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号标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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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分钟后，两名武警抬着一条装尸袋下来，两人的前后护拥着十几个警察，姜邵俊也在其中。
随后楼下响起警笛声，看来他们这次的抓捕行动很惨烈，甚至击毙了犯人。我想这人便是我楼上的房客，不知他犯了什么大案子，以至于被武警当场击毙。
姜邵俊和十来个警察留下来排查现场，他们的重点依然是这间旅馆。
房客们都被集中到街上，两条德国牧羊犬在所有人身上闻了一遍后，被武警带到楼上，想必它们今晚的任务相当艰巨。
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的警察面容和善地向大家解释：“扰人清梦真是过意不去，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指向身前的旅馆，“今晚就在这里，我们击毙了拒捕的毒枭！因此希望大家配合警方的行动，自觉将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我和石磊被姜邵俊带到我的房间，许洋和王延成等人被另一个警察带走了，其他房客也被分别带进各自的房间。看来警方要对所有人进行调查。
石磊一进我的房间就吓了一跳，姜邵俊笑道：“原来如此，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想挤出一个看起来轻松的笑脸，但面对一大堆从天花板上流下来的鲜血，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们来到石磊的房间，姜邵俊情绪非常高涨，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高兴。
“破了这么一起大毒案，真是兴奋啊！”他说着在石磊的床上坐下，开玩笑说我们就像灶王爷，什么事都要撞上管一管。
“你们击毙的是什么人啊？”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他是不是戴着一副墨镜，高高瘦瘦的？”
姜邵俊和石磊都诧异地看着我。
“因为之前我在楼梯上见过他，而刚才被叫下来的房客中没有这个人。”
姜邵俊今晚的心情的确很不错，称赞我有眼力，说我不当警察真是浪费。
我却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情，这一夜我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大半夜的还被天花板上狂渗下来的血吓了一跳，这会儿又要连夜录口供，真是倒霉透了！
姜邵俊兴奋地说：“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案子已经破了，所有犯罪嫌疑人也都一一捉拿归案，因此向你们透*内幕也无妨。”
“有什么条件呢？”我直截了当地问。
“你小子还真成人精了，”姜邵俊笑道，“条件很简单：第一，不能将今晚听到的说出去；第二，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这两点倒不难，前者只要闭嘴就行，后者反正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再怎么也无济于事。
姜邵俊见我和石磊点头答应，抽了一口烟道：“那天报案的人叫许洋，好像正是你们的同学。当时我们火速赶到现场，发现岳明已经停止呼吸。根据许洋提供的线索和岳明生前的病史，我们初步判断他是癫痫发作窒息而死。但后来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一判断很快被否定了，因为我们发现岳明经常光顾的网站不一般，在公安系统根本没有备案，很显然是个性质恶劣的非法网站。后来通过各种侦破手段，我们成功抓获了这个非法网站在江滨市区的联络员。据审讯中犯罪嫌疑人交代，自己通过网站与上家联系，获得毒品再向网络背后的隐君子兜售。岳明恰恰是吸毒者中的一员，他曾多次向犯罪嫌疑人购买海洛因，他的真正死因不是癫痫发作窒息死亡，而是吸毒过量导致呼吸抑制，这是一种常见的吸毒者非正常死亡现象。”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旅馆缉毒（4）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岳明离奇死亡背后的真相竟然是吸毒过量致死，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毒品！这个恐怖的名词一度离我们那么遥远，可它却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岳明的生命。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我和石磊面面相觑，彼此寻求答案。
岳明以往怪异的行为渐渐浮现在我脑子里：没精打采、神情冷漠、深夜外出。这一切都是因为吸毒！吸毒后出现中枢系统抑制，所以精神困乏没精打采；过量的毒品摄入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因此神情冷漠；而深夜外出就是为了满足身体和灵魂对毒品的欲望。
姜邵俊叹道：“我也曾见过岳明几次，还以为他是个沉默的人，想不到会染毒如此深。生命易碎，玩火者*，让人扼腕，更让人深思。”
“你们既然早已知道岳明是吸毒过量死的，又为什么要隐瞒到现在？”石磊的声音很低，一脸困惑和疲惫。
“这问题回答起来很简单，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因为毒贩们如果知道警方已经注意到他们，势必会隐藏自己的踪迹，甚至放弃网络贩毒这条途径，那么我们就失去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窗外曙色萌动，多日的雨水让天空有了透明的质感。
姜邵俊眉头舒展，继续说：“经过层层抽丝剥茧，我们抓到了这起网络贩毒案的二号头目刘某，并通过他找到这里。那个戴墨镜的男子就是这次网络贩毒案的幕后主谋，也是个虐待狂，刚才警方从他床底下搜出十几个猫头，还有手术刀和一些医疗器械，看来他病得还真不清。”
我再次想起天花板上的水迹，以及门后恐怖的叫声和掉在脸上的猫血，呕吐感顿生。
看来许洋对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他在千尸宅第上看到的那段视频，正是墨镜男子的得意之作。
石磊坐在床上，未打理的头发显得有些乱，见姜邵俊有问必答，便问：“在你看来，岳明吸毒，俞小露和另外两个女生的事情，以及陈军的神秘失踪，这三者之间有联系吗？或者说网络贩毒案和这一系列事件是否有关联？”
石磊问得很突然，让人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姜邵俊笑道：“案件牵扯重大，具体就不透露了。”
我想，岳明之所以染上毒瘾，和对俞小露病态的爱恋是分不开的。
天亮后我们见了岳明最后一面，看着墓碑上那张灿烂的笑脸，让人很难相信他曾经和毒魔为伍。站在墓地里，我的心情不是悲伤，更多的却是困惑。
3
警方虽然端掉了网络毒窝，但学生涉毒毕竟影响恶劣。星期一，学校专门召开了一次全校禁毒教育大会，会后所有与岳明有过往来的师生都被警方找去单独谈话，我和石磊自然也不例外。
这次找我们谈话的不是姜邵俊，而是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员，这人虽然看上去慈眉善目，但问的问题却很尖锐，比如你们之前知道他吸毒吗？他是否经常和陌生人来往？关于他藏毒的事，你们是否刻意隐瞒过？
这样的谈话倒更像审讯，我和石磊精疲力竭地回到寝室，连晚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有个尽头。
晚上八点还有缉毒干警的讲座，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必须签到，否则按校纪处分。
我被饥饿折磨得醒来，发现下铺的石磊呆呆地拿着陈军的枕头，满眼都是绝望。
“怎么了？”我发觉事情不妙。
石磊将枕头摔到地上，指着我大喊大叫：“你为什么瞒着我？老子不需要你怜悯，你们一个个假惺惺的以为自己是好人，却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是疯了，疯得梦中谋杀岳明，结果他却真的死了！”石磊抱头痛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旅馆缉毒（5）
我想安慰他，但他已经冲出寝室。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感到自己被骗了，骗我的人不是已经去世的岳明，而是他最要好的兄弟陆小强。
我愤怒地冲进412寝室，双手紧紧抓住陆小强的衣襟大声质问：“你不是保证不说出去的吗？！你这样叫石磊以后怎么做人！他会从此一蹶不振，你知不知道？！”
岳明吸毒事发后，412寝室的所有人都搬回了学校。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恨不得马上给陆小强一拳。
陆小强只是看着我，甚至有些不服。
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没想到他竟迅速爬起来向我挥拳头。
怒火中烧的我和他扭打在一起，把412寝室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最后还是身强力壮的王延成将我们分开的。
陆小强的一双眼睛怒得通红，盯着我咆哮：“就是那个姓石的害死了岳明，他好好一个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老子心里有多难受！难道对那小子的病态发几句牢骚还有罪？！”
已死的人不会因此而再生，但活着的人却因此而沉沦！我已经无话可说，陆小强明知岳明死于毒品，可感情上却怎么也不承认这一事实。对于这样的人，我再说什么也是徒劳的。
从412寝室出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我在扪心自问，我以前做得对吗？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些事情不能按常理考虑。
晚上的禁毒讲座正在继续，我远远望着病理班的殳倩，思绪不断起伏。石磊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即使被找到，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再回到我们中间，他一直在为陈军的事自责，现在岳明的死又给他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在此之前我还为他不再发病而高兴，但现在一切都完了。
散会后，我和许洋等人找遍了整个校区，但连石磊的影子都找不到。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此事告知学校。
深夜躺在寝室里，我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我会和殳倩在一起吗？我们的将来是否真如梦想的那样美好？童话般的结局会幸运地降临在我们身上吗？
再次从睡梦中惊醒，我感到全身冰冷，毛骨悚然。
梦中岳明走到我床前，将自己的头从脖子上掰下来，我能真切地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他提着自己的头对我说：“其实我一直在你身体里，难道你已经忘了烤鸡的滋味？”
这一夜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注意力不断被岳明的床吸引，他的被子不知被谁拿了回来，软绵绵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班主任来找我，问石磊有没有回来，我说我不知道，他更应该去问陆小强。经过一夜的煎熬，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三天后石磊回到了寝室，不过是来收拾东西的，临走时他向我道歉了，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挤出一丝难得的微笑，“我可不想半夜起来拿枕头闷你，所以还是先治好病再说吧。”
他休学了，时间是一个学期。
我送他到车站的时候，他将食堂的饭卡递给我，说里面还有一千块钱，就算是他平时白吃白喝我的一次性偿还。
我笑着说：“你小子又不是不回来，搞得像电视台访谈节目那样感人干吗？老子这几天眼睛干涩，可挤不出泪来。”
他一脸轻松地走上车，我看到车窗中的他在释怀地对着我微笑。
也许休学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忽然觉得岳明其实也应该休学，甚至俞小露、陈军、刘丽、殷婵红，都应该早早地离开这片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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