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煞(GL)-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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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的身体里,抗毒的血液与残留的毒素正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她的经脉便成了战场。衣衫遮掩下,她的身体微微泛着红,仿佛随时都会有经脉爆裂开一蓬鲜血。
华以沫濒临昏厥的意识渐渐回到了从前浸泡药浴之时。她咬着牙,紧闭着眼,额头的冷汗甫一出现便被冻成霜气。天地之寒,无尽之苦,一点点啃噬着她的精神。
冷。好冷。
嘴里反反复复呢喃的,只剩下本能的这几个字。
然而即便如此,这些模糊的呢喃,也被她用力克制着,轻到几乎让人辨不清。唇上的血渍干了又现,被坚硬的牙关毫不留情地咬破,又被很快冻了干。
苏尘儿轻轻坐落在床边,将泛着热气的毛巾拧干,微微俯□去,一点点擦拭过眼前女子苍白如雪的面靥。
眉眼间的苦痛,在微弱的烛光下,映在另一人的幽深眼底,晃得波澜微荡。有疼惜如雾般泛上来,漫过那黑夜清冷。
一颗心,也紧紧悬在半空。
她并不能多做什么。苏尘儿心里清楚。她能做的,只有这细微的关怀,与妥善的成全。
便如此刻,用外在的微薄暖意,去温暖手下如冰寒冷。即便连自己也不清楚,这里头有几分用处,却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垂眸久久望着床上的女子,苏尘儿唇角忽然浮现了抹淡淡自嘲。
华以沫的左手飞快伸出,一把握在了苏尘儿抬起的手腕上。
苏尘儿的神色微微一动。垂下的目光望向昏迷的女子。当目光触及那被鲜血染红的唇时,漆黑瞳孔里飞快地划过一丝痛楚。
华以沫的呼吸沉重,下意识地将手愈发攥紧了些。
苏尘儿也不阻止,只静静地望着华以沫半晌,眼底神色愈发深了几分。
她忽然俯□去。滑下的青丝拂过华以沫的脸颊与脖颈。
温热的唇轻落,浅浅吻过那冰冷得令人刺痛的唇。
有淡淡血腥气飘入鼻间。苏尘儿恍若无闻,只是轻扫而过,将那下唇从对方的牙关里解放出来。
片刻,苏尘儿方微微抬了身子。鼻尖抵着华以沫的鼻尖,安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那轻颤卷翘的睫毛扫过苏尘儿的眼睑,半晌,她又抬起头,将吻轻轻落在对方紧皱的眉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凉下来的水,也一次又一次地被重新换成热水。
夜色愈发暗。已至三更。
窗外万籁俱寂,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有冬夜风声呼啸而过,蔓延在天地之间。
忽然,屋顶响起一声瓦砾破裂声,惊得苏尘儿抬头往上望去。
顷刻间,一道黑影在窗外闪过,然后“嘭”地撞开纸窗,眨眼间便扑了进来。
坐在床边的苏尘儿“刷”的站了起来,眼底神色剧烈变幻,沉默地望着那个闯进来的黑衣人,脚步下意识地往床前移了移。
对方也不废话,手中银光一闪,已举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床上的华以沫飞快冲去。
苏尘儿目光沉静不变,紧抿着唇,已重新坐倒在床上,半撑着身子整个人挡在了华以沫身前。脸上神情虽凝重,却没有一丝慌乱。
锋利的剑带起一阵剑气,将苏尘儿散在身后的青丝吹得往后扬起,有几缕甚至被剑气划断,缓缓飘落在锦被之上。
眼看着那剑就要在苏尘儿胸口扎出一个血洞来,黑衣人眼神一凛,忽又在紧急关头偏了去势。剑刃便划过苏尘儿的手臂,溅起一串血珠。
“让开!”压低的呵斥从黑衣人口中传来。只见他的剑面在苏尘儿伤口上狠狠一拍,便将苏尘儿的身子往外拍了斜去,重新抬剑朝床上昏迷的华以沫刺去。
“住手!”又是一个人从破开的窗户里跳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睛都睁了大,抬手就往前去拉黑衣人。然而对方的动作却更快,离得又近,剑尖很快便逼到了床前。
就在两人都以为这一剑必中无疑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突然斜斜地冲出来,毫不迟疑地握住了近在咫尺的剑身,将剑势带的往旁一滞。
剑身与肉体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极轻的闷哼。稍纵即逝。
黑衣人蒙着黑布,并不能看清神情,却能明显感到他动作一顿,随即眉眼间便有恼怒一闪而过。然而不待他再杀,肩膀已被人从身后抓了住。
黑衣人眼底狠色浮现,一把抽出刺穿手心的剑,劈头便往后扫去。
苏尘儿捂着手心,脸上带着一抹隐忍,她微微蹙着眉,也不看自己的伤口,只抬头望着眼前场景,任由那鲜血透过指缝沁出来,在床铺上绽开点点红梅。
这厢黑衣人一刀扫去,被对方极快地避了开。他眉头一拧,在见到来人时眼里有惊讶闪过,一顿后,忍不住开口喝道:“你在做什么?流霞!”
来人正是之前的红烛。
她本同甘蓝一道先回了红魅馆,打算第二日清晨启程再回刺影楼。只是心里感慨,一时竟睡不着,所幸也不再徒劳入眠,起身出了门。虽是深夜,红魅馆却依旧灯火辉煌,热闹得很。红烛本只是带着目的过来的这里,因此并无甚兴趣去应酬,只是独自随意走着。没想到竟看到了一个人影遥遥地从甘蓝的房间窗户里跃出来。红烛心里顿时起了不详预感,也顾不得细想,便暗中追了上去。
最后结果如她所料,那黑衣人果然一路往苏尘儿与华以沫下榻的客栈奔去。果然是刺影楼派来刺杀华以沫的人。对方轻功了然,与她在伯仲之间,因此红烛一时也拉不近距离,险之又险地差些酿成大祸。所幸对方并未得逞。
而此刻听到黑衣人的质问,红烛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扫过受伤的苏尘儿,最后落在黑衣人脸上。
她神色一动,已认出了黑衣人是谁。
黑衣人的手攥紧,再次压低声音道:“流霞,这是小主吩咐下来的任务,你拦我是什么意思?”
红烛咬了咬牙,只道:“我自有我的原因,反正不会让你杀了她。”
黑衣人眼神一沉:“流霞,我知你受小主宠爱,然而这阻挠刺杀任务的后果,你可知?”
“我知道。”红烛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过苏尘儿垂眸望向华以沫的柔软神情,语气跟着生硬起来,“你不用提醒我,不管如何,除非杀了我,否则这人我护定了。”
闻言,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盯着红烛片刻,忽冷哼了一声:“既如此,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了。”
话音一落,黑衣人眼神一寒,已抬刀往红烛冲去。
☆、164十面埋伏(四)
红烛见状;脚尖一点往后飞快退去,身子很快靠上了墙。她抽手从怀里取出一根笛,横在唇边便吹出声来。
笛声挟杂着真气如出鞘刀剑一般朝黑衣人袭击而去。
黑衣人衣袍一撩,剑身前挡,整个人斜斜地朝旁滑去。片刻,他手里的剑猛地挽了一个剑花;将剩余的真气尽自挡了回去,剑尖前指;旋着身子刺将过去。
“唔。”一声极轻的闷哼传入苏尘儿耳边。苏尘儿的视线从打斗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收回来,连忙低头去望华以沫。
华以沫紧紧闭着眼;嘴唇沾了血色的地方鲜红,其余却是一片冰雪般的苍白。呼吸间白雾飘渺。面色隐忍非常。
苏尘儿幽邃眼神一动,随手扯了之前的热毛巾;正放入水里,却发现水面缓缓沁开一抹血色,剧痛突兀刺来,惊得手一颤,毛巾滑落指间,掉入水里,与那些血色缓缓融合。苏尘儿神色一顿,目光方落在自己右手手心。
只见白皙肤色早已被斑驳鲜血所覆染,赫然能看到一个极深的血痕历历在目,狰狞得露出边缘的森森白骨,周边皮肉微微翻卷,直透手背。鲜血不知何时已流满了整个手心,有一些甚至沿着手指一路蜿蜒,将透白的指甲都染了红。因沾了水,那些血便有些晕开来,而剧痛让那只右手无意识地在苏尘儿眼皮底下微微颤着。
不过这么一眼,苏尘儿已缓缓放下手来,神色淡淡,又自怀里取出一块雪白锦帕来,按在了手心上。素白锦帕甫一触及那伤口,就极快地被染了红,鲜血浸透锦帕,将左手指尖也沾上了血渍。苏尘儿却只是平静地垂眸望了会,眼神深邃不可捉摸,仿佛在看一个无关人的受伤。只片刻,她便松开了左手,改为去取盆里的毛巾,勉强用单手拧了半干,然后转身,开始温柔擦拭华以沫的脸。
之前出门去寻掌柜时方换上的水墨色衣裙,已开满了斑斑红梅,显得凄婉艳丽。
华以沫的呼吸比之方才愈发急促了些,身子也颤得厉害,似是在忍耐极为苦痛的挣扎。两人耳边打斗声不断,苏尘儿却没有再看,只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的华以沫,右手随意搁在床榻上,左手执着毛巾,细细地擦过华以沫肆意的眉眼,卷翘颤动的睫毛,苍白的脸颊,小巧的鼻梁与饱满鲜红的嘴唇。
“华以沫。”苏尘儿低低俯了俯身,极轻的言语被剑刃的摩擦声所遮盖,目光晃动得厉害,却兀自有一种违和的宁静,“记得快些好起来。”
另一边,红烛额间冷汗沾湿了鬓发,已有些落了下风,颇为吃力地抵挡着黑衣男子的进攻。
黑衣男子眼神锐利如猛兽,直直地盯着对手,手里的剑快得只能看到银光闪烁。红烛吹笛的唇角在剑气里缓缓流出一抹血来,笛声也跟着微颤起来。她的背抵着墙,勉强靠在上面,对方却仍是舞着剑一步步逼近。
忽然,男子目光一狠,寻了红烛破绽,手里的剑如破竹之势刺穿了笛声的防御,如闪电般朝红烛喉咙刺去。
红烛脸色一白,只看看横了笛子去挡。只听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破裂,那支玉笛从剑尖触及的那点开始,缓缓现出裂缝来。红烛脸色又是一红,口中已吐出一口血来,将身前的玉笛染了红。
“流霞,你不是我的对手。”黑衣男子并未再往前刺,只沉了声音道,“看在同属魑主的份上,我不杀你,自有小主处置你。”
话音一落,男子剑尖一转,“唰”的收回了剑,身子如螺旋般一转,已变了去势,再次杀向华以沫。
身后忽有掌气跟至。黑衣男子眼底有戾气一闪而逝。他猛地回身,剑上蕴了内力,极快地划向身后的红烛。
红烛第一次与他交手,方知彼此差距,暗恼平日自己闲暇之余花在抚琴的工夫上太多。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接那剑。手里握着的玉笛与剑相交,震得红烛虎口一颤,玉笛几乎脱手而出。麻意一直顺着右手传至右臂。不等她体内翻涌的气血平稳下来,那剑忽从刁钻角度刺来,红烛大惊,看得出来对方这次下了狠手,连忙往后一避,剑尖看看划过红烛的小腹与腰际,带出一串血痕。
她一退,剑又跟到。如附骨之疽一般贴着她的肌肤,随即一个下落,在红烛的左腿狠狠划开一道伤口。一时之间,红烛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脚步一个趔趄,已跌倒在地。她也在这时才意识到,方才男子还是留了手。
男子冷嗤一声,望着红烛定定道:“不要逼我。否则下一回割断的,可不是你的大腿经脉,而是你的脖颈了。
言罢,男子转身,目光如毒蛇一般阴狠地对上了正望过来的苏尘儿。
苏尘儿面色平静地望着黑衣男子,忽然开了口道:“为什么是她?”
黑衣男子的眼底浮起一丝不屑:“你不需要知道。”
说着,男子已缓缓举起了手里锋利的剑,脚尖一点,如离弦之箭般朝床榻杀去。
“不要杀她!”红烛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却也未能阻止对方的剑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苏尘儿只觉晃眼间,一股大力已再次拍在自己之前受伤的手臂上,整个人被拍得狠狠摔在地上。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一阵天旋地转后,顾不得疼痛,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床榻。
苏尘儿的眼睛睁大,像是幽邃的黑夜被闪电劈开一道缝隙,从里面涌出浓烈的绝望。她眼睁睁看着剑下落,仿佛下一秒就能见到鲜血喷涌的画面。
黑衣男子眼底浮现一抹得意。眼看着剑尖已经碰触到锦被,床榻上紧闭着眼睛的女子,突然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猛地睁开了眼。
棕色瞳孔带着些微的疲惫,却亮如星辰,带着冷漠色彩。
然后,一口红黑参半的鲜血从女子嘴里喷了出来。
男子距离极近,一时没料到这个变化,神色一变,连忙往后退去,却已经有些太迟。眼里还是被溅入了一些,只觉刺痛无比。他蹭蹭蹭连退好几步,背后“砰”地撞上了旁边的衣橱,下意识地闷哼一声,伸出空着的左手去捂眼睛。
“咳咳,咳咳。”华以沫吐完这一口血,侧着身咳嗽起来。额间冷汗如瀑,很快染湿了青丝。汗却没有再像方才一般蒸发成白霜。
待咳嗽完,华以沫才抬起眼来,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倒在地上的苏尘儿。随即一怔。
不远处的苏尘儿,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的华以沫。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寂静。她像是刚从一场噩梦里惊醒,眉眼间犹自残留惊痛绝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