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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信(手纸)-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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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也需要存在歧视。以前直贵连想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觉得自己被别人白眼看待,肯定是周围的人不对,一直诅咒着这是不合理的事情。
    没准这种想法是一种对自己的宽容。歧视不会没有的,问题是在这个基础上怎么做。想到原以为是自己一直努力过来的,直贵在心里否定着。自己一直是在放弃,只是在扮演着悲剧中的主人公。 
    到了由实子的公寓,他摁了门铃,但没有回应。信箱中也塞着邮件。看来她还没有回来。他后悔来之前没给她打个电话。
    是到什么地方待会儿还是就这样在门前等着?直贵犹豫着。由实子也有自己的事。大概工作单位里的人邀她一起去喝酒的事也会有吧。
    要不去咖啡店什么地方,过一会儿再打电话看看吧——他这样想着,无意中扫了一眼信箱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夹在那里的一个信封上。准确地说,是注意到了写在信封后面的邮政编号的数字。那个数字像是有些特别。
    难道说,他想着,把那封信抽了出来。
    一看信封正面,他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简直不能相信看到的东西。
    武岛直贵收——这笔迹已经熟悉到了厌烦的程度。


(5)

直贵:
    身体好吗?
    时间过得真快,今年马上又要过去了。对直贵来讲今年是个什么样的年头呢?我这里跟平常一样。认识的人中有几个放出去了,又有几个新面孔进来。说起来,上周进来个有意思的家伙。长得像著名演员志村健。大家都让他模仿志村健。开始本人好像不大愿意,但又好像并非真的不愿做。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一问为什么进来的,真让人有点吃惊。人不可貌相,真是那样。想仔细跟你说吧,那样的事不让写。从这儿出去的时候再说吧。不知怎么,最近关于“出去”的话题多了起来,是因为直贵写了这样的事吧。说起来,上个月的信中,写了等我从这里出去后,首先一起去给妈妈扫墓。你能这样说,我真高兴。我当然打算去给妈妈扫墓,不过,还是应该先去绪方家的墓地。在绪方墓前重新谢罪,然后才能去别的地方。
    怎么又写起来出狱以后的事了。还有好几年呢。我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不管怎样先努力干,好好度过每一天。可是直贵连我出狱后的事儿都考虑到了,我真感激。还是兄弟好啊!真想重新感谢妈妈为我生了个好弟弟。
    今年以来,每个月都认真地给我写回信,我很高兴。坦率地说,这以前感到有些寂寞。不过,不必太勉强,电器店的工作很忙吧,务必注意身体!只要在你高兴的时候给我写个回信就行了。
    天要冷了,注意别感冒!下次去信再说。
                                                                      武岛刚志


    看到那熟悉得有些腻味的文字,直贵拿着信的手在颤抖。脑子里一堆的疑问在转悠。为什么给自己的信会在这儿?刚志究竟在说什么?上个月的信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看信封上收信人的部分,很容易想到答案。上面写的住址是由实子的公寓,后面写着“白石转交”的字样。
    也就是说,刚志以为这里是直贵的新住所,把信寄到这里来的。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答案只有一个。
    正在这时,听到有上楼梯的脚步声。直贵转过脸去一看,是由实子。她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高兴的神情。
    “直贵君,你来啦!”她跑了过来,“怎么啦?”
    “这个,怎么回事?”直贵把手中的信封和信纸伸到她的眼前。
    由实子的表情一下子阴暗了,只是一个劲地低头、眨眼。
    “我在问你这是什么?你说啊!”
    “我慢慢跟你说,你先进来好吗?”她说着,打开房门。
    “你这样自作主张,究竟要干什么……”
    “求求你了,”由实子转过头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到里面来!”
    直贵叹了口气,跟着她进了房间。
    由实子脱下白色的外套,马上站到水池前。
    “直贵君,咖啡可以吗?”
    “你快点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贵把信纸和信封扔到地上。
    由实子把水壶放到火上,默默地拾起信纸和信封,小心地把信纸叠好收到信封里,插到挂在电话旁边墙上的信袋中。那里面已经有了几个同样的信封,都是直贵非常熟悉的笔迹,大概都是写给他的。
    “对不起!”她跪坐在地上,低下头说。
    “干什么呀,这是。这样郑重地道歉,让人讨厌。”
    由实子吐了口气。
    “我知道是我自作主张,可没有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你没告诉我就给哥哥写信。还故意做成像是我搬到这里似的,让哥哥把信寄到这儿。这事没错吗?”
    “从法律上讲,是错误的。”她低着头说道。
    “作为一个人来讲也是错的。用我的名义发出信去,又随意地读哥哥的来信。”
    “那个,”由实子像是咽了口唾沫,“每次打开你哥哥来信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要是不看你哥哥写的,我又无法写回信。”
    “所以才说你干吗要干那事呢?由实子用我的名义和哥哥通信,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可是,”由实子稍微抬起头,并没有看直贵的脸,可他还是看出她的睫毛湿润着,“直贵君,因为你说过,再也不给哥哥写信了,新的住址也不告诉哥哥。”
    “那跟由实子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样,他不伤心吗?本来是兄弟,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却不再联系了。”
    “我以前说过,我要跟哥哥断绝关系。就是想哥哥的信不要再来。想生活在和哥哥没有关系的世界里。”
    “你非要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只是再也不愿意被人用那样的眼光看着,不愿意被人家歧视对待。”
    他叫喊着说到这儿,突然一惊。自己刚刚说的歧视这个词,就像是针一样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想起就在几小时前,平野社长跟他说的话。
    由实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双颊上流淌着泪水。
    “就是你隐瞒着,也不会改变现实的。不管直贵君怎样挣扎着逃脱也没有用的。那样做,还不如面对它更好些。”
    她的话又一次敲击着直贵的心。是啊,到目前为止,自己都是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不对,这么生活过来的。今后必须在不再逃避歧视的前提下,摸索如何生存下去的道路,努力去实现它!刚刚下了决心。
    直贵紧闭着嘴,在由实子面前跪了下来,把手放到她肩上。她好像觉得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他短促地嘟囔了一句。
    “哎?”由实子张开了嘴。
    “我今天原来没打算说这些话,我是来感谢由实子的。”
    “感谢?”
    “给社长的信,写那封信的人,是由实子吧?”
    “啊……”她好想弄明白了,轻轻点了下头,“那,也许也是多管闲事……”
    直贵摇了摇头。
    “社长来找我了。而且跟我说了很多。我弄懂了些事情,明白了以前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那么,不会为我给社长写信发脾气了?”
    “嗯,而且……”直贵把目光投向信袋,“我为你给哥哥写信生气的事也许错了。能够给在监狱里的哥哥带来安慰的,也许只有我的信。”他看着默默点头的由实子,又说:
    “可是,不是我的笔迹,哥哥怎么认不出来呀?”
    于是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桌子上。
    桌上放着一台简单的文字处理机。
    

(6)

直贵:
    身体好吗?
    又搬家了?这么频繁地搬家,筹集押金和礼金很困难吧。可要是为了工作上方便也许就没办法了。
    新的住所写着白石转交,是不是借住在叫白石的人家里呢?要是借住的话,是不是伙食也可以提供呢?那样倒是挺好的。因为你刚参加工作,有很多事情要忙。(以下略)

                  ——4月20日


直贵:
    身体好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回信。坦率地说,我吃了一惊。是不是有空闲时间写信了。不,当然,我非常高兴。只是没有期待过你马上就给我写回信。对了,上月写信时忘记问了,你开始使用文字处理机了。看不到直贵的笔迹觉得有些冷清,不过使用文字处理机大概便利些。毕竟是卖电器的,不会用文字处理机就怪了。现在就连进了我们这儿的人,会用电脑的人都很多。甚至还有因为使用电脑犯罪被抓进来的家伙。不过,不能写做了什么坏事。(以下略)

                   ——5月23日


    直贵:
    马上就要到连续闷热天气的季节了。雨水也多,到处都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连有空闲的时候洗衣服都不行,很不好过。不可能不出汗,只好尽可能不让汗水弄湿了衣服。也就是说,在很多场合尽可能光着身体。这样做的人很多,房间里总是像澡堂子似的。
    你工作非常辛苦啊!上次来信说,要记住的事太多了。连脑瓜儿好的你都这么说,可见相当难啊。每天都要把资料带回家晚上还要学习呀?真不得了!要是我,不论怎样努力也做不好吧。(以下略)

                   ——6月20日


    直贵:
    身体好吗?
    来信收到了。真好啊!发奖金,我也真想使用一次这样的词汇,说发奖金啦!想知道能拿到多少奖金,不过,你要是说不告诉我也没办法。即便这样,听到发奖金的事,再次感到直贵已经成了公司职员。都是你努力的结果啊!你真能干!一边工作一边上大学,然后成功地找到好的工作。我真想跟别人吹吹,你是我的弟弟!实际上已经跟同房间的家伙们吹过了,我弟弟多了不起!(以下略)

                   ——7月22日


    读者刚志的来信,直贵的眼睛热了起来。刚志并不知道,自己写的信被一个叫作白是由实子的名义给他写的回信,只是高兴地写着信。大概刚志把弟弟的回信作为自己最大的激励,可直贵到现在为止连想都没想过,自己的信能有那么大的力量。
    直贵抬起头,目光从信上移向旁边垂着头的由实子。
    “明白了,由实子总是问我公司的事啊,各种各样的事啊,原来是想收集给哥哥写信的材料啊。”
    她微笑着。
    “不光是为了这个,我也愿意听直贵君说话。”
    “可是,哥哥一点也没发现是别人代写的吗?”
    “嗯。各方面都是小心翼翼地写的。”
    “是啊。”他坐回原先坐的地方,“可是,为什么那样呢?”
    “嗯?”
    “以前也想过问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呢?”
    “那个……”由实子稍微有点别扭似的低下头。
    “我曾想过,到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跟他说了哥哥的事,都会从我身边离去。可并不完全是那样,只有一个人,没有离开我,那就是由实子。为什么呢?”
    “你希望我离开?”
    “你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由实子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一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低着头,开口说:
    “我也是一样的。”
    “一样?”
    “我爸爸,是自行申请破产的。”说着,她抬起头来,“像是傻瓜一样,他迷上了麻将赌博,借了很多钱。大概是被什么坏家伙骗了。”
    “是付不起输的钱破产的吗?”
    由实子摇了摇头。
    “为了换赌债到处借钱。信用卡公司、高利贷……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每天每天,被人催着还债……”她故作笑容接着说,“甚至有人来说,让我去土耳其浴室干活。”
    听了这话,直贵也觉得要起鸡皮疙瘩。
    “亲戚们多少帮了些忙,可还是杯水车薪。结果,我半夜逃离家藏了起来,一直到自行破产申请得到认可。我被寄养在亲戚家,好歹熬到高中毕业。进现在的公司,也有过各种各样的难处。要是父亲的事被公司知道了,估计就职的事也就吹了。”
    “现在呢?你爸爸。”
    “在一个为写字楼清扫卫生的公司里干活儿,妈妈也在干着钟点工。可是,好几年没见了。爸爸好像觉没脸见我们。”由实子看着直贵,微笑着,“是不是像傻瓜一样。”
    直贵想不出回答的话。她也有过那么辛酸的过去,连想也没想过。一直以为总是鼓励自己的她,大概是在优裕环境下长大的。
    “我们父女一直是过着四处躲藏的生活,讨厌逃避了。看到别人逃避也讨厌。所以不希望直贵君逃避,只是这个。”
    一滴泪水从她眼中溢了出来,直贵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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