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遗书-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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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楼罗’从火红的光影中腾飞而起，向西飞去……可是，凶鬼恶煞还在砍，砍，砍，那么凶狠……”
“‘迦楼罗’是什么？”
“就是金翅鸟啊，它是鸟王！”杜笛不满地望他一眼，似乎对打断讲述很不满，“我被吓醒了，天一亮，就把古书扔进闲置的冰窖中。奇事又发生了，天刚黑，冰窖中就发出血样的红光。邻居以为我家着火了，都提着水桶跑来……半夜，又有一阵阵男人的痛苦呻吟声传来，塞住耳朵眼，还听得见。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改行，不干了，当骆驼客。可是，寻宝协会是我张罗起来的，我得为他们找个饭碗啊。”
“这些奇异的怪事你给别人讲过吗？”
“从来不敢说，怕*烧身。您是读书人，又在官府干事，我才斗胆讲的。”
《玄奘传》的来龙去脉大概清楚。剩下的，就是斯坦因本人或者专家能认出附记中的文字与内容。他又递过未知文字文书，问：“这种文字的古书，你见过吗？”
杜笛辨认一会儿，摇摇头。
“瓦尔特给过你古书吗？”
“他不是正经人，我怎么可能打交道？”
“能不能带我到你家的冰窖中看看？”蒋孝琬问。
“那院房子我廉价卖给卡特了。他搬进去之前，我把古书取出，送给了寒浞老爷。”
“卡特？”
“那是个半男人！不过，他搬进去后没发生什么坏事，只是喜欢打老婆了。”
……
蒋孝琬想起：卡特的口头禅“哟，你这该杀的”会不会与冰窖有关？他将调查情况详细写出，让潘镇阅读后，寄给斯坦因。
半年后，收到回信。布勒考证出《玄奘传》书后附记文字是古代龟兹地区曾经使用的吐火罗文。斯坦因把布勒的英译文翻译成突厥文：
《玄奘传》所记，法师在病榻上时，曾“梦见有千尊金像从东方来，下入翻经院，香花满空”，此事与我看到的《辩机传》所载完全一致。我崇拜弥勒，这位来自净土世界的人！我崇拜玄奘，这位备受尊敬的人！我崇拜辩机，这位真诚、高贵的智者！我崇拜进入精神圣殿的人，我虔诚地祈祷能够毁灭此身，以使将来一定在你们之间再生！
第十九章 哟，你这该杀的（3）
怎么又出来个《辩机传》？难道历史上果真有过此书？蒋孝琬来不及想许多，匆匆翻译成汉文，校对两遍，送呈潘镇。潘镇看几眼，随手搁到一边，说：“我正想告知，本官即将调任迪化府，那里文化虽不及南疆，但毕竟是省府。如果你情愿，可随同前往，有本官荫庇，可以踏踏实实、全心全意、做些真正学问，利己利人。”
蒋孝琬迟疑一下，“非常感谢大人抬举，我已经习惯了南疆气候，而且，身体不大好，刚从家乡回来，经不起长途跋涉之苦，所以，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如果你志在仕途，那么，我也成全你，我向新任和田知州周易举荐你当幕僚。”
“不用了，莎车直隶州的刘知州邀请我去做事。”
“哦，那就随你便吧。你教雪莲读《大唐西域记》时间不短了，最大疑问是什么？”
“玄奘本人签字……他只签了一半。”
“很好！这也是经常困惑我的问题，希望你能考证出来。”潘镇赞赏地望他一眼，“以后，斯坦因的来信还是由你翻译后，转寄给我。这样，我们可以经常保持联系。”
“非常乐意效力！”
潘镇再次拿过蒋孝琬的翻译稿，看几眼，“《辩机传》？你听说过这本书吗？”
“我从湖南返回新疆，途经敦煌，听说莫高窟发现了古代书库，就去看。主管寺庙的王道士外出化缘，我住两天，碰见一位名叫杨大桶的抄经人和一位游脚僧。杨大桶是个哑巴，除了抄经，就用左手刨沙子玩，据说刨了很长时间，把莫高窟的流沙都刨完，他的左手、左臂也被磨光了。真是个虔诚的怪人。游脚僧很健谈，闲聊中，他说当年有几位高昌僧人跟随玄奘到长安协助译经，其中，有位高僧与年轻的辩机交情甚好，后来，辩机因罪被处以腰斩，高僧怕被牵连，逃回西域，写了《辩机传》。但不知何故，很少刊行于世。游脚僧听说莫高窟发现了古代书库，就想看看有无此书。”
“哦？你将此事可曾写信告知斯坦因？”潘镇神情严肃。
“发现书库之事，未经证实，不敢妄加传播！”
“很可能是虚张声势的假书。古代文书流传到今天，都七零八落，怎么可能有整库出土？可笑至极！”潘镇大笑几声，接着说，“斯坦因喜欢钻研学问，像个读书人模样，希望你到莎车后，继续调查未知文字文书，对他有个交代，不要让人家笑话中国读书人无能、不识货。他不明白中国的现实情况，官府干涉太多，反而会使刁民畏罪毁坏文书。”
“卑职恳请将瓦尔特转交莎车直隶州看押，我竭尽全力，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我吩咐下去，让人去办。你也尽快做好各项交接手续吧。”
蒋孝琬即刻写信告知斯坦因新的地址及潘镇升职事，然后，连夜提审瓦尔特。
“只要你交出假文书的原版，我保证放你出去。斯坦因大人之所以再三想看看原版，是要研究，并非复制谋利！”
“骗鬼去吧，没有人嫌钱烫手！”
“人家由英国女王直接支持，根本不缺钱。”
“师爷，您别费心了，杀了我也不敢说。就算我说了，有什么用？真版书早转移了。”
“谁转移的？在什么地方？”
“在和田，在大沙漠，你能找到吗？哈哈哈……”
蒋孝琬威胁说：“哼！潘大人要调任遥远的北疆地区，我也将去莎车直隶州，以后，恐怕你要老死在监牢中了。”
“我不怕！到时候，就有人救我出去，只不过多花些钱。嘿嘿，师爷，烦你转告潘大人，他是难得的清官，我坐牢，一点也不冤枉！” 。 想看书来
第十九章 哟，你这该杀的（4）
“你别做梦！”蒋孝琬恶狠狠地说，“潘大人已经决定把你转交莎车。刘知州可是风风火火的武将出身，他不会像潘大人那样斯文，到时候，让你每天过大堂过小堂！”
“真的？师爷，我们向来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作对？”
“我只要你交出假文书的原版。”
“师爷！江湖上有规矩，鸡走鸡道，猫走猫道。你吃官饭，我打野食，各不相扰，为什么非要苦苦逼迫？原版拿出了，洋人还会买我们的古书？”
蒋孝琬灵机一动，“你们？……你是指哪些人？”
“告诉你也找不到地方！”瓦尔特狡诈地说，“是元浩和脚印绿洲幸存者。谁都知道，他们在几个巨大沙丘之间的某个秘密绿洲，可是，很难找到。”
“那么，谁将假文书运输出来？”
瓦尔特已经彻底厌倦了牢房生活，“我说出真实情况，你会放我出去吗？”
“是的。”
“……需要假文书的人把枪支弹药放到沙漠边缘的树洞里，七天后，元浩就送来文书，把枪支弹药拿走。”瓦尔特把手放在胸部前，“如果说谎，就让心里钻进虫子，咬死我。”
蒋孝琬厉声喝问：“约特干死树林很多，元浩怎么知道枪支弹药在哪个树洞里？”
“元浩的鼻子很灵敏，几百里以外都能嗅到火药味。”
蒋孝琬望着眼前这个形容猥琐的家伙，无法判定真假。第二天，他专程到卡特家。
“师爷，以前，我把经历过的大小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自从吃了斯坦因老爷的药，那种病是好了，可是，记性却差极了。”卡特愁眉苦脸，“唉！我连羊都数不清，结果，你看，现在连一只羊都没有了！”
“你这房屋是从杜笛手里买来的吗？”
“是啊，他说闹鬼。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价钱便宜。”
“院子里有冰窖吗？”
“你要干什么？”卡特警惕地说，“冰窖是古代人修建的，被沙子埋掉很长时间了。后来，和田河改道经过这里，人们又搬回来，清理院落时发现的，但从来没有使用过。”
“我能下去看看吗？”
“冰窖里面没有这种文书，什么都没有！”
蒋孝琬见他神色慌张，便坚持要看冰窖。卡特无奈，只好找来梯子。蒋孝琬举着火把，走到下面，除了森森凉意，没有任何东西。
“刚才，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出来后，蒋孝琬问。
“邻居们都说，晚上听见冰窖里有女人喊：‘哟，你这该杀的！’我就把窖口堵紧，他们的羊丢了、牛被偷、娃娃病了，都怪我。”
“你听到过吗？”
“我只在约特干死树林中放羊时听到过，以为野女人在骂我，还嘴。后来，就不管了。”
“那片树林虽然我没去过，但常听人说。那里很远，你怎么可能跑那么远放羊？”
“师爷，新改道的河流已经到那里，并且形成一片片小绿洲，目前，还没有人去垦荒，鲜草旺盛地长着，再远也值得去啊。”卡特说，“我打算搬家过去。”
“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让阴无忌那个毛驴子放火烧掉了。”
“我不是愚蠢的毛驴子！你知道他死了，才这样说，对不对？”蒋孝琬生气地说，“你肯定知道假书的事情！”
“师爷，骗你就等于骗斯坦因大人，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是参与造过假书，但是，后来就不干了。火的的确确是阴无忌点着的，他多次扬言说，要把约特干大树林全烧掉。没想到，他真的烧掉了，大家都恨他，因为那些死树够周围村里人烧很长时间呢。”
“阴无忌为什么要放火？”
“他跟瓦尔特合伙做羊皮生意，被骗了，就点火。第二天，他让人毒死了。”
“他是被人杀死的！”
“师爷，他先被毒死，然后才挨的刀子！”
“你怎么知道？”
卡特滔滔不绝，诉说起来，“有一种毒草不开花，但散发着香气，羊往往抵制不住嘴馋，立时三刻就毒死。阴无忌如果是被杀死，怎么会跟羊的表情一模一样，还大睁两眼？阿古柏当年就用这种草制毒药，毒死了很多弹唱艺人。”
阴无忌曾经是西征军的一个低级军官，临阵脱逃，怕被追究，在新疆地区以寻宝为生。蒋孝琬曾经在换算钱币方面帮过他。新疆地区同时使用银钱、铜钱、普尔、腾格。“普尔”和“腾格”是古代流传下来的货币单位，只有名称在使用，而代表它们的硬币却不存在，所以，要进行复杂的换算：方孔铜钱在喀什相当于两个“普尔”，二十五个“普尔”合一“腾格”。在民间交易中人们习惯使用“普尔”和“腾格”，谈妥价钱，再兑换成法定的中国硬币或俄国金卢布。阴无忌被复杂的换算搞得头昏脑涨，常常找湖南老乡帮忙。但还是吃了一次大亏：当时，一个和田“腾格”等于两个喀什“腾格”，交易时按照喀什“腾格”，付款时却按和田“腾格”，阴无忌过很久才发觉钱被骗去一半。卡特所说的被骗，是不是指这件事？不过，阴无忌来自内地，怎么会跟别人合伙做羊皮生意？
难道，阴无忌是真正的造假者？要么，原版文书曾经掌握在他手里？为了不暴露真版书的神秘面目，才加入大量伪造成分，没想到瓦尔特却以为买到版权，就大量复制，导致两人发生激烈冲突，并最终酿成血案？由此看来，确实存在着原版文书，不然，造假者之间不会产生那么大的磨擦，而斯坦因也没必要在千里之外还来信刨根问底。
阴无忌已经无法查对，现在，最大的疑点有两个：瓦尔特和约特干死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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