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煞(GL)-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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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苏尘儿在清源县难免有相识之人,因此在快到此地时脸上已蒙了面纱。一路醒来虽由于清冷过人的气质仍不免引人注目,然好歹暂时还未被人认出。
两人颇费了些时间才寻到尚有空房的客栈,此时才方知阮君炎这第二次大婚,一点也不逊于第一次。
待华以沫与苏尘儿照例寻了客栈大堂角落坐下,邻座也跟着来了一对年轻男女,两人竟是起了些争执,故意压低的声音并未逃过华以沫与苏尘儿的耳朵。而争执的原因,正是阮君炎此次的大婚。
那女子似是多阮君炎颇有些不满,抱怨道:“与苏尘儿的大婚才过了一年不到,想那盛况犹在眼前。却竟这么快便有了这第二次大婚。如今连这般专情的玉剑公子都这般,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家伙!”说完,狠狠地剜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那男子见状,试图安抚女子情绪,缓声解释:“听说那风茜待阮君炎也是极好,在他身边十余年。何况人家也为了阮君炎连性命都不要,舍生救之。这阮君炎也算知恩图报,不是太坏。”
“话不是这么说。大婚岂是儿戏,至于以身相许来报恩吗?之前苏尘儿为了他至今还在鬼医那里不知下落,他对得起人家吗?”女子说着,声音反而比方才还激动了些,“难道若现在来个女的也给你挡剑,又对你芳心暗许,你就娶了人家不成?”
“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男子有些急起来,“你不要扯到我呀。你看我们两的婚事已经定了,我必不会再娶她人。”
女子却不为所动,横着眉低喝道:“当初苏尘儿与阮君炎还都要拜堂了呢,现下又如何?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另娶新欢。世事无常,又有什么做得了数?”
“我又不是那阮君炎,不会如此待你的。”男子保证道,恨不得身子都凑到女子身前去。
女子闻言,又剜了他一眼:“你当然不是阮君炎。人家是阮家堡少主,这般自不会有人理会,至多嚼嚼舌根罢了。但你若看上了别的女子,看我不阉了你,让你陈家绝后。”
话音方落,一声轻笑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女子皱着眉回过头来,望向笑声来源。正是身旁那桌坐着的两个年轻女子。一个白袍俊俏,一个蓝衣蒙纱。
“不好意思,是我的同伴失礼了,姑娘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开口的是哪个蓝衣女子,脸上虽蒙着面纱,却还是能瞧出几分绝色姿容来。出口的声音也清清冷冷,夹杂着一丝无奈。说着,不忘嗔了眼那个白袍女子。
之前笑出声的白袍女子这才止住了笑,朝女子道:“我只是觉得姑娘很是有趣,且姑娘说得很是深入我心。”
听到华以沫的话,女子微怒的神色才稍稍缓下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却也停下了与男子的争执。只是脸色依旧有些怨色。
身旁的男子有些尴尬地朝华以沫与苏尘儿两人笑笑,然后低下头去讨好地为女子夹菜。女子倒也没有拒绝,依着吃了。
华以沫偏头望向苏尘儿,唇角重新噙了笑意,意有所指道:“世事无常,有时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尘儿觉得我可是有可靠些?”
言罢,忍不住笑得眉眼都略微弯起来。
苏尘儿瞧着华以沫笑得开怀的模样,减了戾气后容颜竟显出几分可爱来,心中柔软,唇边也跟着抿出一个笑来,随即又故意收了那笑意,抬手用筷子敲了敲她手中的筷子,低声道:“就你问题多,快吃罢。”
那眼底眉梢点点染着的,却也俱是温暖之色。
☆、126纵横交错(一)
入了深秋;暮色很快笼罩下来,将整个清源县包裹进冰凉夜色之中。街上行人也渐渐少了,只有零星几个晚归者将身上衣衫裹了裹紧,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然视线尽头又忽然出现一抹浅黄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走着。地上起了风,将那一头及腰青丝吹起;有几缕拂过脸颊,被一只手施施然掖到了耳后;露出施了些粉黛的脸颊。女子的眉眼仿佛含着笑,此时被风吹得微微眯着。瞧来颇为诱人得很。
有桃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女子拐入一条小道;身后不知何时已跟了一个贼头贼脑的男子。寂静的夜里,两个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黄衫女子恍若未闻般继续走着,过得片刻;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快了起来。她脚步一顿,身前已拦了一只手。
“姑娘怎得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可要大哥带你一程?”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将女子目光引过去。
女子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无声地笑了笑,道:“真好。我正巧不认识路,麻烦大哥带路了。”
男子没有料到女子竟应了,心中虽有些不安,然而看到女子笑起来的娇媚模样,胸口一热,连忙问道:“何来麻烦只说!姑娘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说着,男子已笑着伸出手去拉女子的手。
一抹冰凉贴着手腕处晃过,男子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瞧去,正看到手腕处齐掌而断,与喷涌而出的浓稠鲜血。几乎同时,女子的声音跟着在耳边轻声落下:“我想去阴曹地府瞧一瞧,大哥先帮我探个路罢。”
后知后觉的疼痛袭来,男子终于反应过来,面色浮现出惊恐,喉咙正要冲出一声尖叫,最后却只剩下“嘶嘶”的漏风声音发出来。男子瞳孔里映着女子将一柄不知何时出现的薄如蝉翼的剑刺穿了自己的喉咙,眉眼处笑容依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子眼里的光彩一点点褪成灰败之色,挣扎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缓缓往后倒去。被刺穿的身体从剑上脱落,鲜血也丝毫没有染上那柄不足两指,通体清寒的细剑。
女子手中剑一抖,已悄无声息地收入了袖中,又自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瓷瓶,往男子尸体上倾倒了一些。
尸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女子眼里化成了黑色粉末,一阵风起后便散入了空中,再不可寻。只余下一点焦炭模样的印记在地上。
生命流逝得如此轻易。
女子淡然地将瓷瓶收好,重新往前迈去。接下来的路上倒是顺畅无阻,走了约莫半柱香后便到达了目的地,停下步来。
空旷的地上,赫然立着大理石砌成的门坊,上书三个大字——“阮家堡”。
女子并未入得堡去,脚步一转,便拐入了周旁一棵树后,随即倚在树干上,自怀里取出一根骨笛,放在唇下吹了起来。
闻来却是无声之音。只有头顶的树叶微微颤动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不过片刻,女子便将手中骨笛放回了怀里,低着头神色悠闲地等待着。
片刻后。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快得几乎让人辨不清。
而几乎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一个人影已出现在女子身前。
女子这才抬起头,身子依旧靠着树干,望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
“怎么突然寻我出来?”男子的声音响起,面容大半隐在树荫之中,看不清模样。
黄衫女子扯了一抹笑容,压低的声音里依旧透着魅惑:“自是有事。怎么,阿魉见到我不高兴么?”
男子的眉皱了皱,也不理会女子惯常作为,正色道:“这几日阮家堡人杂事繁,一切务必小心行事。你且速速说来,我怕离开久了,阮家堡的人会起疑心。”
女子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淡然道:“路上苏尘儿与鬼医碰上了雷家堡的人,起了些小纷争,我寻了机会暗中将两人的事透露给了雷霆。”
男子闻言,脸色变了变,出口的声音压得更沉:“你这般擅自做主,不怕暗王追究吗?”顿了顿,男子喃喃道,“难怪近来阮君炎脸色有些异样,怕是已从雷霆口中得知了两人的情况。”
女子无谓地耸了耸肩:“既然要乱,此时拉了雷家堡进来,岂不更好?”
男子闻言沉默了半晌,方有些无奈道:“怕是到时连我们也掌控不了局面。”
女子轻笑一声:“阿魉总是多虑,这可不太好。顺便提一句,听风使者这次会代表荣雪宫前来,你可要小心些。她当年虽没查到你头上,但还是掌握了一些线索噢。何况她与千面郎君这般熟稔,对阿魉你的状况怕是比谁都清楚。”
男子低低嗤了一声,颇有些不屑道:“十几年都瞒下来了,还怕如今么?来了正好,若非她这些年一直呆在荣雪宫里,我早下手了。这次趁乱灭了这最后的祸端便是。”说着,男子抬头望向黄衫女子,问道,“苏尘儿的身份查的如何了?”
“哪有这般快。不过,我心里已有了主意,到时候还想让阿魉你帮个小忙。”女子笑道。
男子略一颔首:“时候不早了,其他可还有事?”
女子含笑摇了摇头。眼前男子见状,也不多话,脚步一点,已消失在女子面前。
黄衫女子这才自树干上直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步重新朝来路走去。
而此时躺在客栈里沉睡的华以沫,正陷入一个沉沉梦境。
这是许久未曾出现的梦。
梦里,自己是年幼身体模样,手上却拖着一柄剑。许是因为剑太沉重,将她的身子攥得微微弯下去。
华以沫有些疑惑,不明白哪里来的剑,正思忖间,耳边却忽然起了争执声。
记忆里熟悉的温柔声音落在耳边。华以沫偏头望去,正瞧见姐姐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地脸上要挂起笑容,却见姐姐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俊秀男子。
惊恐瞬间漫过华以沫的身体,喉咙里的“小心”已在打转,却不知怎的迟迟喊不出来。她想要丢开手里的剑奔过去,却发现剑仿佛粘在手心一般,拖得她迈不开步子。
动弹不得的她,眼睁睁看着身后男子狞笑着靠近没有丝毫察觉的姐姐,举起了手中的剑。
鲜血瞬间染红那一身白衣。眨眼间,姐姐身上的衣服已不知何时变成了鲜红嫁衣,软软地滑到在地。
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身上,未曾离去。
男子的面目好像蒙了一层纱,明明在月色下清晰分明,却又陌生得怎么记都记不住。
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唇边狞笑依旧。
华以沫试着挥动手里的剑,咬着牙将剑身移动了分毫,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
男子却已然在身前站定。俯视着她。目光冰冷而嘲弄。
心里有什么翻涌上来,强烈得令华以沫的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男子再次朝缓缓举起了那柄沾满鲜血的剑。
黑暗里,华以沫的眼陡然睁了开来。
有略显焦急的声音落入耳中,将她模糊的思绪扯回现实。
“华以沫?”
华以沫微微偏过了头,就着月色望向唤着自己的女子。目光里依旧残留着戾气,以及一丝惊慌。唇抿得微微泛了白。
苏尘儿眼底染了些担忧之色,见华以沫醒了过来,方舒了口气,抬手用衣袖为华以沫将额头沁出的细汗拭干,柔声道:“做噩梦了?”
华以沫沉默了片刻,方略一颔首,目光里的戾气终于淡了些。
苏尘儿收回了拭汗的手,顿了顿,试探道:“梦到……你姐姐了?”
“嗯。”华以沫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哑。
“等等。”苏尘儿见状,起身摸到桌边,点燃了蜡烛,又倒了杯水,才回到床边,递给华以沫,“先喝些水罢。”
华以沫撑起身子坐了,伸手接过,随着微凉的水润过喉咙,方觉得舒服了些。
苏尘儿坐回床上,将被子往华以沫腿上又拉了拉,口中道:“莫要多想。”
“我也不知,怎的突然又做了这个噩梦。”华以沫的声音带着疲倦,“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四更了。”苏尘儿答道。
华以沫点点头,望向苏尘儿:“吵醒你了?”
“无事。”苏尘儿缓缓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又道,“你方才一直在挣扎,浑身冒着冷汗,却不说话,只死死咬着牙。我猜想你该又梦到了那件事。”
华以沫低下头去,片刻后,方低声道:“姐姐的仇一日不报,怕是一日不得释怀。”顿了顿,“我心里不知怎的有预感,觉得手刃仇人的日子不远了。”
苏尘儿伸手在华以沫盖着被子的腿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愈发软了些:“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闻言,华以沫转头去瞧苏尘儿。
月色下,女子姣好的面容在微弱烛光里有了更加柔和的色彩。那黧黑瞳孔里的温暖色泽仿佛一直熨帖到心底。
气氛安详,缓缓抚平华以沫残留的焦躁不安,以及那抹倔强的惊慌。华以沫甚至觉得,在苏尘儿平静柔和的注视里,自己快要沉入深处,那是无比安全的地方。
烛花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华以沫伸手握住了苏尘儿放在被上的手,微微倾身过去,将唇轻轻印在对方的唇角。
短暂得稍纵即逝。
苏尘儿的眼睛眨了眨,接受了这个难得安静的吻。
“睡罢。还可以再躺两个时辰。”华以沫说着,一甩衣袖,蜡烛应声而灭。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当中。
华以沫拉着苏尘儿重新躺了下,将她拥入自己怀抱,闭上了眼。
鼻间是熟悉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