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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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最近心里不舒服。总是觉得精神恍惚。感到在受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的控制。”严浩说得挺严肃的,脸上现出焦虑的表情。沈子寒却听着想笑,他想那老头儿肯定要说严浩有精神病倾向。什么叫受一种力量的控制?这不就是胡思乱想嘛?!
“还有,就是老做恶梦,比如尸体什么的。”趁着周一峰思考的当儿,严浩又补充了一句。
“你——觉得那种控制你的力量来自哪里呢?你能描述一下吗?”周一峰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转动着手中的派克牌钢笔。
严浩摇了摇头。“只是一种感觉。而且曾经听到和看到过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严浩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浮现出了血水中的那张脸,还有莫名的叹息声。但他不打算把血型鉴定这件事告诉周一峰。
“控制性的力量、幻听、幻视?”周一峰这时换了个姿势,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曾长期服用过什么药物吗?”
“没有!不过前两周感冒发烧在校医院输过液。”
“你的家庭或是亲戚有没有精神类疾病,就你了解到的?”
“没有。绝对没有!”
“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比如失恋或是考试失利或是亲人去世之类?”
严浩又摇了摇头。
周一峰换了个姿势。现在他把身子完全地放在了靠背椅上。“可能是一时性精神压力过大,或是不太适应大学的学习生活而产生的焦虑症与强迫症吧……嗯!我想,你这个情况属于轻中度的心理障碍。”
严浩沉默着。沈子寒想这老头子得出结论还挺快的。大概八成找他的人最后都会被定义成心理障碍。
“那……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吗?”严浩低声问。
“周教授,我是他同学,看得出他确实很痛苦。而且没有什么原因。”沈子寒插了一句。
周一峰看样子还在思考。他手中的钢笔在三个指头间就一直没停止过旋转。
“你愿意接受一次催眠治疗吗?这样我好更清楚地搞明白你的病因。” 周一峰又把身子
向前倾了倾。“形象地说吧——在催眠状态中,我会和你的潜意识对话。这样就可以知道你的焦虑和幻听幻视究竟来自哪里。”
严浩刚想张嘴,沈子寒抢着问:“有什么危险吗?”
“放心吧,没有任何危险!而且,也不收学生的任何费用。”周一峰的嘴角好歹扯出了一丝微笑。“我们最近在做这方面的课题,想积累一些案例。”
“嗯,试试吧!”严浩口气坚决。沈子寒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真是病急乱投医。但好奇心又让他没再发表什么异议。
“就现在吗?”严浩问。
“就现在吧!正好有点空闲时间!”周一峰边说边站起身来。
在周一峰的带领下,他们进到了一间门口贴有治疗室牌子的房间。这是一个套间,外间好偈是休息室和办公室,里屋才算是治疗室。
治疗室的房间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略呈长方形。地上铺着墨绿色地毯,米黄色的落地窗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光线幽暗,气氛安宁。除了两把带靠背的扶手椅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家具。
周一峰冷冷地对沈子寒说,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沈子寒只得点点头,悻悻地退出去了。
周一峰让严浩站在了治疗室中间。
“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要试图去控制你的身体,完全地放松。知道吗?”周一峰双手插兜里说。“好了——现在请闭眼。”
严浩点点头。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周一峰主任突然像换了个人,语速也慢了下来。“现在,感觉你的身体在前后地摇晃,轻轻地摇晃,摇晃。” 他的语气是极其温和慈祥的。
严浩有些想笑,但还是强忍着。然后,他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句让严浩摇晃身体的指示重复了好几遍后,周一峰说:“行了,睁开眼睛吧。”
严浩觉得莫名其妙。这叫哪门子的催眠啊。他的意识可一直都是清醒的。
“刚才只是一个测试。还行——你属于易被催眠的体质。”周一峰说。看严浩还有些糊涂,他又补充:“有的人不能跟着催眠师的感觉走,反抗意识太重,就不能做催眠治疗。”
严浩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催眠还没开始呢。
接下来,周一峰让严浩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又像变魔法一样从他的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银链子的水晶球。
“调整你的呼吸,让你的呼吸均匀平和。”周一峰站在离严浩一步开外的地方。“对,现在深吸气……然后呼……很好很好,再吸气……”
吸气与呼气被重复了三遍后,周一峰接着说:“好的,现在慢慢地感觉——你的头部的肌肉放松了,再到你的颈部的肌肉,完全地放松……”他说得很慢,每一句话都要重复好几遍,从指示严浩的头部肌肉放松开始,一直到双脚最后彻底放松。
严浩觉得挺舒服的。意识也不再那么清醒了。不得不承认周一峰的语气和音量控制得非常非常好——能让你体验到非同一般的安全和平静,自己在不知不觉顺着他的话去做。
周一峰把水晶球放在了严浩两眼中间的位置,开始左右缓慢摆动。
“看着它,对,一直看着它,让你的目光随着它移动。不要有任何杂念。”周一峰的声音很低,已经近乎喃喃自语。
水晶球的摆动已经持续了两分钟。严浩觉得眼睛又酸又胀。这时候周一峰说:“现在你开始想要睡了,真的要睡了……睡吧,睡吧……你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睡吧……”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低。
严浩闭上了眼。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了……
等周一峰确定严浩完全进入到可被治疗的催眠状态后,他就开始了提问。他的声音更低沉了一些,语速也放得特别慢。
“现在,你只需要用点头或是摇头来表示对问题的赞同与否。告诉我,你是叫严浩吗?”
严浩的头靠在椅子上,但很明显他做出了摇头的动作。
周一峰愣征了一下。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学生自我介绍时说姓严名浩。他又换了一种问法:“你不叫严浩是吗?”
严浩的头这次轻轻点了一下。
周一峰又继续问:“控制你的力量是你熟悉的吗?”
严浩没有任何反应。
“你现在感到很痛苦很难受是吗?”周一峰换了个问题。
严浩又缓缓点了点头。
“好的,找到这痛苦的根源,你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片刻后,严浩在椅子上焦燥不安地扭动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两只手也攥成了拳头。
突然,周一峰听到了严浩喉咙里滚动着的低沉的声音。“你不要管这事。”而这声音分明和严浩刚才的嗓音不同。那是一个陌生的带有恼怒与不安的男人的声音。
周一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似乎从未见到过这种情况。
几乎就在周一峰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同时,严浩已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双手死死地卡住了周一峰的脖子。
严浩的脸似乎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但他的双眼紧闭。他的嘴里还在发出刚才那种不属于他的沙哑而低沉的呓语:“你想知道什么?你想干什么?”
周一峰很快被被严浩顶到了墙上,他想掰开那两只异常强大的手,但无能为力,连呼吸越来越困难。“救,救命,救命。”周一峰只能伸出左脚踹向那扇被关上的木门。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不,不要这样,求你……”
沈子寒并没在在外间的办公室。他被周一峰赶出来后,看了一会儿桌上的《中国青年报》,百无聊赖后干脆跑到外面的阳台瞧过路的美眉去了。
等他听到里面的叫喊声与踹门声,再一脚踢开治疗室的门时,严浩还在闭着眼死掐着周一峰的脖子。周一峰的脸色死灰,眼珠暴突,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沈子寒顾不得多想,大吼一声“你干什么?!”,拼命地钳住严浩的两只手就往外扯。
顺势挣脱出来的周一峰无力地靠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满脸都写满了恐惧。
而严浩被沈子寒拖回到椅子上后,头往后一倒,竟又不省人事了一般。任凭沈子寒怎么拍打都叫不醒他。
周一峰用手势制止了沈子寒的举动。他边咳嗽边说:“不……不要动他,不要动他!他还在……在催眠状态。这样叫会出事的。”
沈子寒看看严浩,又望望狼狈不堪的周一峰,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们先出来吧。”周一峰慢慢直起身向沈子寒说。“千万……不要再惊动他!他真的叫严浩吗?”
“当然,他就这一个名字嘛。”沈子寒挺奇怪他问这个问题。“周教授,刚才是怎么回事?严浩他,疯了?”
“不是,不是”,周一峰无力地坐在外屋的沙发上。他边说边喘着粗气。“是他体内的潜意识能量太强大,太强大了。”
“周教授,你是说真的有谁在控制他?”沈子寒把一杯水递给周一峰。“你喝点水吧,我刚才都吓坏了。”
“是吧,是有谁在控制他——你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刚才被惊吓过度的周一峰喃喃自语,接过杯子时左手不住地颤抖,额头上竟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个案例很怪,很怪!”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周一峰才重新回到了治疗室。椅子上的严浩还是一副熟睡中的样子。
“现在,我从十数到一,你就会慢慢地,慢慢地醒过来。十,九…。。”周一峰的声音中夹着些颤抖。他说得很慢很慢。
严浩在椅子上动了起来。嘴唇和眼睛都在颤动。他似乎在慢慢苏醒。
“三……二……一……好了,你醒来了,你真的醒过来了。”伴随着最后一句指令,严浩的两只眼睛完全睁开了。
他首先露出的,竟是一丝羞涩的笑容。
“我真的感觉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看来他对这一次催眠实验是满意的,而且睡了一觉后精神状态还不错。
沈子寒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半晌才问:“浩子,你刚才要杀人是不是?”
严浩揉揉眼说:“杀谁?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刚才没掐周教授的脖子?”沈子寒问。“我说就刚才,你小子像疯了一样。”
严浩露出一幅迷惑不解的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这事不怪他,和他无关。”周一峰摆了摆手,他的脸色晦暗而颓丧,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你们,走吧……我想想,我要想想。”
只有严浩还满脸期待地望着周一峰,等着他的最后结论呢。
心尘 十七
“浩子,我怎么老觉得你身上有那么一股子福尔马林味儿啊?”
那天中午廖广志到学校的爱心社当搬运工去了,外星仔李元斌被任雪菲叫出去逛街做陪护了。就严浩和沈子寒在宿舍里一个洗头一个看棋谱——沈子寒除了喜欢上网打游戏外,还下得一手很好的中国象棋,有时睡在床上还能和外星仔下盲棋并只赢不输。
“胡说八道吧你。我怎么闻不出。”严浩站在阳台上的洗手池旁,边抓挠着满头的海飞丝泡沫边笑骂。
整个宿舍里都充满了海飞丝浓馥的香气。但沈子寒还是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真的,特别是在中午,阳光充足的时候,像从你身上蒸发出来的一样。”
严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慢慢扭过脸来。“你说什么?”
沈子寒从棋谱上抬起头。刚想回话呢——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浮现在严浩的脸之上,很虚浮,很苍白。
沈子寒再定定神,他看到的只是严浩脸上明晃晃的阳光。
沈子寒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中午的阳光下他却感觉全身都要凉透。他想起周一峰那老头子问的“他真的叫严浩吗?”那句话。
他的头一时嗡嗡作响。然后突然改了口说:“噢,可能是我对那味儿太敏感了吧,没什么。”
严浩边哗哗地洗边说:“格老子你是得了鼻炎吧?净往我头上栽赃!”
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味道在沈子寒的鼻孔里飘散着。他没有再吱声。
严浩自己一个人又去找了周一峰主任一次。那是在做完催眠治疗后的第四天。
他还一直等着周一峰把治疗的结论告诉他呢——上次走的时候,那老头儿古里古怪地说他得想一想。
他当时只是感觉像美美睡了一觉。至于沈子寒讲的——说他掐了周教授的脖子,他是压根儿不相信不承认的。后来沈子寒说他这叫“无知者无畏”。
严浩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自己了,他第一次感到白在这世界上活了近十九个年头。而最根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