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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解连环-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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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让师父愁着一张脸,显然是先一步告知了玄序的事情。

    非衣并未否认,闵安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嗓音略起颤抖,似乎有些埋怨之意,非衣就慎重拈了言词来答:“比世子稍迟一些。为了都察院二审的案子,没人敢透露风声。”

    “说白了,你们是不信我,以为我知道玄序身份后,还会偏心帮着他。”闵安苦涩道,“也该我落得受人怀疑的地步,谁叫我瞎了眼睛呢。”

    花翠一直没说话,手里绞着帕子掂着一份担心,她和老爹一样,打算只听从闵安的意思。他们对世子府、王府一派势力殊无攀附之意,只认得一个道理,玄序毒杀数人,导致幼帝宾天,这已算是大逆不道之事。既是逆道而行,那么就不能再在言辞上维护玄序了,早些将闵安从麻烦里扯出来,才是正当的。

    吴仁一叹:“玄序这事,府里两位公子也不要怪安子,都是我人老眼瞎,硬是我撮合两个小娃在一起。我还没几个年头好活,要是追究责任,就抓我吧。”

    非衣连忙行礼,对吴仁说:“师父不用自责,玄序心思过深,寻常情况下根本无法辨别出来,换成是谁,都会着了他的道儿。”

    吴仁不会因为非衣几句宽心话就会丢掉自责之意,他在心底还是为着玄序的毒辣叹息,又担心玄序的下场,更是在意闵安的想法。闵安当初留在世子府里练武,不在他身边,也确实是他一口答应玄序的提亲,以家主身份应允了婚事。随后两个小辈渐渐走到一起,他看着欢心,从未想过去打听玄序的来历,荐人若是失察,罪责也应有一半落在他头上。

    非衣一路陪着吴仁、花翠过来,曾提及过玄序所做的暗事,并未涉及到玄序与闵安的私情上去。吴仁和花翠听了后,脸色先是惊愕,再是灰败,继而两人凑在一起,絮絮谈议了一些,不住摇头叹气,倒是没表露出怎样怨恨玄序害人的模样来。

    非衣明白了,即使玄序心肠再黑手段再毒,在闵安这边的人心里,还是一个受待见的主儿。他请师父进了大堂,等着闵安回来,打算把话说开。

    闵安不仅记着玄序的事,还想起了宝儿的惨死,又怎能舒展开眉头。他灰着脸坐在花翠的椅旁,花翠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非衣唤闵安抬头,对他说道:“这堂上所有人都在看你的意思,连我也是。玄序已经做了这些毒事,结局无法挽回,所以依照世子的主张,就是等都察院二审过后,揭清了楚州官吏行贪的案子,无论国法怎么判,世子都要亲手了断了玄序。”

    闵安急问道:“玄序已经落在世子手里了吧?”

    非衣点头,低声道:“世子那脾气,你也知道。有你在这儿伤心的劲头,不如留点心思,去劝玄序早些招供,省去拷问的折磨。”

    闵安听得手足轻颤,虽说已经料定了事实,但他亲耳听到非衣说出口刑罚、折磨等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涌出一股涩痛。他在这边低着头伤心,非衣想着助他一臂之力快刀斩乱麻,索性将掌握到的消息都说全了。

    “你心软,舍不得玄序受苦,也要看他做了什么事,能不能逃脱国法的处置。你念着他,讲究一个不忍心,无非也是看他往前待你的好处,但你和师父恐怕还不知道,他待你的那些好,其实也是装作出来的。”

    闵安抿着唇,低头不语,脸上稍微烧灼了一抹红色。他明白事理道义,知羞愧,可是心底的不舍也是实打实的。花翠倒是惊异地看着非衣:“我敢说,玄序待安子绝对是真心,他们就上过两次街,都有我陪着,那些讨巧哄着安子的心思,怎会假得了。”

    非衣淡淡一哂:“清泉县街上邂逅,凉瓜果铺相交,玉器店里赠扇坠,从茶馆逃脱糕点钱,这就是你们上街交游的过程,我可有说错?”

    花翠仔细回想了一下往日种种,发觉都被说中,只能点头。非衣话里的不屑之意更重:“实则都是玄序的把戏。他包下两条街,打点好各处商铺,只等着你们进门。我曾回头查访过他的行迹,才掌握到了这些,各家掌柜都在证词上画了押,可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

    花翠惊愕不已,一下子坐进了椅子里。如此点滴小事,玄序都能安排好,那随后拜见老爹,一步步取得老爹的信任、她的欢心,又有什么困难的?

    非衣对闵安说道:“如此虚假之人,你还记挂着他做什么?利索些断掉念想,向他问出口供,保举世子肃贪成事,兴许还能为他要来一个体面的死法。”

    闵安猛然抬起头,脸色红白交杂,喊了一声:“非衣,还别说了!给我……留些余地。”

    非衣拱拱手,请动吴仁及花翠进后宅梳洗,让闵安一人静淀心神。闵安软倒在座椅里,心中五味陈杂,一遍遍地回忆自己与玄序走过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玄序陪伴左右,笑得极为温柔。

    玄序准备了蜂蜜米果糖来招待他,为他洗衣做饭,缝制蔽体的衣甲,看他时眼光那样明亮,待他的心思又怎会是假的。

    假不了。

    闵安知道真心待一个人的感受,他想着想着,又难过地哭了起来。玉米受了花翠的指使,跑到堂上吱吱叫着。闵安听见它的声音,看它好奇地望着自己,一副不甚明了的模样,心底一苦,哭得更厉害了。玉米爬上闵安的臂弯,拉开闵安的手,朝他脸上吹气。闵安无声哭了一阵,哽咽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就是心里难受……你走远些……我这里没吃的……”

    一两道清水鼻涕滑落下来,沾在玉米的毛手上。玉米把手臂绕到身后擦了擦,撩起马褂下摆罩在头上,然后又拉下褂衣做了个鬼脸。闵安擦了泪水,喃喃道:“装鬼这个办法不错,可以试一试。”

    再过一刻,沉淀好心神的闵安打水洗脸,收拾了颜容后,走进后宅与师父及花翠商议事情。需处置的棘手事有两件,一是让五梅开口招供,二是让玄序写下楚州贪赃证供,以此来换取较为体面的处置。

    所谓处置,不外乎免受折磨地死去。

    这也是吴仁等人能为玄序做的最后一件事。闵安强按下苦涩之意,在颜面上不露出异样,心底却是有自己的打算。他不说,吴仁也没察觉到,花翠与他见面时间短,仓促之间也没看出他的心思。

    闵安就等着处置好了五梅,再去见玄序的那一刻。

    夜色降临,世子府处处燃灯,地下囚室依然黑暗。侍卫从不曾送过饭食给五梅,这次听从指派,将掺了迷药的汤水放在五梅手边。五梅挣扎着喝尽,不多久眼皮昏沉,就要睡去。

    闵安唤侍卫取来灯油撒泼在地上,将灯罩提在手里晃悠,蹲在五梅跟前说:“宝儿昨晚托梦给我,在我耳边哭了一宿,说你心狠,要我送你下去陪她。”

    五梅的神智还未完全散开,听见冷冰冰的话声,身子抖动了一下。

    闵安阴恻恻地恐吓:“宝儿还说,晚上雨大风冷,怕你着了凉,她才带着棉被去看你。你倒是好,欺着夜黑摸出门做坏事,回头看见她跟上来了,一刀把她了结掉。她要我问问你,若是见了面,你还敢问心无愧地对着她吗?”

    五梅有气无力地说:“你装什么鬼,宝儿明明被你杀了,怎会托你带话过来。”

    闵安冷嗤道:“师父做法事招魂,宝儿冤死不甘心,自然会回来找你。”

    五梅低头躲在披散的乱发下,心里有些发憷,没有应话。他的头昏昏沉沉的,心智逐渐丧失,又想到闵安能说出宝儿死时的细节,或许当真有招魂的一种法术,将阴私话递了过来。闵安随后点燃了灯油,一圈圈火苗豁的冒起,包住了五梅周遭的地面,气窗外涌进阵阵浓烟,五梅生受不住烟熏火燎,听见闵安冰冷至极的嗓音说道“下去陪宝儿吧”,彻底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五梅再醒来时,当真在一间阴沉沉的阁子里看到了宝儿。宝儿还是头戴压花小帽,穿着水红夹袄和素白长裙,清冷冷地站在灯柱后。朦胧的光线映在宝儿脸上,照得她的肤色青沉了一些,双颊也塌陷了下去,突出了两个印着黑影子的眼窝。

    阁子间四壁雪白,挂满了招魂幡,顶上落下一阵阵的烟雾,蒙在灯烛上,光景更是惨淡。五梅觉得冷透了心,牙槽不由得咯咯响动,问道:“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宝儿的衣裙并未落地,手脚僵硬得很,似乎像是一张画,挂在了半空中。她的身影借着烟雾缓缓飘动,声音也显得飘忽,只应道:“我死得好惨哪,五梅,你还我命来。”

    五梅看见宝儿居然浮动在阁子里飘来飘去,着实吓得不轻。宝儿唰的一声倏忽冲过来,将惨白的脸送到五梅眼前,唯恐气氛不够悲惨,她还向五梅指着胸口被刺的刀伤,一点点按下去,就渗出血水。

    吓唬了一刻,五梅彻底瘫软了手脚,倒在角落里不住求饶。

    这时,被老爹巧手装扮出宝儿样子的花翠,挂在烟雾里隐藏的滑竿上,抓紧机会问:“你为什么要杀柳玲珑?”

    五梅抱住头答道:“我受萧大人所托,杀掉柳玲珑灭口,岛久公主的案子就死无对证。”

    “那就是说,萧大人借刀杀人,来祸害公主了?”

    “是的,是的。”

    花翠呼的吐出一口烟气,朝五梅面上喷去,熏到了五梅的眼睛。“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又要杀我?”

    五梅双眼酸涩,流出泪水,更是模糊了视线。“千万莫怪我,是你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事。”

    “我看到你杀人,放过我就是,为什么还要追上来刺一刀?”

    “我也没法子啊,大人要我拖住闵安,不准她和公子成亲。”

    “哪个大人?”

    “公子的爹爹,朱佑成大人。”

    花翠听见五梅的声音倦怠着低了下去,提着嗓子尖叫了一声:“你空口无凭!就是狠心想杀我!”

    五梅受过刑罚的身子极痛,又被烟熏得呛住了口舌,拼命咳嗽一阵,才急着回答:“确实是大人指使我来祸害闵安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

    “你说指使,可有凭证?”

    “大人曾传过一封私信给我,详细说清诸多要害关系。”

    “信呢?”

    “……被我烧了。”

    花翠阴恻恻笑道:“这样说来,又是无凭无据了!我还留你有什么用处?纳命来!”

    五梅极力向角落躲去,无奈手脚疲软,根本挪不动一下。他急声叫道:“我知道在昌平还有朱家的一个同党!他藏得深,谁都找不到!有一次我偷偷跟着公子摸过去,才知道他的底细!”

    “谁?”

    “温家的二公子。”

    花翠再恐吓一刻,诈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索性一棒子敲晕了五梅,褪下一身装鬼的行头,将阁子里的场面丢给侍卫处理。

    阁子外,有数名被李培南请来的府衙书吏。他们在司吏的指派下,围住烟气残光缭绕的阁子间,听明了五梅的答话,一一记录下来,将它作为堂审的证词。

    李培南站在最外,耳力强于在场所有人,自然最为清楚阁子里的动静。等所有供词抄录完毕,他对司吏说道:“今晚的证词足够结案了?”

    司吏忙答:“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们一干人等可为小相公作证,昌平雨夜连番犯下的凶案,确实与小相公无关。等天明我就将供词递到府丞大人案前,禀明案情曲折,请大人盖印结案。”

    随后,闵安就能落得一身清白,立足在世人面前而无愧心。府衙的申诉无效用,宫里的提审也就没必要再进行,他是真正从凶案嫌疑中洗脱开来,不需再小心应对任何责难之声。

    闵安设法解决了自身的麻烦,又取得五梅有力的证词,可算为一件大功。李培南回头看见闵安脸上殊无喜色,问道:“又怎么了?”

    闵安答道:“五梅证词只能洗脱我的嫌疑,却不能成为定罪的关键,朱大人那边,还是告不倒他。”

    因为没有凭证,听五梅说,唯一可作为证物的书信已被烧毁。

    李培南淡淡道:“慢慢来,朱佑成不学得收敛一些,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

    闵安仍是面有忧色,也不答话。李培南问:“还有什么烦心事?”

    “我想见一见玄序。”

    李培南冷了声音:“现在不行。”

    闵安低声道:“世子曾应我,若我赢得逐鹿大会,就满足我一个要求。”

    “你只赢了一场,并未赢到最后。”

    闵安语塞一下,再说道:“那,五梅的供词,我总有功劳。世子可否看在这份功劳上,答应我一个要求。”

    “情理之内才应。”

    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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