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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解连环-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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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衣阖上图册的手一顿,淡淡道:“世子将花交付到我手里,我制成干花软枕送给了小雪,你不会介意吧?”

    闵安摆手:“没有没有,能让小雪缓解头痛脑热的毛病,是天大的要事,小雪好福气,得到你和世子的照顾,我这旁人看了也要生出几分羡慕心来,又怎会去介意。”

    非衣垂眼沉默一下,才应道:“你当初采花跌伤了背,终究是为了讨我欢喜。我没有过问你的想法就将花枕送了出去,终究算我欠你一次人情。我不喜欢亏欠别人,不如现在由你说出一件事,我替你去完成。”

    闵安想了想,眼前一亮:“你和世子说说,免了我的骑术、搏斗那些强硬训练吧!”

    非衣知道事不可行,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我来教你如何?”

    闵安大喜过望:“好,你比他们要温和一些,应该不成问题。”

    午后秋阳正艳,练武场上沙土明亮,校台上的扁鼓、武器架都蒙上了一层热光。闵安擦着汗,仔细听非衣的马术讲解,软语央求着非衣不要松开马缰,领着他在沙丘上不急不缓走了一圈,适应地形。

    非衣果然是个有心人,唤随从取来冰镇奶酥茶,让闵安饮了,才催促他上马操练。闵安用舌头卷了卷嘴角,回味着说:“比不上花街上的冻子酥奶酒,唉,味道淡了些。”非衣嫌他磨蹭,干脆抬袖直接揩去了他嘴边的奶皮,说道:“学好了就放你出去玩,任何酒都能喝到。”

    闵安勤学苦练一个多时辰,马上功夫小有成效。非衣放开缰绳,用鞭子抽了一记马股,白马扬蹄就跑,径直冲向了起伏不平的山丘。闵安熟悉了地形,本不心怯,只是随后从木门外走进了李培南的玄衣身影,一张冷漠的脸衬着深沉衣色,让马背上的闵安看得十分真切。他手上无端抖了一下,拎住缰绳就勒着白马跑向了李培南,简直像是冲锋陷阵似的,突然生出一股敌忾气概来。

    非衣站在远处,来不及补救,他本想抿嘴呼哨一下,喝停白马,过而他又想到,其实撞上去也未见不好,索性就袖手站在一旁不过问了。

    白马呼啸而来,带着惊慌失措神情的闵安。李培南听闻动静瞥了一眼,从容掠开几步,已经不在白马冲撞的范围内。过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回转身形,以衣袖聚力挥出一掌,缓解了白马的劲头,使他赶过去挽住了马缰。白马受阻停蹄,将背上的闵安掀落下来。

    闵安重重摔落在地,压住了还未痊愈的鞭伤,痛得他龇牙咧嘴。非衣脸色大变,闪身掠了过来,将闵安靠扶在臂弯中,一叠声地说:“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么?我真是后悔,应该早些赶过来。”他的懊恼之情悉数表现在脸上,闵安看了很是感动,连忙从地上爬起身,吸气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不用紧张。”

    李培南仔细检查白马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才回头看着非衣说:“世子府发来快件,小雪的病又犯了,你回去看看。”

    非衣一听消息就匆匆放开扶住闵安的手,掉头朝门口走去。才走开两步,他想起闵安一人留在行馆受世子的训导,多少要吃点苦头,又撂下一句话:“你好好听世子差遣,不准生事,等我回。”说完他也没有转头,径直走出门外,撇下闵安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

    李培南来练武场一次,就是为了通知非衣,将他调离行馆。因为厉群多次报告说二公子护着闵安,使闵安逃脱一次又一次的马术骑练,李培南抓住机会,一句话就达到了目的。

    闵安在李培南的注视下心怀忐忑,半天不敢抬头,尽管他寻思着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更何况以刚才那危险处境来看,他的主家公子关心的是白马,而非是他这个活人,应该归他生出愠怒的眼色来,去无声瞅着对方半晌。

    良久,李培南才冷淡地说:“现在没人护着你,你给我乖乖练习。”

    闵安恭声应是,一直候着李培南走出练武场才抬起头,长叹一口气。没了非衣的庇护,他自然要实打实地学习马术搏击等本领,受到的损伤也要重上几层。

    第三天清晨,厉群提点闵安出院子,要他练习砍杀木头桩子。打打杀杀向来是闵安厌恶的事情,他安顿好将军,慢慢走到厉群面前说:“我头痛。”

    厉群手握军刀,向闵安演示砍下去的角度和力道,说道:“左手扶住,右手用力。”

    闵安抓下帽子,朝厉群侧了侧头,让他看得见一大圈缠绕起来的裹伤布。

    厉群继续讲解,闵安又说:“我背上也痛。”

    眼看小相公竟然要解开衣衫,厉群连忙应道:“我知道了,不用查看。”

    闵安趁机说:“我还断了牙齿。”说罢,他张了张嘴,用舌尖推出一截断牙,将一个小黑洞展示给厉群看。

    厉群一怔,说道:“这些都是小伤,小相公应当克服下。”

    闵安继续不依不饶地说:“我头痛。”

    厉群无话应答。

    “我背上也痛。”

    厉群依然无话可答。

    “我还断了牙齿。”

    厉群最后说道:“小相公去歇息吧,公子那边,我替你遮掩下。”

第37章 补牙() 
三十六补牙

    闵安以疗伤为借口带着将军外出游荡一天,到处寻找生钱快赚得多的门道;无奈无功而返。他摸到客栈将将军交付给师父;还向师父打听替他存了多少银子。吴仁十分警觉;问闵安为什么急着要银子;闵安就回答说,他也老大不小了,想要娶一门媳妇;萧庄的门槛有点高;他怕钱少惹得萧老爷不痛快,不把宝儿嫁给他。吴仁的回答很干脆;拿起扫帚一阵打;将闵安撵出门,若不是闵安跑得快,他那布鞋梆子准又要砸过来。

    吴仁骂道:“死小子还当真了啊?这话切莫让宝儿听到,要不就害了她一生的姻缘!”

    闵安抓着头走下楼:“我怎么就误了宝儿的姻缘……她对我有情,我待她有意,就不能在一起么……再说了,是宝儿先来追着我跑,我又撵不开,不如娶回来做娘子……”

    闵安记着萧宝儿每次见到他就欢喜异常的神情,只觉心底也柔软了,朝萧宝儿居住的那栋小楼看了看。萧宝儿不知去了哪里玩耍,不见人影,让闵安一时按下了要当面向她提亲的心思。他正在拾级而下,没曾提防到,一路嘀咕着的话送进了楼梯转角处站着的五梅耳中。

    五梅穿着白色直裾袍,领口缀着青花,头戴青布方巾帽,一副文雅装扮。他的容貌生得清秀,杏眼直鼻,这么低眉顺目的朝闵安面前一站,闵安还以为是遇见了自己的重影子。他乐呵地朝后退了一步,对默不作声的五梅说:“身子养得怎么样?我师父的草药不错吧?”

    五梅向闵安作揖,一躬到底,由衷感激闵安这次搭救的援手。他被李培南关在行馆柴房折磨了三天,险些丢了小命。闵安拿到账本之后,跪地向李培南求情,求他放过落到这步田地又一无是处的五梅。李培南本想将五梅交付给县衙,后来看到王怀礼已死,闵安抱着他大腿不撒手的模样,他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将五梅放了出来。

    五梅是书生出身,生活一直无着落,拖着鲜血淋漓的身子走出行馆,几乎要一头昏死在闵安怀中。闵安请行馆值守的侍卫大哥连夜将他送到师父手上,这才捡回了他的一条命。

    五梅留在客栈中,自发接近萧宝儿,竟然在萧宝儿跟前混到了一个遛马的差事,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面相、气韵与闵安生得几分相似,萧宝儿爱屋及乌,就收留他做了短工。

    闵安看看五梅通身的穿着,笑着说:“宝儿对你不错。”

    “非也非也。”五梅莫测高深地摇摇头,“宝儿小姐只管带着我走狗斗鸡,玩耍游乐,真正管我营生赐我衣食的,是另外一家公子。”

    “谁?”

    “富贵人家的公子,容我先卖个关子,不告诉你名姓。”

    五梅不是随口说说来显露他的富贵,而是真真切切拉着闵安胡吃海喝了一顿。闵安素来囊中羞涩,又多次施予五梅人情,见五梅做东,也不推辞,随他去了酒楼。两人喝着清酒,对了几句曲子,一时笑乐融融,只觉惬意快活。期间五梅起身去方便,趁机对楼下候着的同伴说:“叫公子准备好酒汤,我这就带小相公来。”再又脸色如常地走进阁子间,扯着闵安闲聊。

    午后秋阳渗过帘子尖落在了闵安肩上,他回头对五梅笑了笑,白净肌肤上浮上两团酒晕。五梅细细瞧着闵安的神态,冷不防说:“小相公生了一副好面容,就是这倒缺的牙洞,啧啧,难以入目,不如随我去补上一补。”

    闵安含羞拍拍自己的衣袋,五梅会意说道:“自然由兄台我给你垫上诊金。”闵安摆手拒绝,五梅就拉下脸:“你对我有恩,我偿报你还来不及,哪能有别的心思?再推辞,就是信不过我了。”

    闵安只好应允。

    补牙的大夫住在一座宅院内,滴水青玉瓦,粉墙海棠花,外观整治得十分雅致。闵安走进客厅,迎面而来一阵松木香,正前墙上悬着古汉丁缓绝版木兰白鹤墨刻画,座椅两旁摆放两列四格锦缎屏风,绣满了金凤芙蓉,富丽堂皇的颜色一直流淌到地砖上去。闵安顺着黄灿灿的屏风图饰朝前看,突然又发现了两株碧玉通透的芙蕖莲叶灯正立在条案旁,忍不住低呼一声:“这种奇香花草灯绝对出自丁缓大师的手笔!和正中悬着的木刻画一样,是失传已久的孤品!”

    后进门的五梅缓缓点头。闵安咋舌:“这是牙医大夫的府邸?瞧着这么气派,竟像是富贵人家一般。”五梅只笑不答,闵安走近花草玉柱灯,朝莲叶上呵了一口气,见玉脂凝碧不染一丝水雾,心底更加羡慕了。他一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开拓了不少眼力,日子却时常过得苦巴巴的,他在闲暇就开始琢磨艺工手法,捣腾出一些小玩意儿卖掉,还曾一心醉迷过古汉巧手匠工丁缓的技艺。前些时日,他想从李培南手里套出白鹘去参加瓦舍的赌博,就曾花费了一番心思做出一把细漆骨折扇,打出的也是丁缓的名号。

    可惜那把扇子没人要,至今还存放在他的袖囊里。

    五梅扯着闵安的袖子,将他带到了后堂,一个青纱素袍的年轻人站在宫灯木架旁,戴着粗布口罩,只露出了半张面容。他的双眼在昏暗的堂屋中特别有神,朝闵安看过来时,像是润着一层清泉,让闵安在他的目光中涤荡了满身尘污,心底变得越发轻便起来。

    闵安兜头行礼:“大夫好气度,不输于任何一名俊采学子。”

    年轻人拱手回礼:“过奖,实在是愧不敢当。小相公若是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闵安跟着年轻的大夫走向院后的小屋子,大夫手持一柄玉兰宫灯,小心替闵安照着亮。纱袍袖口掀落下来,露出了他一截纤秾合度的手腕,生得皮细肉白,宛如不沾水的砚玉。闵安心想,这真的是一个补牙的大夫么?

    好在大夫的行为没有任何偏差,倒出水银、熔炼白锡银箔做牙膜等动作也是一气呵成,让闵安不得不信服他的本领。

    大夫从壁柜上取下一个雪瓮,拨开堆积的冰块,从里面勾出一方青色竹筒。他将竹筒递到闵安嘴边,和声说道:“小相公尝尝,可还是新鲜的?”

    闵安取过竹筒喝了一口里面的酥奶酒,大加赞叹:“花街上的冻子酒就是不一般。”说完一口气饮干。

    大夫见闵安喝得高兴,两道温润的眉眼笑得弯弯,也是极高兴的样子。闵安抹了下嘴角,问:“为什么你这里会有我喜欢的酒水?”

    “我特地买来,用冰镇着。”

    “你知道我要来么?”

    大夫笑了笑:“补牙之前按例是要给客人喝一碗迷神汤,让客人昏睡片刻方能助我行事。我怕你喝不惯药汤里的麻味儿,所以先备了一筒酥奶酒给你镇镇口味。”

    闵安一头雾水地被大夫请上了凉椅躺着,喝下迷药后,他的眼皮就重得抬不起来。“大夫,你这好像不是麻药,昏得我想睡……”

    大夫轻轻回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

    耳边的动静极轻柔,屋子里似乎没有一丝风声,只跳跃起昏黄的灯火光亮。闵安感觉到大夫在用清凉的水给他洗口刷牙,柔声说着“放松手脚,好好睡吧”,彻底引他放下了心防,就此想偏头沉睡在他的声音中,不再醒来。

    大夫见闵安眼皮一直在跳动,并未完全阖上,又转身滴入一些迷药到他嘴里。闵安放开手脚平躺在凉椅上,呼吸平缓了许多。大夫绞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汗,轻轻叹道:“多年不见,玄英,你竟是忘记了我。”

    闵安一听“玄英”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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