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舰喋血-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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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闻噩耗,我昏忽不堪,没有意识到这不可挽回的损失究竟多大,渐渐地,我终于明白过来:老巴克斯再也不是我们“本特”号的一员了。
“一个酒鬼,”克里斯琴沉思着说道,象是在自言自语,“可船上所有的人都敬爱他。失去了他,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迈蜜蒂朝我转过脸来,在彤红的火光照耀下,我看到她眼眶里闪烁着她那个民族特有的富于同情的眼泪。“Ua matete ruau *ae hoe,”她哀痛地说道。(意思是:“那个只有一条腿的老头儿死了。”)
第七章 克里斯琴与布莱(2)
“我在海上航行多年,”克里斯琴继续说,“可以这么说,船员在船上的幸福,往往出于不起眼的细事。适时地开个把玩笑,一句可心的话,或一杯掺水烈酒,其效果常常超过皮鞭。军医一死,‘本特’号上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那天夜里,克里斯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干坐在那儿凝视篝火,神情忧伤。迈蜜蒂,一个娴静的姑娘,把头枕在他肩上睡着了;他心不在焉地用手轻抚她的头发。我醒着躺在那儿许久,想想老巴克斯,又想想那作弄人的命运竟在一个离英国一万两千里远的未开化的小岛上,如此突然地结束了他的生涯。也许他那快乐的幽灵会经常出没于塔希提,因为在这里,有他喜爱的、近在咫尺的大海,有咸涩的空气,有昼夜发出雷鸣般声响的碎浪。他瞑目于船上,这正合他生前的愿望,他再也用不着为退休上岸后如何打发岁月而发愁了。克里斯琴说得对:失去了老巴克斯,“本特”号上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我们在维纳斯角,在紧靠着二十年前库克船长建立天文观察站的地方,掩埋了他的尸体。为征得特伊纳大酋长的同意,葬礼往后推迟了一点时间。在英国人看来,大酋长就是塔希提的君主,波马利部落的头号人物。一切办妥之后,印第安人亲自挖掘墓穴,墓穴成正东正西方向,直到下午四点,老巴克斯才安葬入穴,布莱致悼词,许许多多印第安人默默地、专注地、恭敬地把我们围在中间。舰长和“本特”号船员都到船上去照料死者遗物的拍卖事宜。纳尔逊和佩科弗留在了岸上,前者的脸色仍然惨白,因为食鱼中毒后身体尚未恢复。印第安人已经星散,只留下我们三人在这按印第安人方式用珊瑚板筑起的新冢旁,迟迟没有离去。
纳尔逊清清嗓子,从他带来的袋子里取出三只玻璃杯和一瓶西班牙酒。“在船上,你,拜厄姆和我,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对佩科弗说。“我想,我们三在布莱舰长沉痛地念过悼词之后再举行一个小小的葬仪,一定能给九泉之下的死者以慰藉。”植物学家又一次清清嗓子,把酒杯递给我们,打开瓶塞。于是,我们脱帽默饮,向老巴克斯寄托哀思。瓶里的酒喝光后,我们都把酒杯砸碎在坟墓上。
随着布莱那种严厉而放肆的脾气再一次泛滥,继“本特”号远航的艰辛之后一度出现过的纪律松弛现象,已不复存在了。回船几次,我已从中看出了一些苗头,另外还从希提希提和克里斯琴那里了解到:整条船上的人已经怨声载道。
我前面说过,每个船员都有自己的印第安朋友,这些朋友觉得经常给船上的taio送些食物,是他们应尽的义务。海员也就理所当然地把这些食物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并认为对之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可是布莱却宣布:凡是送到船上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一律归公,由舰长传令发落。这样一来,一切顿时化为乌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已朋友送来的二三百磅重的大肥猪被船上充公入库,并且还不得不食用塞缪尔先生分发的数量极少的劣等猪肉。对此,海员实在难以接受。最后连总管的肉猪也照样充公不误,而布莱本人拥有的肉猪却达四十头之多。
一天上午,我上船谒见布莱先生;在那里,我亲眼看见了这类令人不悦的场面。那天,舰长外出上岸,一时半辰回不来,所以我一边在舷门旁闲逛,一边观望从岸上发来的独木舟。年轻的哈勒特(我在住舱里最不喜欢这个性情易怒、满脸病容的见习军官)此时正在站岗,监督是否有人偷带私货上船。他走到舷门前时,正好有一条由两人划的小独木舟驶近船侧。汤姆·埃利森,水兵中最年幼、最为大家喜欢的一个,站在独木舟的前头。他丢掉划桨,爬上船侧,把头凑近哈勒特嘀咕了几句,然后屈身接住他朋友递给他的礼物。礼物中有一些苹果(印第安人称之为vi),一把雕刻精细的鲸齿柄扇子和一捆土布。印第安人抬头朝埃利森笑了笑,挥挥手,划着独木舟走了。哈勒特弯腰拿起放在甲板上的苹果,用嘴啃了一个,说:“这些得归我,埃利森。”
第七章 克里斯琴与布莱(3)
“那当然,先生。”埃利森说,不过口气勉强的很。“包你个个甜!”
“嗯,这把扇子,”见习军官说着从埃利森手里拿过扇子。“你把它送给我好吗?”
“噢,这不行,先生。这是一位姑娘送给我的。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朋友嘛。”
“他现在对我冷淡了。那是什么?”
“一捆粗布。”
哈利特俯下身去摸了摸粗布,然后向埃利森阴险地一笑。“这不会是头乳猪吧。要我把塞缪尔先生叫来吗?”埃利森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没等来得及回答,另一个继续说道,“怎么样,谈谈吧……扇子归了我,猪的事我就不给你声张出去。”
年轻的水兵二话没说,把扇子塞到上司的手里,提起小猪怒气冲冲地大步向前甲板走去。我刚要上前抱不平,塞缪尔……船长的书记员向船头走来。哈勒特拦住他。“你想弄点嫩猪肉尝尝吗?”他声音压低地问道。“想要,就到前甲板去。我怀疑埃利森这小子把一头小猪放在一个用印第安粗布做起来的大包里面了。”塞缪尔会意地朝他点了点头,走了。我走上前去。
“你这个下流坯,”我冲着哈勒特说。
“好啊,你在监视我啊,拜厄姆!”他咬牙切齿地说。
“要是你不做这种告发人的下流事,我才不来管这号闲事哩。”
这时,舰长的小艇正渐渐驶来,我只得平息胸中的愤慨,开始整理我上一周写下的手稿,准备送他检查。半小时后,当我谒见布莱完毕并和他一起来到甲板上时,我发现克里斯琴站在舷门旁,查收着迈蜜蒂……一个拥有大量土地的女子……派人送来的食品和其它东西。
送来的东西中除了芋头、大焦以及其它蔬菜外,还有两头大肥猪、精编细织的席子、印第安斗篷和一对光彩夺目的珍珠。布莱走向舷门,见有两头猪,便喊来塞缪尔,命令他把它们充公入库。克里斯琴脸色气得通红。
“布莱先生,”他说,“这两头猪我是留给自己伙食小组吃的。”
“不行!”舰长厉声答道。
他瞥了一下克里斯琴正欲搬下舱去的席子和斗篷,“塞缪尔先生,”他接着说:“把这些印第安珍品收起来,以后跟其它群岛做生意说不定能用上。”
“且慢,先生,”克里斯琴抗议道,“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在英国的家族成员的。”
舰长不作答,傲慢地将身子转过去对着舷门。这时,迈蜜蒂的家仆把一个用粗布做成的小袋子交给克里斯琴。“这是珍珠,”家仆用印第安语说。“我们家小姐要我把它们交给你,送给你在英国的母亲。”气得还涨红着脸的克里斯琴从家仆手里接过小布袋。
“他是不是说珍珠来着?”布莱插进来。“来,……让我瞧瞧!”
塞缪尔伸长脖子,我也不由得探出头去。克里斯琴默默地克制着心头怒火,违心地打开小布袋,取出两颗配对的、像鹅莓一般大小的珍珠,晶莹夺目,光彩照人。塞缪尔,一个伦敦珠宝商,看了赞叹不已。犹豫了一阵之后,布莱说:
“把它们交给塞缪尔先生,”他命令道。“珍珠在友爱群岛(即现在的汤加群岛。)可以卖到好价钱。”
“一点儿不错,先生,”克里斯琴怒不可遏地吼将起来。“你大概不打算把它们也充公入库吧!这是送给我母亲的!”
“把它们交给塞缪尔先生,”布莱重复了一遍。
“我不交!”克里斯琴回答,极力抑制着怒火。
他手里紧紧捏着两颗珍珠,猝然转身下舱去了。舰长和他的书记员互相瞥了一下。布莱背着的两只手,一会儿捏紧,一会儿松开,但他却没再说什么。 。。
第七章 克里斯琴与布莱(4)
“本特”号船员每次从岸上回船都要像走私犯一样被对待一番……他们这时是何种心情,实在不难想象。岸上和船上的生活水准相差太大,水兵们对此愤慨不已。我有家可归,母亲在家里等我归去,然而水兵们在英国却无所企盼,等着他们的只是加入水兵强募队的命运,或行乞于朴次茅斯街头。我似乎觉得,要是布莱先生继续像过去那样暴虐,我们很快就会众叛亲离,或更甚于此。
一月中旬的一个上午,我上船汇报工作,发现舰长正在船尾踱步。我在他下风处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我,于是,我注视着他的两眼,向他敬了个礼,并说:“我上船来了,舰长。”
“噢,拜厄姆先生,”他说,突然停顿了一下。“今天我不能过问你的工作了,等到下个星期再说吧。纠察官和两名水兵……马斯普拉特和米尔沃德……出逃了。等我逮到这帮恶棍,要好好叫他们吃点苦头l他们带走了小单桅艇,八件兵器和一些弹药。我刚刚得到情报,他们已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换上了一条带帆的独木舟,往特提阿娄阿去了。”布莱先生顿了顿,脸色严峻,若有所思。“你那位朋友有没有大独木舟?”他问。
“有,舰长,”我回答。
“既是这样,我就把追捕任务交给你去完成。你向希提希提借条独木舟,今天就到特提阿娄阿去,至于要带多少人你看着办。现在正好是顺风。如果逃兵不使用武器,你就争取保全他们的性命,仅仅是保全他们的性命!丘吉尔也许不太好对付。如果你发现他们不在那个岛上,那么等风向许可,明天就返回。”
辞别舰长后出来,我在住舱里找到了斯图尔特和廷克勒。
“你一定听说这件事。”斯图尔特说。
“听说了,是布莱先生告诉我的。他还派我去抓逃兵哩。”
斯图尔特哈哈大笑。“哎呀!我可不羡慕你!”
“他们是怎么乘单桅艇跑掉的?”我问。
海华德当时值那班岗,他傻乎乎地在那儿打瞌睡。逃兵趁他熟睡之际,偷偷把单桅艇开跑了。布莱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要发疯了。他下令关海华德一个月的禁闭,并吓唬要在解除他禁闭那天用鞭子抽他。
一小时后,我找到了希提希提。我把军务在身的事跟他讲了一遍,接着向他转达了我们舰长问他借一条大型的扬帆独木舟的意思。他非常爽快地答应借给我一条,配上他手下的十二个人,而且还执意要亲自随征。
我主人的木舟是一种人们称之为va’a motu的小船……一种单体扬帆独木舟,长约五十英尺,宽二英尺。舟的左舷,距舟身长约一英寻远处,有一个长长的伸出舷外的托架,这种托架牢牢地绑在那固定于舟舷的横桁上。舟上的桅杆很高,架得挺牢固,大帆是用紧编密织的草席做成的,扎在小树枝条编成的框架上。
独木舟已经仔细地上过油,下面垫着木头,离地面很高。我袖手旁观,看着希提希提的家仆把它从舟棚里拉出来。他们抬着桅杆,把它竖在桅座上,然后装上所有的帆和索具。接着,酋长家的女仆们悠哉悠哉地抬来此次出海所需的一串串新去外壳的止渴坚果和其它食品。家仆们看上去都十分渴望这次出海……因为,出海可以暂时摆脱一下梦一般无聊的生活。要想出其不意地逮住逃兵,势必有危险,可是他们似乎对滑膛枪丝毫没有畏惧心理,倒是希提希提有几分担忧,他问我逃兵是否带有手枪。当我使他相信逃兵确实没带手枪时,他脸上的难色才有所消失,并且开始谈起这次出海的事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 克里斯琴与布莱(5)
我们下午两点起航,强风从东面横吹过来,特提阿娄阿几乎位于马塔魏的正北,相隔三十英里。它是一个由五个低低的珊瑚岛屿组成的小群岛,散落在礁脉上,礁脉中间围着一个面积达四平方英里的环礁湖。特提阿娄阿是海员们称之为皇家的特伊纳大酋长或波马利部落的地产,是塔希提北部那些酋长们理想的海滨胜地。他们三天两头要到那里去,喝醉了就躺在树荫下醒酒,并且常常食用少量而有益于健康的椰子和鱼。经常到特提阿娄阿去的还有pori……即少女,这些少女都是从塔希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