。你在陈菲娜、高跳跳的青涩和无助中认出了自身生命软弱或被漠视的时刻,在史迪的“老气横秋”中看到了自我“长大成人”的希望和影子,它道出了你胸中“无名”的壅塞,仿佛一块清新的药棉轻柔地拭擦你若无还有的“伤口”,让你意识到成长或“活着”的烦恼原来不是你一个人所有,生命是美丽的,同时需要坚强和忍耐。你将因此变得更加健康强壮。
总之,这是一部敏感的书,一部交织了爱、生命感和智慧的书。《我的恐惧无法诉说》一次因死而生的“顿悟”,少女以她含苞欲放的生命的殒落启迪我们面对死神诱惑时应有的“定力”和智慧,以及对生命重新的意识和感悟。
第一章 谜一样的死婴
一
斯二强从陈菲娜旁擦身而过,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考试刚刚完毕,也许他要对对答案什么的。斯二强还未开口说话,脸却已经有些红了。拜托,这虽是公共场所,但校门口空荡荡的,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人。陈菲娜心里在暗暗发笑,脸上却是冷冷的,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斯二强这个人似的。全班所有的男生,只有斯二强是陈菲娜需要抬头仰视的,他比她高一个半脑袋。对其余的男生,陈菲娜都是俯视。就是跟陈菲娜差不多身高的,也在陈菲娜傲慢的眼神里萎缩着,由被平视变为被俯视了。
也许知道自己是在陈菲娜的视线里,斯二强高高的背影明显有些局促不安。
斯二强瘦,但肩膀很宽,因为运动的关系,两条腿结实有力,他在操场上打篮球时,会有女生围观。他跳起来投球时的姿势很勇猛很酷,这跟他平时那种斯文的气质不一样,反差倒是形成了一种特别的魅力。陈菲娜从不挤在女孩堆里看他打球,但是她们的追捧多多少少滋长了她的虚荣心,使她不排斥他对她的接近。斯二强鼻梁英挺,黑发浓密,但他的眼睛与偏圆的脸型仍然散发着少年的稚气。
“陈菲娜、高跳跳,你们到哪里去啊?”
“去看一个宝贝!”
“去看一个宝贝!”
史清从大门口冲出来,拦住了陈菲娜她们。不知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在放什么音乐,史清手舞足蹈,浑身上下像按了弹簧。跟《星际宝贝》里那个外星球实验品626极为神似,难怪他外号叫做史迪奇。谁都叫他史迪奇而不叫他史清,似乎他的本名被遗忘了。
陈菲娜要比高跳跳高出一个头,有近一米七,腿长手长,脑袋小巧,像一只丹顶鹤。高跳跳挽着她的手臂,跟随着她快速的步伐,明显走得有点吃力。她们俩像一对连体婴儿,走到哪儿都不分开。但她们一点也不衬对。从两个人行走时的结构中,也可以看出她们的关系来。陈菲娜像公主,下巴高傲地向上扬着,伸出去的脚步一点也没有要照顾身边腿略短的女友的样子。她说“去看一个宝贝”时,脸上挂着一贯的狡黠,好像捉弄人是件很开心的事。高跳跳就不一样了,她说“去看一个宝贝!”虽然是鹦鹉学舌,但那里头透露着一股老实诚恳,使你不由得相信她的话。高跳跳显然是一个女仆的角色。一个快乐殷勤的女仆。高跳跳的嘴中嚼着德芙榛仁巧克力,不时扔给自己一粒,也悄悄塞给陈菲娜一粒。
史迪奇悄悄地潜在她们身后。
“哇,章小茜,考完了试还死用功啊!”史迪奇一跳一跳地探过脸,对一个背对着他正注视着门口宣传栏的女孩叫嚷。“来来来,去呼吸呼吸健康的空气!不要钱哟!”章小茜转过了脸,微笑,她脸很秀气,但是个眼镜娃。小小的镜片在太阳光里发闪着文雅的光。
四个人前前后后地出了校门。
“探险去啦!探险去啦!”又是史迪奇的声音。“斯二强!武立!”史迪奇喊着两个名字。两个男孩正在一排冬青树边说话,没有理他。“哈,又在对试题答案!孬种!我们走我们走!”史迪奇拉了章小茜一下。她看上去有点犹豫不定。史迪奇把耳机摘下来,径自戴在了章小茜耳朵上,把索尼MP3小小的机子放在她手上。“热身热身,不要钱哟!”
四个人走了十来步的样子,斯二强和武立追了上来。他们是奔上来的,停下来时有点气喘吁吁。“你们到哪里去?我们也去!”
高跳跳看了斯二强、武立一眼,抿着嘴笑。
“你突然抽身回头,看斯二强他们还去不去!”高跳跳踮起脚,附在陈菲娜耳朵边悄悄地说。陈菲娜打了高跳跳手掌一下。陈菲娜本来是拖着高跳跳出去吹吹风的,自己也不知道脚步会迈到哪里,完全地没有目标与方向,那句“去看一个宝贝”完全地是脱口而出的戏言。不曾想身后却来了那么多跟屁虫,史迪奇、章小茜、斯二强、武立,加上自己和高跳跳,正好是三男三女六个人,一支浩浩荡荡的小分队。陈菲娜的心里是有些得意的。十一月中旬下午四点的天气,已经很有些凉意了,陈菲娜却觉得这对于被一大张密密麻麻的试题搅得昏昏的脑袋来说,正合适。就好像一个跑累了的人需要喝水,一个寂寞着的人需要热情的拥抱一样。陈菲娜不怕考试,但考试毕竟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他们那些吃住在一块儿的寄宿生像难友啊,辛苦痛苦一块儿挨,轻松快乐一块儿享,考试完毕的那种痛快淋漓在刹那间产生某种兴奋,依据每个人不同的性格气质,制造出强度不一的兴奋度,像史迪奇那样发疯也纯属正常。
陈菲娜慢慢地走着。高跳跳热乎乎的胳膊贴着她,她并不讨厌。斯二强跟着一起来,也叫她微微地感到高兴。
二
对于许多人来说,初中住宿是告别温暖的家庭生活的头一遭,但对于陈菲娜来说不是。一个宿舍的五个女生,包括高跳跳、章小茜,刚开始都哭哭啼啼的,想爸妈想的,一到了星期五就雀跃欢腾。陈菲娜却像一支恒温的度量表,吃饭打水上课睡觉井然有序,从从容容,到了周末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跟女生没有共同语言,她显然看不起她们的幼稚。
黎明中学是一所位于上海东部城郊结合区的私立寄宿制中学。分初中部与高中部。一位在教育界赫赫有名的资深教育家,五年前从市重点中学校长的位置功成身退之后,创办了这所私立中学。校长广泛利用了自己的社交资源,聘请的各科教师不拘一格,有执教二十多年经验丰富在教学上取得显著成绩的,也有刚从师范大学取得硕士学位的。学校董事会的力量也很强,市与区级的教育局干部各一名,还有著名的社会学家、作家,市青少年研究所的研究员。出钱盖这所学校的房产投资方也占了两个名额。学校董事会的职责除了共商学校的教育大计外,还对学校的资本运作进行监督。
校舍的投资商在这块离市区偏远的城郊结合部开发了一大片居住楼,有两个新村百多幢十层住宅楼,一所小学,一所中学于是也成了与小区其他设施配套,招揽住户的一个目标。学校建成的第三年,第一批初中毕业生录取市重点高中的人数相当多,高考录取率也超过了一般区重点中学。一炮打响之后,黎明中学声誉雀起,除了所在小区的原住户有优先条件之外,想来入学的学生都要进行考试。校舍的条件比起原来初建时更好了,加上住宿、伙食、每周接送的班车,一个学期的学杂费比起公立学校明显贵了许多。也就是说,能够进入黎明中学的,都是一些家境很不错、父母有经济实力的孩子。相对而言,初中部的生源更好一些,因而初中部在社会上也更热门。因为高中部一般总有大半没有考取公立高中的学生,父母又不愿因此放弃,想让孩子再有一次拼杀的机会,可以和那些公立高中的同学最后一起参加高考。有一个受了挫折需要安慰,继续求学又需要时时督促叮嘱的孩子是很操心很烦人的。这么着,把孩子送进一个有住宿、一周回来一次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