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高悬-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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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就回去。〃女孩儿故意提高声音,脸儿冲卖水汉子,媚眼却瞟向范二郎,说:〃敢随我去么?〃话是对着卖水汉子说的,
范二郎心领神会,她这分明是问我:〃敢随我去么?认认门儿。〃
女孩儿与奶娘前脚走,范二郎瞪卖水汉子一眼,极埋怨地〃哼〃了一声,随后尾随而出。
卖水汉子兀自呆滞原地,手挠后脑勺,心里骂,今日活见鬼,遇见俩怪物,无故找茬儿,骂我也罢,还都先报家门。他娘的,社会上有多少人疯了自己都不知道,在演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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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拉着胜仙小娘子的手往家走。范二郎紧跟着出了茶坊,一直跟到女孩儿府邸,眼巴巴瞅着女孩儿进了门,没了影,满肚子失落像虫牙脱落后的空洞牙床,忍不住又用舌头反复去舔。口中无言,嘴里无声,翻来覆去悄然嘀咕:胜仙胜仙,胜过天仙。
范二郎宛如一阵绵软细风,在周府门前盘旋来,盘旋去,盘旋至天黑,才顶着一弯冷清残月朝樊楼方向去,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回府后,胜仙小娘子一脸无精打采,晚间奶娘端来的饭菜早凉了,原封原样搁在原处,一个人枯坐窗前,顾影自怜,窗外树影婆娑,风吹叶片沙沙响。恍惚间,目光迷离了,满世界闪烁凌乱五角星,粉碎玻璃瓶渣,扎眼里生疼,揉不得,摸不得,碰不得。数个时辰前萌发的爱慕化为一缕一缕的思念,带着足够的锋利和硬度,像剃刀片贴心窝儿轻轻一划,非常轻,脑神经却刹那间痉挛,皮肤肌肉联袂抽搐,骤然紧绷又倏然松弛,整个人就软了。
女孩儿心里的疼是一种病。
周胜仙小娘子当夜就病倒,一连几日,卧床不起。周妈妈很担忧,问奶娘:〃是不是前日出去,吃了什么凉东西?〃
〃没。〃奶娘说:〃就喝了一碗外面卖的糖水,小姐回来就浑身痛,头疼,时不时咳嗽一两声。〃
〃兴许就是一碗糖水给闹的。〃 周妈妈点点头,吩咐奶娘去请郎中来瞧。
这话说对了,还就是一碗糖水闹的。不过郎中囊中从不藏心药,治得了表,治不了本。胜仙药吃了几副,总不见好,父亲周大郎忙生意,久未归家,女儿这一病,周妈妈急得满脑子汗额头青筋乱跳跟拔火罐儿似的。
奶娘也挨了些骂,让你陪小姐出去游金明池,你不护着,守着,放任小姐喝什么鸟人的蜜糖水,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背地里,奶娘抹泪儿,自个儿在周家干了几十年,青春热情以及奶水都献给了周家和小姐。小姐即便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起码也是体内流淌的一脸盆血。想来也蹊跷,从茶坊往家走时,小姐并无异样,到家过了一会子,说病就病了。不对,这里头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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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樊楼迷情·爱比死亡更寒冷(3)
夜深人静,奶娘挨胜仙床边坐下,两手放锦被掩盖的小姐腿上,边无意识轻揉慢捶边说:〃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与我听,一个人老闷着,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没事儿。〃胜仙耷拉眼皮,有气无力地说。
〃小姐不愿说,这一天天的,府里上人等心里没个不忐忑的。〃
〃哎呀〃。胜仙懒懒不耐烦地一翻身背冲奶娘。
〃我看啊……〃奶娘说:〃小姐患的是心病。〃
〃有病,有病,嚷别人有病的自己才有病呢。〃 胜仙嘟囔道。
〃我想了一遍又一遍。〃 奶娘接着说:〃那日,咱俩去金明池,你就喝了一碗糖水,还见过一位公子,那公子是樊楼开酒店的范二郎……〃
〃奶娘记得这般清楚。〃胜仙倏地翻过身,灰眼里忽添神采。
奶娘老妩媚地垂头一笑,心中有了数。病根在这儿,得了,怀春症女儿家谁没有过。你羞开这口,奶娘我去和你娘说,你一人儿的相思成灾,可是全家人的祸害。
胜仙听奶娘如此一说,喜悦慌乱,白了几日的冬季嫩脸顷刻跨到三月。
一转脸,奶娘把胜仙的心事儿跟周妈妈说了。
知道病根儿,周妈妈既喜且忧。喜的是找到症结所在,好歹下药有门儿;忧的是不知道樊楼范二郎何等品色,若是个轻薄之徒或者绣花枕头,事情就麻烦了。青春期反抗像弹簧,越给压力反弹越强。
奶娘说那范家是樊楼开酒店的,想必家底也不差,不如自己先到范家看看,若家好人好,把这事儿跟范二郎哥哥范大郎说说,他要愿意,两家口头做个亲,若日后有变故,口头协议,不认也可。
周妈妈思忖半晌,觉得这主意牛,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妇人果真是老的精。
隔日,奶娘颠颠儿地去往樊楼,一打听范家酒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人所指,奶娘进了范家酒铺,只见范大郎端坐柜台,神情有点儿灰,脸色有点儿暗,明摆着……有心事。
奶娘老腰硬造婀娜状弯曲一沉,向范大郎行个万福,愣神范大郎回过神起身还礼:〃老妈妈吃饭?〃
〃不吃不喝。〃奶娘摆手眯缝着眼说:〃是我小姐病了,老身来找你。〃
〃找我做甚?〃范大郎腻歪地打量跟前老妪:〃我兄弟还病着呢。〃
〃你兄弟可是范二郎?〃没待范大郎回话,奶娘又问:〃他也病了?〃
〃是啊。〃范大郎点头粗声粗气道。
〃这就对啦!〃奶娘喜上眉梢双手一拍。
范大郎心说打哪儿冒出这么一位活泼的老太太,如此淘气。
〃有些事儿你不知道,待我讲与你听。〃奶奶笑迎上前。
〃您老甭贴我太近。〃范大郎身子后仰局促道:〃有事儿说事儿。〃
奶娘一瘪嘴,罗罗嗦嗦把小姐胜仙和范二郎相遇金明池一节原原本本道与范大郎。
〃噢。〃 范大郎恍然大悟:〃原来两个患的都是心病。〃
〃相思病。〃奶娘纠正道:〃可否让老身见见你兄弟?〃
〃见当然可以见。〃范大郎说:〃只是周家,家大业大,我们这开酒铺的,哪里高攀得上。〃
〃我家小姐痴情不爱钱。〃奶娘道:〃紧要的是,你兄弟病势如何,若太过凶险,没得救了,这门亲事咱哪说哪了,一个字……吹。〃
〃您来了他就有活了。〃范大郎恭敬前面带路,引老太太入后院住所。
范二郎像胜仙一样卧病在床,脸儿白着,眼儿深陷眼眶里,拿勺也不见得挖能出来,耳朵倒不差,听到有人进房,先呻吟跟挨了打似的。
奶娘极爽朗谈笑风生跨进屋,展现极度自信地见面熟风采。迫不及待行至范二郎床前开问:〃公子可记得老身?〃
范二郎眼皮似抬非抬,雾里赏花看老太太,觉得面熟,再一看很面熟,仔细努力瞅,非常面熟。
〃想起来了。〃奶娘侧脸冲范大郎欣然笑。
这就像暗恋一个人,爱慕一个人,即便见不到对方本人,与她身边亲近的人相遇也会陡生一种安慰和莫名兴奋。范二郎的眼儿神采升腾,像漆黑夜里忽被烛光照了脸,印堂也是亮的。待奶娘把提亲事一说,范二郎骨头汗毛都长了嘴,生出牙咧开笑,骨碌坐起身,活像个瘾君子刚得了二两大烟土,满身饕餮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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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樊楼迷情·爱比死亡更寒冷(4)
〃老身此来,只问公子一句,可对我家小姐有意?〃奶娘明知故问。
范二郎都快哭了。自金明池茶坊与胜仙一别,哪一刻不是念着、想着、缠绕着,心窝儿有口磨,一白天一昼夜的思念像豆子,早磨成了粉,磨成了浆,粉也吹不散,浆也流不动,打着转儿又混成凝重的一坨,水泥似的滩在胃里。
〃就这样儿,不笑不说话,废寝忘食好几日了。〃范大郎看着弟弟对奶娘说。
〃唉。〃奶娘叹气道:〃这副模样,纵使铁石人儿见了也心碎。〃
真感情永远是无声胜有声。奶娘心中有了底,回府禀告周妈妈。周妈妈心口一块石头落地。又差奶娘去范家撮合,两家定下,等周大郎年底归家,即给范二郎和胜仙操办婚事。
胜仙得知喜讯,病好了一半,身子却还虚弱,女儿水做的这是矫情,事实上,什么女的也是肉做的,既是肉身,就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情绪化一上来,内分泌容易乱,乱了爱使性子,使着使着就有点儿想不开,男的都是脏心眼儿,哪里懂得去迁就。
胜仙爹周大郎也是男的。十一月归家,周家摆了酒宴,请了亲邻来为周大郎接风洗尘。席间,趁着周大郎高兴,周妈妈把女儿婚事道出。周大郎刚喝口酒进嘴,一听这事儿,酒在舌齿间打转吞不下,面部肌肉僵硬,停了片刻,问妻子:〃定了没?〃
〃定了。〃周妈妈拼命察言观色,也吃不准丈夫态度。
〃啪!〃周大郎一记耳光打妻子脸上,接着雷鸣般责骂:〃你个老贱人,我不在,你竟擅自给女儿说亲,那范二郎家,再高也不过是个酒铺的。我女儿没官宦大户娶么?〃
亲邻面前挨黑打,周妈妈很没面子,又无言争辩,只得捂脸哭。
奶娘不识趣,企图圆场上来劝,大大咧咧嚷:〃老爷别怪夫人,是老身去说的亲。〃
〃啪!〃 周大郎手添分量一记耳光,将奶娘打得旋转一百八十度壁虎似的贴墙上。须臾转身很纳闷:〃打的是我呵?〃
〃你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周大郎虎视眈眈瞪奶娘:〃平日里优待你,你喝二两的酒,装四两的疯,倒替我做起主来了!〃
连打带骂,席间亲邻也乱了,回过神来想劝还没劝,就听堂屋屏风后丫鬟迎儿叫:〃小姐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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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仙早知道娘会在接风宴上提这事儿,便躲在屏风后偷听,看父亲什么意思。哪知娘的会刚一出口,父亲抬手就打,张口便骂,不许她嫁范二郎,病本未痊愈,一口气堵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人一昏闷,两眼一抹黑,登时倒地。
丫鬟呼叫,周大郎置若罔闻,强硬道:〃辱败门户的小贱人,死便叫她死了。〃
周妈妈哪里肯依,扑到屏风后,抱住掐人中,胜仙不醒,再一摸,鼻息全无。周妈妈放声大哭,亲邻围拢来看,有略懂医者,摸胜仙脉搏,已不跳了。
〃还我女儿。〃 周妈妈又扑向丈夫,抓住其衣襟胡乱扯。
众目睽睽之下,周大郎又气又失悔,惊慌错乱,控制不住一声吼:〃此事家事,都给我滚!〃
亲邻各自散去。
周妈妈抱着女儿不肯放,哭诘问丈夫:〃你这狠心的,害女儿性命,莫非是舍不得那三五千贯的陪嫁?〃
〃亏你想得出!〃 周大郎火又窜上,叫嚣道:〃怎是我害了女儿,明明你等自作主张,害了女儿!〃
老年丧子,可遇不可求。得造多大的孽才能实现。
女儿已死,说什么都无益。只求来世她有个好去处,喝孟婆汤时往里再搁点蒙汗药,把前一世的事情忘个彻底,忘了干净,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原本你就不是我们家的,原本爹不是你爹,娘不是你娘,三头六案对证,没人认帐。爱没了,恨也没了,一切皆是烟火,一切皆是过往。女儿你别记恨我,你去了从此我也没个念想,恨不得一头扎河里淹了自己。
周大郎心如乱麻地买了一具厚重棺木,八个人抬着回府,将胜仙被放里头。周妈妈手扶棺木啼泗横流,历数女儿生前优点:〃我这观音似的女儿,面慈心善,手脚伶俐,做得好针线,写得好文章,般般好,样样好,如何叫娘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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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樊楼迷情·爱比死亡更寒冷(5)
周大郎也不相劝,也不宽慰,只赌气似的往棺木里猛放金银首饰细软,边放边絮叨:〃你奚落我,说我舍不得三五千贯的嫁妆,我把值钱的都装棺材里。〃
周妈妈一双桃儿似的眼,泪汪汪瞧着自己颇有个性的丈夫,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大郎也不理她,自去衙门请了仵作来验女儿尸首,随后入殓,吩咐管坟园子的张一郎和张二郎,好生看管打理,别让坟上长了荒草,这里面是我女儿。
张一郎和张二郎满口应承,让周大郎放一百个心。话说得很满,孰料,当天夜里,坟园子里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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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在衙门仵作身上。这仵作有个朋友,名叫朱真。明里,朱真给仵作当帮手,衙门里有事儿,跑个腿打个杂。暗地里,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