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师之替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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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保持信仰是不该被否认的。因为人生在世,除了吃喝与传宗接代,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在不断地寻求理由,使得自己的幸运或遭遇,有一个合理化的解释。
2008年这个冬天之前,我对宗教是有偏见的。于是,在这一天的上午十一点前后,我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
您或许感到奇怪,怎么回事呢?我不是到老威的佛教用品商店跟他一起卖佛珠了吗?为什么会对宗教一窍不通呢?
哦,这件事,一半赖我,一半赖老威。
怎么说呢?“卖佛珠”只是一个很简约的说法,实际上,老威找我帮忙,相当于做他的副手,我主管的更多则是公司内部事务。由于我善于了解别人,所以他把人力这部分工作交给我,这是很合理的;随后,行政这块也划分给我,因为个人条理性,这部分工作也还算得心应手吧。我的第三份职务,有点讨厌——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会帮忙接待少数重要客人——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直接与客户交涉,我在旁边若有若无地旁听。
老威最大的失误,在于他想当然的认为我家亲戚里有六个居士(这个比例应该非常高,居士都要做些啥我不清楚,反正他们都不吃肉),而且有三个是受了菩萨戒的居士——所以,他就天真地认为,我对于佛教应该是无师自通的。实际上,我有一种选择性听力系统,对于我不接受的东西,神经会反射性地进行过滤……这就导致,虽然居士亲戚们不遗余力地灌输,尽管坐在老威身边日复一日地倾听——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
于是,这一天的上午,我倒了霉。
其实这个早上最初还是挺美好的。早上八点前后,昨天同学会上的那个女人,从我的身上和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跟我吻别。
我呢,知道今天的全部日程安排,于是翻了个身,又小睡了一会儿。
九点前后,我起床收拾,然后在百无聊赖中,慢悠悠地赶到公司去上班。这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早上,好像外面寒冷的空气,都不会造成很坏的影响——我意犹未尽地张嘴大口大口自由自在地呼吸着,全不顾寒风吹着脸,眼泪不自主地被刺激着流出来。
十点左右,我到了公司,或者叫商店。佛教用品店没有开门太早的,相对的,关门也很晚,每天都到九点左右。
店员们对我打着招呼,我兴冲冲地还礼,看谁都很高兴——什么李默涵啊、刘紫建啊、宋丹啊,这些人名暂时都滚出了我的脑子。是人总要调节下心情,自我感觉得良好一下。
胆固醇是个好东西(2)
这个临街的二层小楼租金可不菲,不过老威承担起来绰绰有余。底层是商户,二层是办公室,我拾阶而上,坐在屋里喝茶抽烟,那女人发来几条暧昧短信,我像个孩子开心回复着,好不惬意。
没想到,一晃到了十点半,老威还没露面!我傻了眼!这可与计划中完全不符!
按照原计划,今天我俩要共同面对一位很有来头的客户,并签订一向非常重要的合同。这个合同的成与败关系重大,决定着今年在北京一地,我们能不能成功地运作佛教仪式。
一直以来,老威是指着卖开了光的佛珠、佛牌等小物件发的家。这玩意儿价值不菲,但是童叟无欺,信则有不信则无,用不着我解释。但是,在他南方的那个据点,去年年底曾成功地搞了一场佛事。一个客户找到他,说家里不干净,闹鬼,所以想请泰国的高僧驱邪。老威答应了,请来高僧,也把法事办了。效果挺好!老威于是就想,在北京能不能也搞一下呢?
这可是正规的佛教行为,办了各项手续的,但是关键是如何开始,他费了周折,物色到一位颇有这类想法的客户,约了周一,也就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在某茶楼见面。
可是,现在十点半了,他迟迟没露面。
我可发了慌。
作为商家,不管你卖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讲究诚信。我本以为老威会先来公司,随后开车带着我去茶楼。
现在该怎么办?我给他手机打了两次电话,没人接听。
我只好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提心吊胆地打车过去。
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抱有幻想的,认为他来不及赶到公司,直接去了茶楼。可一到茶楼,看不见他的影子,坐在客户对面,我彻底慌了神!
在我对面坐下的,为首的是一长者,也就是老威的客户。他是个有身份的老先生,举手投足气度不凡,说话彬彬有礼,可我观察好久,对于这次法事,他是心存疑虑的。最麻烦的是,他身边跟了个年轻人,看起来和我岁数差不多,正用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毫无疑问,这年轻人是老先生的儿子——为什么不是他的秘书呢?因为他的做派锋芒毕露,这不是甘为副手之人应有的表现。儿子可比秘书要讨厌得多了。秘书会跟着我拍马屁,儿子会毫不犹豫地质疑并拆穿我,特别是当今的这些公子哥。
我礼貌周道地与人寒暄着,不敢说得太多,一是怕错,二是想等一等老威。
你见过有这么卖东西的吗?推销员保持沉默,客户反倒喋喋不休?反正这天,差不多就是这种劲头。
我无可奈何地冒着汗,品不出茶水的滋味来。虽然对于这些佛教产品以及佛教仪式,我多少能了解一些,毕竟我是公司员工嘛,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可是,从我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不太对劲。
老人家没说啥,小伙子可不干了。他突然把杯子在桌面上一蹾,哦,看来他憋了很久,现在有充分地把握击垮我。他直勾勾地瞪着我,那么坚定不移,他开口的腔调毫不掩饰对我的鄙视:“艾先生,您和我父亲谈了这么久,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您不了解佛法呢?我不懂,今天您老板没有来,所以请您代劳。可是,为什么您表现得如此无知?既然你作为公司的重要人物,对佛事都心不在焉,如何证明您公司举办的法事能有神奇的效果呢?”小伙子口气很冲,还补上一句,“如果您能给我解释得通,那么就算我父亲还有犹豫,我也会开导他的,反过来,就只能说明你们是个骗子。”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
老先生不大情愿地责备了儿子,虽然他也越发狐疑,但涵养总要有的,面子总要有的。
我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手机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道歉,一边特开心,盼着是老威打来的。
没想到这电话是段哥打来的。
段哥是李默涵的爸爸,李默涵就是那天夜里化了个妖怪妆,把我吓吐了的女孩子。
哦……这又是怎么的了?
啊,我爱心理神经免疫学(1)
“啊,对不起段哥,我这有单合同,您长话短说,行吗?”我躲到角落里,小声接电话。
“哦,行,行。是这样,你不是想要看默涵的日记吗?不知道下午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来,我过去接你。”
“没问题,下午我给你打电话。对了,默涵今天去上学了吗?”
“去了。”
“你送她去的?”
“不,不想让她起疑,所以她还是自己坐公交车。”
“好,不过下学时候最好接她回来,免得出岔子。”
“知道了,那你忙吧。”
“嗯,记得有机会去和老师沟通一下。”
“好,拜拜。”
我合上手机,往回走。
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是一旦沾上了我的领域,自信这个怪东西忽然就蓬勃向上,猛烈地滋生出来。
我是一位专业人士。什么叫作专业人士,就是我对自己领域内的东西了如指掌。
让别人去玩你出的牌,这就是巩固自身专业水平最好的办法。
我笑了,带着一种绝对自信,却不会是得意洋洋的微笑,我又坐回到座位上。
小伙子看着我,他注意到我的变化,有点困惑,搞不明白。
我于是为他们满上茶,不是销售员看着客户,不是协议双方面对,而是如同朋友般心平气和地开了口:“这位年轻的先生,您还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嗯,工作一段时间,现在读研,学物理,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他怀着敌意,莫名其妙。
“哦,学物理,那很好,您一定听说过三厘岛的核设施事故吧?”
“嗯!”他犹豫了一阵才答应,“我当然听说过。”其实我觉得这个名词对他很陌生。
“好的,1979年,位于美国东部宾夕法尼亚州附近的三厘岛核电站发生核泄漏事件,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人们一度怀疑放射性会给周围居民的健康造成很大损害。但是持续至今的调查表明,核辐射并没有蔓延到村镇,也就是说,那里的居民不存在被辐射的可能。而且随着1979年核泄漏事件的爆发,他们立刻被迁移了居住地。但是,在事故发生三年之后,研究调查发现,这些曾居住在三厘岛核电站附近的居民,身患癌症的比例非常高,差不多比正常人群高了十倍有余。并不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放射性伤害,因为确实没有,这不是切尔诺贝利。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患癌症,这是因为他们的皮质醇大量增加,因此降低了免疫系统对癌细胞的反应。简单地说,他们的免疫系统受到抑制,肿瘤可以肆意滋生。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还是不懂:“不,我不明白,您到底要说什么?这和佛学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您说的事件,我好像听说过。”他虽然仍存在质疑,但是口气缓和得多了,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想弄清楚我的意图。
沙漠之狐隆美尔最伟大的地方在哪里?就在于他善于伪装善于突袭善于运动战善于迷惑对手,假如你不知道他攻击哪里,你又该怎样组织防卫与反击?
我越发感到镇静,笑了笑,又说:“长期心情不好的护士,更容易得冻疮,虽然别的护士也可能带有同样的病毒,却不会患病;焦虑的人比起心情愉快的乐天派,更容易患上阵发性生殖器疱疹;在军校和警校,最容易得单核细胞增多症的是那些被功课和训练压力搞得焦虑不安的学生。照顾早老性痴呆患者的那些护工,因为这个工作的压力非常之大,所以他们抵抗病毒的T淋巴细胞比正常人要少。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被称为心理神经免疫学。这一学科慢慢地成为时尚,抵制它的人,大多都是医生,因为他们要卖药,要笼络病人;吹嘘它的人,往往是要带给人信心的某种职业。现在的问题是,不管是抵制还把它吹得神乎其神,它都是真实存在的学科,证据我刚才已经说了好多。经受丧偶之痛的人,之后的几个星期免疫力都十分低下;父母如果在上个星期吵过架,那么他们的孩子,在这个星期就更容易得上病毒性感染。如果你觉得这些研究让人难以置信,那么我就告诉你,这些情况不但在人类身上存在,而且在实验中放到老鼠身上也已经得到相似的结果。也就是说,我们哺乳动物都差不多,会因为心理和神经状况,对身体造成影响。”
啊,我爱心理神经免疫学(2)
说完这一大套,我停顿了一阵,喝了口水,等待他们消化这些信息。实际上,这些信息是不能消化的。哥伦布的航海冒险为什么会得到国王的支持?就在于他滔滔不绝并且很自信——实际上他鼓吹的那些玩意儿——除了“黄金”一词之外,国王根本听不懂。
哦,这个年轻人被我搞晕了,因此有些向我靠拢,他一改先前的嘴脸,很客气地向我询问:“您说的这些话我明白了。可我还是不懂,您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我们只是来问问您可不可以承担一次有效的法事。”
“少安毋躁,年轻人。你知道老勒内·笛卡尔吗?这家伙是17世纪法国数学家、科学家和哲学家。人们通常认为他发明了主宰西方世界的身心二元论,这使得我们拒绝接受精神可以影响肉体,肉体反过来也可以影响精神的这一概念。我们直觉地假设身体里的化学反应是因,行为是果。但事实上,我们受到外界的刺激:比如某种可怕的游戏;或者说你找了一份压力很大的工作,没准又经历了家人丧失这样的痛苦。这些刺激性事件会提升你体内的皮质醇水平,而皮质醇会激活你体内跑来跑去的各种基因,这些基因就会对你产生影响:比如导致生病等。我所要说明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这个社会,就目前来说,没有信仰的人很多、缺乏社会交流特别是缺少个知心朋友的情况比比皆是。我们承受着来自于这个社会的压力,但我们不懂得怎么发泄。如果这些外力不能消化,它迟早就会转变为内力,并试图摧毁你。你的父亲有信仰,他信仰佛教,这很好;我也有信仰,我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