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威尔猎犬-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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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年轻时就死了的二哥就是亨利这孩子的父亲。三弟罗杰是家中的坏种,他和那专横的老巴斯克维尔可真是一脉相传;据他们说,他长得和家中的老修果的画像维妙维肖。他闹得在英格兰站不住脚了,逃到了美洲中部,一八七六年生黄热病死在那里。亨利已是巴斯克维尔家最后仅存的子嗣。在一小时零五分钟之后,我就要在滑铁卢车站见到他了。我接到了一份电报,说他已于今晨抵达南安普敦。福尔摩斯先生,现在您打算让我对他怎么办呢?”*
“为什么不让他到他祖祖辈辈居住的家里去呢?”
“看来似乎很应该,不是吗?可是考虑到每个巴斯克维尔家的人,只要到那里去,就会遭到可怕的命运。我想,如果查尔兹爵士在死前还来得及能和我说话的话,他一定会警告我,不要把这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人和巨富的继承者带到这个致命的地方来。可是,不可否认的,整个贫困、荒凉的乡区的繁荣幸福都系于他的来临了。如果庄园里没有个主人,查尔兹爵士做过的一切善行就会全部烟消云散。由于我个人显然对这事很关心,恐怕我个人的看法对此事影响过大,所以才将这案件向您提出来,并征求您的意见。”
福尔摩斯考虑了一会儿。
“简单说来,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您的意见是说,有一种魔鬼般的力量,使达特沼地变成了巴斯克维尔家人居处不安之所——这就是您的意见吗?”
“至少我可以说,有些迹象说明可能是这样的。”
“是的。可是肯定地说,如果您那神怪的说法是正确的话,那么,这青年人在伦敦就会象在德文郡一样地倒霉。一个魔鬼,竟会象教区礼拜堂似的,只在本地施展权威,那简直太难以想象了。”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亲身接触到这些事情,也许您就不会这样轻率地下断语了。根据我的理解,您的意见是:这位青年在德文郡会和在伦敦同样的安全。他在五十分钟内就要到了,您说该怎么办呢?”
“先生,我建议您坐上一辆出租马车,叫走您那只正在抓挠我前门的长耳猎犬,到滑铁卢去接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然后呢?”
“然后,在我对此事作出决定之前,什么也不要告诉他。”
“您要用多长时间才能作出决定呢?”
“二十四小时。如果您能在明天十点钟到这里来找我的话,摩梯末医生,那我真是太感谢您了;而且如果您能偕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同来的话,那就会更有助于我作出未来的计划了。”
“我一定这样作,福尔摩斯先生。”他把这约会用铅笔写在袖口上,然后就带着他那怪异的、凝目而视和心不在焉的样子匆忙地走了。当他走到楼梯口时,福尔摩斯又把他叫住了。
“再问您一个问题,摩梯末医生,您说在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死前,曾有几个人在沼地里看见过这个鬼怪吗?”
“有三个人看见过。”
“后来又有人看见过吗?”
“我还没有听说过。”
“谢谢您,早安。”
福尔摩斯带着安静的、内心满足的神情回到他的座位上去,这表示他已找到了合乎口味的工作了。
“要出去吗,华生?”
“是啊,不过如果能对你有帮助的话,我就不出去。”
“不,我亲爱的伙伴,只有在采取行动的时候,我才会求助于你呢。真妙啊,从某些观点看来,这件事实在特别。在你路过布莱德雷商店的时候,请你叫他们送一磅浓烈的板烟来好吗?谢谢你。如果对你方便的话,请你在黄昏前不要回来,我很想在这段时间里把早上获得的有关这极为有趣的案件的种种印象比较一下。”
我知道,在精神高度集中,权衡点滴证据,作出不同的假设,把它们对比一下,最后再确定哪几点是重要的,哪些是不真实的时候,闭门独处,苦思终日,对我朋友说来是极为必要的。因此我就把时间全部消磨在俱乐部里了,黄昏前一直也没有回到贝克街去。在将近九点钟的时候,我才又坐在休息室里了。
我打开门,第一个感觉就是好象着了火似的,因为满屋都是烟,连台灯的灯光都看不清了。走进去以后,我总算放下了心,因为浓烈的粗板烟气呛得我的嗓子咳了起来。透过烟雾,我模模糊糊地看到福尔摩斯穿着睡衣的身影蜷卧在安乐椅中,口里衔着黑色的陶制烟斗,周围放着一卷一卷的纸。
“着凉了吗,华生?”他说。
“没有,都是这有毒的空气搞的。”
“啊,你说得对,我想空气也确实是够浓的了。”
“浓得简直无法忍受。”
“那么,就打开窗子吧!我看得出来,你整天都呆在俱乐部里吧?”
“我亲爱的福尔摩斯!”
“我说得对吗?”
“当然了,可是怎么——”
他讥笑着我那莫名其妙的神情。
“华生,因为你带着一身轻松愉快的神情,使我很想耍耍小把戏拿你开开心。一位绅士在泥泞的雨天出了门;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却干干净净,帽上、鞋上依然发着亮光,他一定是整天呆坐未动。他还是个没有亲近朋友的人,这么说来,他还会到哪里去过呢?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对,相当明显。”
“世界上有的是没有人看得出来的明显的事。你以为我是呆在什么地方的?”
“这不是呆在这里没有动吗?”
“正相反,我到德文郡去过了。”
“‘魂灵’去了吧?”
“正是,我的肉体一直是坐在这只安乐椅里。可是遗憾的是,我竟在‘魂灵’已远远飞走的期间喝掉了两大壶咖啡,抽了多得难以相信的烟草。你走了以后,我派人去斯坦弗警局取来了绘有沼地这一地区的地图,我的‘魂灵’就在这张地图上转了一天。我自信对那个地区的道路已了如指掌了。”
“我想该是一张很详细的地图吧?”
“很详细。”他把地图打开了一部分放在膝头上。“这里就是与我们特别有关系的地区。中间的地方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
“周围是被树林围绕着的吗?”
“是的。我想那条水松夹道,虽然在这儿并没有注明,一定是沿着这条线伸展下去的;而沼地呢,你可以看得出来,是在它的右侧。这一小堆房子就是格林盆村,咱们的朋友摩梯末医生的住宅就在这里。在半径五里之内,你看得到,只有很少几座零星散布的房屋。这里就是事件里提到过的赖福特庄园。这里有一所注明了的房屋,可能就是那位生物学家的住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姓斯台普吞。这里是两家沼地的农舍,高陶和弗麦尔。十四英里以外就是王子镇的大监狱。在这些分散的各点之间和周围伸延着荒漠凄凉的沼地。这里就是曾经演出悲剧的舞台,也许靠我们的帮助,在这舞台上还会演出些好戏呢。”
“这一定是个荒野之地。”
“啊,左近的环境可真太合适了,如果魔鬼真想插足于人世间的事情的话……”
“这么说,你自己也倾向于神怪的说法了。”
“魔鬼的代理人也许是血肉之躯呢,难道不会吗?咱们面临着两个问题:第一,究竟是不是发生过犯罪的事实;第二,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罪行和这罪行是怎样进行的?当然罗,如果摩梯末医生的疑虑是正确的话,我们就要和超乎一般自然法则的势力打交道了;那样,我们的调查工作也就算是到了头了。但是我们只有在各种假设都被推翻之后,才能再回到这条路上来探索。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咱们得关上那窗户了。很奇怪,我总觉得浓厚的空气能使人们的思想集中。虽然我还没有到非钻进箱子去才能思考的地步,可是我相信,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势必会得到那样的结果呢。这件案子,你在脑子里思考过了吗?”
“是的,白天的时候我想得很多。”
“你的看法怎么样呢?”
“太扑朔迷离了。”
“这案件确有其独特之处。它有几个突出的地方。譬如说吧,那足迹的变化,对这一点你的看法是怎样的呢?”
“摩梯末说过,那人在那一段夹道上是用足尖走路的。”
“他不过是重复了一个傻瓜在验尸时说过的话。为什么一个人会沿着夹道用足尖走路呢?”
“那么,该怎样解释呢?”
“他是跑着呢,华生——拼命地跑着,他在逃命,一直跑到心脏破裂伏在地上死去为止。”
“他是为了逃避什么才跑的呢?”
“咱们的问题就在这里。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人在开始跑以前已经吓得发疯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据我想象他恐惧的原因是来自沼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最可能的是:只有一个被吓得神魂颠倒的人才会不向房子而向相反的方向跑。如果那吉卜赛人的证词可以被认为是真实的话,他就是边跑边呼救命,而他所跑的方向却正是最不可能得到救助的方向。还有就是,当晚他在等谁呢?为什么他要在水松夹道而不在自己的房子里等人呢?”
“你认为他是在等人吗?”
“那人年事较长并且身体虚弱,我们可以理解,他会在傍晚时分散散步的;可是地面潮湿而夜里又那样冷。摩梯末医生的智慧确是值得我大大赞赏的;他根据雪茄烟灰所得出的结论,说明他竟站了五分钟或十分钟的时间,难道这是很自然的事吗?”
“可是他每天晚上都出去啊!”
“我不以为他每天晚上都在通向沼地的门前伫立等待。相反的,有证据能说明他是躲避沼地的。那天晚上他是在那里等过的,而且是在他要出发到伦敦去的前一个晚上。事情已经略具端倪了,华生,变得前后相符了。请你把我的小提琴拿给我,这件事等咱们明晨和摩梯末医生与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见面时再进一步考虑吧。”
第四章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我们的早餐桌很早就收拾干净了,福尔摩斯穿着睡衣等候着约定的拜会。我们的委托人对他的约会很守时刻,钟刚打十点,摩梯末医生就来了,后面跟着年轻的准男爵。准男爵是个短小精悍、生着一双黑眼珠的人,约有三十岁模样,人很结实,眉毛浓重,还有一副显得坚强而好斗的面孔。他穿着带红色的苏格兰式服装,外表显出是个久经风霜、大部时间都在户外活动的人,可是他那沉着的眼神和宁静自信的态度,显现出了绅士的风度。
“这就是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摩梯末医生说。
“噢,是的,”亨利爵士说道,“奇怪的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即使我的这位朋友没有建议今晨来找您,我自己也会来的。我知道您是善于研究小问题的。今天早晨,我就遇到了一件实在想不通的事。”
“请坐吧,亨利爵士。您是说从您到了伦敦以后已经遇到了一些奇特的事吗?”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福尔摩斯先生,多半是开玩笑。如果您能把它叫做信的话,这就是我今早收到的一封信。”
他把信放在桌上,我们都探身去看。信纸的质地平常,呈灰色。收信地址是“诺桑勃兰旅馆”,字迹很潦草,邮戳是“查林十字街”,发信时间是头一天傍晚。
“谁知道您要到诺桑勃兰旅馆去呢?”福尔摩斯用锐敏的目光望着我们的来客问道。
“谁也不可能知道啊。还是在我和摩梯末医生相遇以后,我们才决定的。”
“但是,摩梯末医生无疑已经到那里去过了吧?”
“不,我以前是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的,”医生说,“我们并没有表示过要到这家旅馆去。”
“嗯,好象有谁对你们的行动极为关心呢。”他由信封里拿出了一页叠成四折的半张13×17英寸的信纸。他把这张信纸打开,平铺在桌上。中间有一行用铅印字贴成的句子,是这样写的:
若你看重你的生命的价值或还有理性的话,远离沼地。
只有“沼地”两字是用墨水写成的。
“现在,”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说,“福尔摩斯先生,也许您能够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对我的事这样感兴趣呢?”
“您对这件事怎样看法呢,摩梯末医生?无论如何,您总得承认这封信里绝没有什么神怪的成分吧?”
“当然,先生。但是寄信的人倒很可能是个相信这是件神怪的事的人。”
“怎么回事啊?”亨利爵士急促地问道,“我觉得似乎你们二位对我的事比我自己知道得还要多得多。”
“在您离开这间屋子之前,您就会知道我们所知道的情况了,亨利爵士,这点我保证。”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目前还是请您允许我们只谈关于这封一定是昨天傍晚凑成寄出的很有趣的信吧。有昨天的《泰晤士报》吗,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