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志(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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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近乎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但是……但是……〃　　　

　　〃我真的不认识你。〃　　　

　　我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拨着手机中同样一个号码，依旧是〃关机〃的提示音，我的女人不想让我找到她，拒绝了我的一切联络行动，我不敢去她的公司或者家门口，因为她会很干脆地报警，那样无事于补。　　　

　　我已经想不起，那女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拒绝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有4年之久了，她怎么会在一夜之前突然想要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记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该想的东西想不起来，该忘的忘不掉。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精神病人，也没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如果轻微的抑郁症都算病的话，世界上得有多少人要被关起来！　　　

　　我只是想忘记一段记忆，或者释怀一段记忆，那段记忆，指向的是同样一个夜晚，我没有在自己的女人身边，而是跟那个男人缠斗。　　　

　　是的，在那个昏黄的只有电视机发光的夜晚，所有的卧室都是一个模样。　　　

　　一个满身沾染着鲜血的男人冲到我的面前，他是我的朋友，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这个城市里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孤独得要命，他们身边只有几个可怜的所谓的朋友相依为命，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　　　

　　我看着那个男人，颤抖着说不出话；他满脸疯狂地笑着，〃干了，干了，老子终于干了！〃他那样发泄地喊道。　　　

　　我瘫软地坐下，陌生地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你终究还是没有迈过自己心中的门槛……〃　　　

　　〃怎么可能迈过？怎么可能迈过？〃他叫嚣道，〃记忆，在你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一天几万次！怎么可能删除！我憋了三个月了，再憋下去就死了，哈哈……〃　　　

　　〃你得去自首！〃　　　

　　〃你说什么？〃他吃惊地哽咽住，〃我只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走投无路了才来到你这里，你居然让我去送死。〃　　　

　　〃这不是送死，你听说我……〃　　　

　　〃不！〃他噌地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我挡在他的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勇气。　　　

　　〃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也不在乎多一个……〃　　　

　　〃警察同志……〃　　　

　　我坐在警官的对面，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他也用一副陌生讶异的表情看着我：〃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他……〃我犹豫着。　　　

　　〃他的案子已经调查清楚了，马上送检察院公诉，〃警察先生模式化地说着，〃怎么？刚才的采访不顺利？〃　　　

　　〃不，不，〃我犹豫着，终于咬咬牙关，〃其实我不是来采访的，他是我的朋友，最最好的朋友。〃　　　

　　〃我刚才可看过你的身份证，你的名字根本没出现在嫌疑人的过去之中。〃警察警觉地看着我。　　　

　　〃您弄错了吧？〃我有点诧异地说着。　　　

　　〃如果你还想从我这里套词的话，我只能说暂时保密，我们工作很忙，我就不送你了。〃　　　

　　怎么会这样？　　　

　　在阳光下我晃着自己的头颅，搞不懂自己的迷惑。　　　

　　我明明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动了手。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将他放倒在地，然后听着110的警笛有远及近地呼啸，声音越确切，我越是惊慌。　　　

　　他不过是杀了自己的老婆，一个从小失去爹妈、没有朋友的男人，他把所有的心都扔在那个女人身上，把所有的钱都扔在那个女人身上，三个月前却在床上看见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他绝望地在街头游荡了一夜之后，才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自己的银行卡里只有1块5毛钱，他失去的不光是一个女人，一块温暖，而是整个世界。　　　

　　想要他自首的时候，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在拯救一个灵魂，但当警察直接揪住他头发将他拎起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天真得像个傻逼。　　　

　　你无法想像那样的感觉，你最最好的兄弟在你的面前被警察从背后死死铐住，然后拖走，他看你最后一眼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仿佛在说：〃永别了，谢谢你赐予我死亡。〃然后，你看着自己最最好的兄弟被一个黑袋子蒙住脑袋，像电视中所有罪大恶极的凶犯一样，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中，被塞进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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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假如记忆可以移植　（文/沙加）（3）　　　　　　　　　

　　我悔恨自己，不是因为劝他自首，而是因为我居然没能给自己最最好的兄弟一个体面的结束。　　　

　　我悔恨自己，像面对一个陌生的凶犯一样面对他，将他击倒，然后急切地叫来警察将他拖走。　　　

　　我悔恨自己，即使他没有死刑，即使他有朝一日被放出来，这个人也已经死了，他的最后一眼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那是心死前最后的昙花。　　　

　　所以我才无比内疚，无法释然，这一夜的经历，像一块凶狠的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想把我活活憋死，我疯狂地寻找着可以让自己解脱的方法，却苦苦找不到出路。　　　

　　这一切感情都是如此真实的存在，可为什么，警察却说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喂？〃第二天的一早，我女人的电话号码突然闪现在我的手机上。　　　

　　那边长久地不作声。　　　

　　〃喂？亲爱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装糊涂装得很逼真，昂？〃那边一个愤怒的女声冷冷地说。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好了，我不关心这个，〃女人粗暴地打断我，〃你以为你背着我偷偷干了那些事，就可以随随便便地忘记？〃　　　

　　〃什么？〃我茫然地吃了一惊。　　　

　　〃去你妈的……〃电话猛烈地扣了。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居然是医院的王医师。　　　

　　〃你刚才在跟谁通话？你的女朋友？〃他开门见山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诧异道。　　　

　　〃唉，这个冲动的女人，〃王医师叹了口气，〃你来电视塔吧，赶紧来！〃　　　

　　当我打车赶到电视塔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相当可观的无聊之人，原因很简单，远远的你就可以看见，电视塔几十米高的地方，挂着一个人。　　　

　　我见到了王医师，也见到了忙碌的警察与消防员，电视塔周围密集的防护措施准备就绪，上面挂着的那个人，声声地喊着：〃让我跳下去……〃　　　

　　〃本来我以为你的女朋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这件事情没想知会你，没想到，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王医师开门见山地说。　　　

　　〃哪件事情？〃我相当茫然地说。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一步了，我们也只能将错就错，〃王医师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他的话让我十分意外，〃我也不确定，让你来能不能拯救他，但我想，这起码或许可以拯救你。〃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我们医院精神科医疗事故的受害者之一，〃王医师仿佛如释重负地说，〃电视塔上面的那个，也是其中之一。〃　　　

　　〃什么？！〃我一下就懵了。　　　

　　〃你看看这个。〃他递过来一个看似机密档案似的袋子，里面有一份手写的文件，让我吃惊的是，那居然与我的字体如出一辙，上面这样写道：　　　

　　〃移植交换记忆〃项目临床研究备份档案　　　

　　编号：YZ…0002　　　

　　记录日期：8月27日　　　

　　请求交换时间：6月15日…6月16日　　　

　　那是一个无比兴奋的夜晚，我的新闻稿获了全市的一等奖，奖金1万元。　　　

　　对于我这样一个迂腐的靠自己老爹关系才获得这样一份工作、天天不苟言笑的人来说，这是怎样的刺激。　　　

　　那个夜晚，我被同事拉去了酒吧，一起喝酒，一起痛饮，他们不停地跟我吹嘘，炫耀着他们在酒吧里钓到过怎样如花似玉的美女，炫耀着如何如何的一夜激情。　　　

　　这样的话语刺激，在酒精地搅拌下，对于我这样一个24岁才有了初恋、跟女朋友交往了四年依然是处男的老男人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已经记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只记得她确实很漂亮，那白色吊带的低胸装让我心潮澎湃，她说她心情不好，我们就开始喝酒，同事们知趣地纷纷离开，他们就这样害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被凉水泼醒，头痛欲裂，我发现自己斜躺在昏暗酒吧的沙发一角，眼前是三四个凶狠的打手模样的人，他们手中拿着一份账单，上面居然开了7瓶洋酒，落款上是我手写的名字，6888，多么吉利的数字。　　　

　　我死都不想给他们钱，他们就打我，往死里打我，钱包里的奖金就这样被掏一空，我被扔出酒吧，坐在门口冷冷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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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假如记忆可以移植　（文/沙加）（4）　　　　　　　　　

　　不敢报警，也不能报警，我不能让我的女人知道这一切，我真他妈的觉得自己窝囊透顶，花了那么多钱，居然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我想赶紧忘记这耻辱的一夜，但这记忆像个无赖一样在我的头脑中撒野。　　　

　　我自愿担当〃移植交换记忆〃项目临床研究的实验者，并承担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医疗后果！　　　

　　我一字一句地将这份文件从头到尾地嚼了一遍，又快速地浏览了第二遍，眼睛最后注视在〃移植交换记忆〃几个字眼上，又茫然地看着王医师。　　　

　　〃这……这是我写的？〃我不敢相信地问他。　　　

　　〃确切地说，这是你对自己一段无法忘记的记忆的简单描述，〃王医师点点头，〃〃移植交换记忆〃项目是由国内著名的精神与脑科领域专家夏博士倡导的一个项目，目的就是尝试着帮助那些受到某些记忆困扰的人解除烦恼。〃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先把你头脑中虚幻的记忆转变成实际存在的记忆细胞，然后再将其中一段你想要忘记的剪切掉，再复制上一段别的记忆填补上，〃王医师慢慢地说，〃因为实际存在的记忆细胞体是靠时间轴线连接的，所以，假定你想忘记6月15号的记忆，就必须有同样一个想要忘记6月15号记忆的人，与你交换。〃　　　

　　〃你的意思是？〃　　　

　　〃是的，〃王医师指了指依然吊在电视塔上的那个傻瓜，〃你就是跟他交换了记忆，现在的他，因为一直无法忘却那耻辱的被骗1万多块钱的一夜，以及背叛女朋友的落魄，痛苦至今，糟糕的是，6月15日那个夜晚，你在你女朋友的家楼下徘徊了好久，所以他的记忆中，有你女朋友家的地址，这些天，他一直在骚扰你的女朋友……〃　　　

　　〃这真是一件荒唐的事情。〃我木讷地说。　　　

　　〃我们原先的设想是，人们对于陌生的事情的接受能力，应该会非常宽容，〃王医师无奈地说，〃就比如你写下的这段记忆，假如告诉你它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的话，你会怎样想？〃　　　

　　〃有点傻，但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我坦诚地回答。　　　

　　〃是啊，在自己看来或许永远无法承受的煎熬，在别人看来，可能真的不值一提，那么，把一个人最想忘却的记忆移植出去，哪怕移植到另外一个人头脑中，应该会同样的不值一提吧，〃王医师呆呆地望着远方，〃我们错了，完全错了，记忆可以移植，但痛苦却无法移植，对于你们来说，或许6月15日那个夜晚已经经过了，那样的痛苦，已经深深筑刻在那个时间的坐标上了！〃　　　

　　〃帮我们换回来吧！〃我看着电视塔上那个寻死觅活的人，说道。　　　

　　〃呵呵，知道夏博士为什么会花10年时间研究这个移植记忆的项目吗？〃王医师苦笑道，〃因为在自己女儿3岁的时候，夏博士打了她一巴掌，往后的10年中他都觉得这是无法承受的一段记忆，很可笑吧？〃　　　

　　我点点头，期待着下文。　　　

　　〃夏博士宁愿他的那段记忆是空白，所以他也是这次临床人体试验的被实验人之一，可惜的是，他选择的交换对象，是一个智商只有50的精神病人，〃王医师凝视着远方，〃现在，他们住在同一个病房里……〃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王医师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的深处：　　　

　　记住，做过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承担；移植记忆最好的方法，就是等时间自己去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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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面具　（文/姽婳）（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