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遗书-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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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难道在把挖掘到的什么宝贝埋在那里,以便日后来取回?想着,斯坦因怒气冲冲地跑下沙丘,大踏步走到红柳包跟前。卡特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
“刁民,怎么又是你!这次,想私藏什么东西?”
“老爷,我真的啥都没做!”卡特说。
“那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吗?”
“嘿嘿,大人,这次我没干坏事,别大喊大叫,你快回去吧!”卡特似乎不怀好意。
“你到底藏在这里看什么?”
“我想看好戏。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跟我走。”
“好吧,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怪事。”
翻过一个矮沙丘,前边是片枯死的果树林和几处破房屋。卡特敏捷得像只野猫,蹑手蹑脚,弯腰从低矮的果树枝杈间穿过,到土房子跟前,从敞开的窗户处往里面看。忽然,房间里传出男女交欢的声音,他进不得,退不得,怔住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到后来,似乎变成野兽的嚎叫……是大夏和娇娇!
无耻!斯坦因在心里狠狠地骂一句,转身怏怏走了。
圣诞晚会在清理出来的古代广场上举行。民工们忘情地狂欢,仿佛这节日属于他们。真正的主人斯坦因闷闷不乐,本来就沉默寡言的拉姆也因为思念亲人而心事重重。
大夏却坦然自若,与大家喝酒,说笑。斯坦因心里一阵阵地发凉。看来这是个高明的骗子,树洞里掏到突厥文书纯粹是鬼话,是精心策划的一个计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卡特走到大夏跟前,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大夏望一眼斯坦因,转身向旁边的娇娇说几句悄悄话,然后,他们朝这边放肆地大笑。斯坦因被激怒了。他猛地喝干一杯烧酒,气冲冲地走到大夏跟前,挥舞拳头,声嘶里竭地叫骂:“骗子!流氓!无赖!”
人们停止舞蹈和歌唱。所有人都被电击一样,笑容凝固,僵在他们脸上。
大夏不明白斯坦因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暴躁,“大人,你在对我说话吗?”
“还能对谁说?在这里,没有人比你更无耻、卑鄙!”
他疑心有人在捣什么鬼,继续保持平静,“……大人,今天是西方的节日,我们都想让你高兴点,可是,你为什么要发火?”
“别假装成正人君子模样,卑鄙的人儿!我花那么大代价送你到法国学习,是想把你塑造成一个上等人,可是,我错了,错了!你那下等人的劣根性非常顽固,就算十头牛来拉,也无济于事!你本质上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等人!”
空气被凝住了。大夏眼睛睁得老大,目光里射出铜箭般亮光,像发动攻击前的雄狮那样沉重地呼吸。斯坦因似乎听见他喉咙里的粗壮拉扯声。
“先生,你知道吗?你在侮辱我!”大夏声音颤抖,一句一顿,“请当着众人面说清楚,是什么事情使你如此毫无理智地侮辱我!”
“……我羞于提起!或者,对你来说,再无耻的事情都可以原谅。”
斯坦因说完,转身要走。
大夏提高嗓门,吼道:“你敢再向前走半步,我将和你同归于尽!把事情说清楚!”
“好吧,我觉得事情太肮脏,但为了帮助你恢复可耻记忆,我提醒一下,时间:傍晚;地点:沙丘后面的果树园;事件……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大夏一怔,哑然失笑,他痛苦地扭过头,涩涩地笑几声,重新抬起头,平静地说:“我真傻,是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先生,坐下来谈谈,可以吗?”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 欢喜(6)
“你还有什么话,说吧!”
“先生,你骂我‘骗子、流氓、无赖’,是指傍晚我和娇娇在果园里的事情?”
“这还用问吗?像你这么放纵自己的男人,根本不懂得为谁责任,所以,我才不信你拿来的文书是真的!”
“够了!洋人先生,够了!”大夏厉声打断,“说那么多没用的话,有什么意思?娇娇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两情相悦,就这么简单,与你何干?与文书何干?先生,你武断,疑心重重。当初,在克什米尔,我明明告诉你那些‘驼唇纹’的内涵和意义,你根本不信,非要我向法国人学到那些字母的发音,而且把名称改为‘佉卢文’才肯相信,为什么?在我们家族,继承玉器雕刻的传人首先要在神圣的仪式中掌握各种‘驼唇纹’的象征意义,就因为我们的工作以心灵默默地说话,所以,语言逐渐丧失,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文字难道自己不会说话吗?”
“我没有兴趣与下等人探讨高深的学术问题。”
“在你眼里,所有没读过书的人都是骗子,是傻瓜,是你们随意驱遣的奴隶。你沉醉于裸奔艺术时不是这样,在克什米尔也不是这样。我以为你会永远像裸奔状态那样坦诚,可是,这次到中国,你变了,你处处回避裸奔及相关的词语,还不如采诗、善爱和娇娇。你变得疑神疑鬼,颐指气使,根本不相信下等人有尊严,你不相信别人会不计任何报酬为你做事,你不相信真诚、善良、宽容!当我奇迹般地得到《弥勒会见记》时,多么兴奋啊,可是,你泼给我的是冰冷和怀疑,根本没有想着去享受发现带来的乐趣。现在,你又无端诽谤我们,就更可笑了。此前,我以为你那些表现是西方读书人的习惯,勉强接受,可是,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深深地刺激了我的信念,我不会再认为你所谓的研究、考察有什么意义。”
“你竟然反咬一口!无耻!难道你的荒诞行为高尚吗?”斯坦因怒吼道。
“我觉得很奇怪。你根本不懂得尊重生命,当年,为什么会热衷于裸奔?几月前,驼队从皮山到和田,穿越河流,有匹骆驼陷入水坑里,你不听劝阻,竟然开枪打碎了它的头颅。现在想来,你的血液本来就同冰水一样凉。”
“在那样深而陡的水坑里,骆驼根本没有办法求生。我虽然不是职业骆驼客,但也知道骆驼寿长命短,如果不开枪,它将在折磨中慢慢死去,我要尽早结束它的痛苦!”
“别为你的残忍辩解!”大夏搂过娇娇,“我和她怎么就无耻了?真是不可思议。你只对死去的东西感兴趣,你无视美好的生命,百般挑剔鲜活的一切,却对岁月遗忘、沙丘淹没的荒凉古城兴趣很浓。唉,算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离开前,希望你向我道歉。”
民工蠢蠢欲动,“逼着我们挖寺庙,不遭金刚报应才怪呢,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对,不干了!结算工钱,送我们回和田!就是坐大牢也不愿给你卖力!”
大夏挥挥手,大声说:“你们别瞎凑热闹,我离开,是自己的决定。”
斯坦因刚要说话,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是拉姆。他走到前边,说:“各位,今天是西方传统圣诞节,首先,我祝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其次,我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其他的话,等会儿由斯坦因先生来说。在这之前,我要按照家乡习惯,做弥撒!”
拉姆向人群撒下几枚俄国卢布金币。民工们惊喜地呼叫着争抢起来。拉姆同斯坦因进了帐篷。过许久,斯坦因独自出来,走到大夏跟前,手搭胸前,低下头,“尊敬的朋友,我之所以气恼,以为文书是你们合伙编造的。”
“我用生命担保那是真实可信的!”
“那么,我收回刚才所有的话,并恳求你留下。”然后,他转向大家,“同时,如果我有冒犯大家的地方,请多多原谅!”
大夏沉默不语。娇娇推推他,“男人打架动刀都是常事,干吗耍小孩子脾气?好了,别小肚鸡肠了。大家唱歌吧,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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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禁果无数(1)
斯坦因把古城翻了个遍,收获很大。昆仑、八荒率领沙洲商驼返回,他决定继续向东探索玄奘当年经过的古代城市。善爱所期盼的“神驼”没有出现,她固执地要独自留在古城守望,被昆仑强行带走。
根据民工提供的信息,和田寻宝协会成员活动范围只限于克里雅河以西的沙漠古址,而东面的广大区域却几乎是探险者的“处女地”,大多地方斯文·赫定也没到过。在大风和沙浪中艰辛跋涉时,斯坦因信心倍增,无所畏惧。他为圣诞节的那次冲动懊恼不已。只要突厥语《弥勒会见记》是古代古物,其他事情与自己何干?现在想来,他的愤怒来源于对神秘“文书”的种种疑惑,并发生不恰当转移……肯定与娇娇无关,谁能弄清楚娇娇为多少骆驼客充当妻子……霍恩雷神秘“文书”野蛮地占去了太多宝贵时间而没有任何结果,这种情况在他多年来的学术研究领域从未出现,所以,感到羞耻、烦躁、无奈。如果再有新的神秘“文书”像强盗那样抢劫他的时间和精力,那么,危机四伏的沙漠之旅将是一场荒唐游戏。另外,马继业最近的一封信中说,彼德罗夫斯基通过各种渠道向南疆地区施加压力,要他们采取断然措施终止考察队的行动,“……朋友,我也在积极斡旋、运筹,希望顶住老狐狸的蛮横干涉。但是,你知道,他的地位在新疆根深蒂固,轻轻吹口气,胡杨树就吓得直掉叶子……如果有一天你的考察被迫中断,我只能表示深深遗憾,并为大英帝国感到耻辱,除此而外,毫无办法,请体谅我的处境……”
斯坦因只读几眼,就将信放到旁边。
驼队翻越无数巨大沙丘,经过三天紧张赶路,终于看见荒沙中间出现一片青黑色地带:克里雅两岸的高大树木。骆驼嗅到河水清香,跑过去。河已封冻,驼队踏着冰面过去。斯坦因让大家休整一天,养足精神,为穿越沙漠做准备。
晚上,他忙着整理野外笔记,给英国官方写简报,甚至还就他的发现给皇家亚洲学会的杂志写了一个提要,之后,给艾伦、霍恩雷、布勒等人写信,再看会儿书,才睡觉。
野鸽子的咕咕叫声惊醒他。天已大亮,但没有人声。
斯坦因视察营地,见大夏帐篷扎在远处河边的芦苇丛中,似乎他有意与大家保持距离。队伍出发以来,大夏从未主动找他说话。再不能让这种现状持续。他踏着衰草走过去。帐篷门帘垂下,门上挂着一只皮靴。这是大夏的抗议形式吗?斯坦因喊一声。大夏在里答应,让他进去。帐篷里光线不好,斯坦因坐到毛毡上,才看清大夏旁边躺着娇娇。
“……哦,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很尴尬,心里也很恼火,但竭力显得平静。
娇娇猛地翻过身,爬起,露出半截雪白的胸部,说:“大人,昨夜我梦见‘神驼’回来了!从天空跑来,带着太阳的金色光辉,呀,跟梦幻一样,太漂亮了!”
斯坦因随便应承,机械地把目光从她刺目的白胸前移开,朝大夏说:“午餐时,到我的帐篷里,好吗?我请你们。”
“不用了,我不喜欢西洋人食物。”
娇娇连声说:“去吧!去吧!我还没吃过洋餐呢!”
“就这么定了,”斯坦因站起身,“开饭前,我让厨师来叫你们。”
到外面,他听见两人在帐篷里放肆地说昨晚民工围着帐篷偷听的事,娇娇不断提到卡特,然后大笑。斯坦因叹息一声,走到清泠泠冰面上,看野鸟在河床上勤快地啄冰。娇娇的笑声时高时低、断断续续传来。娇娇的突厥语发音不很准确,特别说到人名时甚至有些滑稽。例如,她每次提到“卡特”,都感觉到像才学走路的孩子那样稚嫩。“卡特”在突厥语中是“文书”、“文件”的意思,大夏等人说起时,则自然而然,光润圆滑……对了,卡特怎么会用“文书”命名?中国农村习惯上给人取名都含有贬义,因为那样才不引起魔鬼的注意而安全成长,卡特怎么是个例外?这会不会是别人送给他的绰号,是否与近年来兴起的寻宝热有关?想着,他走到一个砸冰打水的民工跟前,不经意地问:“卡特呢?还没起床吗?”
第十四章 禁果无数(2)
“那个讨厌的馋鬼,昨晚守在大夏的帐篷外听了一夜,冻病了,躺在床上哼哼呢。”
“他以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字吧?”
“谁知道呢,寻宝人都这么喊他,大家就跟着叫。”
斯坦因心里一亮:寻宝人?卡特的职业是放羊,与寻宝人不应该有什么生意上的交道,但从“寻宝人都这么喊他”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熟。也许,他可以解开神秘“古书”之谜!这次不能急躁,一定要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回到帐篷,他让人问清卡特的病症,送些西药。
大夏被娇娇和善爱拥着提前赴宴。斯坦因只好收起正在研读的布勒着作《印度古文字学》。善爱好奇地打量斯坦因的帐篷布置,连连发出赞叹声:“了不得!一个大男人把帐篷里收拾得这样整洁,布置得这么好,如果不从外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