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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画皮之玉连环作者:听而(完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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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了盅酒,说几句好话,坐了坐就走。酒过三巡,剩下的都是平日里花街柳巷宿惯的无赖公子。

        天色暗下来,撤了桌,摆上果案,烛台一盏盏端上来,院子里的墙角、屋檐、树干上、戏台两边都挂上了一串串小巧的红灯笼,看过去,星星点点,好不漂亮。

        台上好戏一出接着一出,台下,宾客满满,嬉笑叫嚷,毫无顾忌,看着是十分热闹。

        李湄玦对着镜子化妆,他刚唱了出旦角,来不及休息,洗了脸,又换上武生的戏服。

        王旭安拿着酒壶酒杯进来找他,见他忙,就在一旁坐了。

        “你不在外面招呼你的狐朋狗友,来这里做什么?”李湄玦拿了笔在脸上细细描绘。

        “你这么说他们,他们听见了,可不依。”王旭安笑,“我这不是嫌外面太吵,来看看你。”

        “你只会嫌玩得不够热闹吧?”李湄玦冷哼一声。

        “何必这么说我,我真是好心。”王旭安苦笑,倒了一杯水酒,端端正正送到李湄玦眼前,说,“来和你共饮的。”

        李湄玦别过脸不喝。

        “你平日不是爱喝小酒?”王旭安纳闷,“这可是我从青帝寺求的,要不是我和那寺里和尚相熟,也讨不来。你倒不稀罕了?”

        李湄玦听他这么一说,酒虫勾起来,凑过脸,就着王旭安的手,细细品了。

        “如何?”王旭安喜道。

        “不错。”李湄玦一饮而尽。

        王旭安眉开眼笑:“我就猜,你会喜欢。”连着倒了两杯,与李湄玦饮。

        再倒时候,李湄玦摇头:“不喝了,还要唱戏。”

        “那我留着,等你下来,我们再喝。”王旭安端着那装了酒的杯子和剩了酒的细嘴小壶,笑而不语。

        李湄玦画的是武生妆,但因人生得秀气,画了,也是凤眉俊目,说不出的好看。他抹了因酒意湿了的红唇,重新抿上深朱颜色。端详好了,站起来。

        这个角色,都是李春弋在扮演,怎么……“怎么没看到你二姐姐?要你辛苦?”王旭安装不明白。

        李湄玦看了他一眼,道:“大哥午间又不好起来,离不得二姐。”

        “哦。”王旭安轻应一声。

        前台敲鼓了,李湄玦提了过长的衣摆,赶过去。

        “我等你出来。”王旭安叫道。

        李湄玦一溜烟就没影。后台,东西凌乱,偶然几个戏子匆匆走过。王旭安视若未见,原地踌步,酒杯举到鼻子前闻了闻,却不喝。许久,手一扬,杯子里的酒泼到地上,他一手拎着酒壶,从一侧的门出了后台。

        在戏台上唱完一出武戏下来的李湄玦面色不怎么好。

        在欢场惯混的宾客们此番赴宴,本就分存了醉翁之意,酒足饭饱后,捱不住,就有人逮小童调戏。

        这一天,早清了鼓奏的老壮之徒,一应用眉清目秀的留下来使唤。李家班的孩子们除了在台上唱戏,亦有安排在台下端茶送水照应宾客。

        事前,这些伶童早被训斥过,不能违拒请来的客人,坏事了,要打出去卖掉。

        ……被摸小手,亲脸蛋,抱了在腿上对嘴灌酒,又惊又怕也不敢逃,颤颤含泪的畏惧摸样只激得欺负他的饕客们食指大动,觉着新鲜有趣。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李湄玦心里冒了火。

        李家夫妇却眉开眼笑。

        李湄玦看见爹娘脸上堆笑,在人群中来去应酬,心口堵得发闷。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李湄玦一身簪羽披锦的戏装顾不上脱,握紧了手里的剑大踏步走过去。他想拉开被欺负的师弟,想大吼一声“都给我散了”,想上去和爹娘讲明理……但是,眼前人影幢幢,视线竟忽然模糊。

        谁?三四人围了上来,李湄玦手里的剑下意识就挥出去!人躲开,似乎在笑……谁?我怎么了?呜……王旭安吗?混蛋……呃!

        舞台上耍的刀枪再逼真,也是假的,没有开光宝器的锋利。

        李湄玦,被下了药。

        有人抢下他乱挥的假剑,随手扔掉;有人打了他腹部一拳,把他扛在肩头;几个人笑着踢开了李湄玦住的房间,灯亮了。

        房间里乱,外面更乱。

        本来说好会上台秀戏的李湄芳竟然放鸽子,说身体不好了!

        不满的叫嚣,说要入房搜人。这留下来的无赖子弟,大半人都是平常恩客,少不得在李家班上下花过银子的,如今见李氏夫妇做低服软的样子,更放肆起来。其他的人俱拍手起哄。

        更有人抱了觊觎的伶童,欲行无耻之事。

        场面失控。人的意志是会传染的,糟糕的行动,更是瘟疫,蔓延很快。李家院成了寻欢的倚翠楼。

        台上没人在唱戏了,客人们跳上戏台,老鹰捉小鸡,将四处跑的伶童抱个满怀。追截和躲避中,撞到乐器,发出刺耳的凌乱声音。

        到这地步,李氏夫妇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在他们心里,之前难道没有一丝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吗?

        李湄芳的房间是正对着院子的,外面的闹,里面怎么可能没听见。

        门打开了,他穿着白色长袍,鼓鼓荡荡,长发披散,一副病容,眉眼间透出疲累的死意。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

        现场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单薄柔弱又站得笔直的人身上,李湄玦身上有不同于平常的气息,他淡淡一扫混乱的场面,眼睛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每个被凉水般的目光扫过的人,都被冰冻住似地,感到了森森地冷意。

        天上的云迅速地卷到一起,已经看不见月亮,风一阵紧似一阵,刚被放出来似得,扫荡着浑浊的小院,从人身上蒸发出来的酒意和欲念一瞬凝固。

        李湄芳对着这么多看着他的人一笑,他甚至没有去瞧站在边上,呆若木鸡的老父老母。他的目光明明既清又空,空荡荡得shen人,但又有说不出的媚意,勾得人站立不住。

        “你们,谁要找我?”轻飘飘的声音晃了一圈,不响,但似裹在风里回旋,痒痒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李湄芳又一笑,“以后见着我就困难了。”

        他的房间里没有电灯,一个这么样的人立在黑漆漆的门洞口,衬着满院的红灯笼,说不出的阴森和诱惑。

        有人咽了口水,忍不住上前,着魔一样迎上去……

        那一夜,有黑隆隆的地狱瘴气笼罩了整个李家院子,天明不散。

        第四十章:罪火

        ……

        被设计了。

        意识昏扯之际,李湄玦咬了下舌头,舌尖的疼痛和血腥刺激清醒。

        几个公子哥没想到李湄玦还会反抗,被几下拳脚吓唬到,纷纷抱头后撤。

        “王旭安,你不是说肯定安驯吗?!又撒了野蹄子了!”

        “药是你们给的,我可不知后劲……”

        “药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用,烈着!都灌完了?”

        “还有一点……”

        “别人用一点就化水,我看李三弟弟三倍也不够,王旭安,你可享福!”

        “哈哈哈……”

        “王……旭……安!你给我下了什么药?”李湄玦咬牙切齿问,抵着床栏站起来,眼睛红得快滴血。

        王旭安不紧不慢上前几步,温文尔雅地打了个揖,竟毫不羞耻地道:“三弟放心,无伤大雅的药,并不伤身,但为纵情。此番是王某的错,实在推脱不过众位兄弟的情,只好委屈弟弟了。”

        “王兄嘴巴真刁,分明是欠了赌债,要借花献佛,拿人来抵。可不是坏?”

        “李二姐的婚事,李家夫妇都交给王兄一手操办了,真成了,可是天大的好事。三弟弟谅也不会真怪。”

        “这事做绝了!难为你怎么想到。”

        “托各位哥哥的福。”

        “这是,没有邱少牵线搭桥,我们几个又帮忙说项,那样的大户人家,怎么会娶个伶人?还愿意帮忙脱籍,真是有情有义了。”

        “……你们,你们说什么?!”二姐姐不会同意嫁的,绝对不会!二姐姐……对大哥……

        没有人理李湄玦,他们远远立着,冷眼看李湄玦耐不住药力的丑样,连走路也不会的野猫,就不用脏了他们的手。

        不知是谁点了一下头,得到示意的几个人围上前。李湄玦哪里肯就范,他心里有不甘,有不明,有愤恨,有不屑……但是,手被抓,脚被抓,嘴巴里被灌的是剩下那壶酒。

        李湄玦记得那酒壶,记得拿酒壶的手,记得手的主人……王旭安!王旭安,我虽未倾心付你,但是相处年久,就算养条狗,也有了感情!你狠心若此,我李湄玦瞎了眼,竟不查至今!心里恨意充盈,一口咽不下的血气突上喉咙,合着之前咬舌时的血一起流出……分外惨厉。

        被压在罗帐床上,予人玩弄……李湄玦的心,空了空,眼睛缓慢地闭上,一滴泪顺着倔强的眼线淌下来,再无泪意。

        李湄玦的急和恨,一丝不漏地过到陈玉绘身上。陈玉绘身心俱焚,难以承受涌荡的痛楚,心中闷着千万言语想吼叫发泄,却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玉绘忽然发现自己脱离了李湄玦的身体,床上的身体遍体狼藉,没有声息……陈玉绘下意识抬手去擦自己的眼角,哪里有泪,手指触不到脸,根本没有形体,像漂浮的一缕人魂……

        李湄玦脸上的泪痕已干,忽然睁开的眼睛,里面又阴又冷,比绝望走得更远的是仇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向陈玉绘所在,似看见,似没看见。恍惚的嘴角翘起,带着自嘲的悲悯。这是个才十五岁出头的孩子啊!

        雷声轰隆隆,闪电的光亮震得门窗簌簌抖动。陈玉绘受惊,心陡然要跳出胸口。

        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像一抹魂魄跨了时空闯入?

        外面响起几声惨厉的尖叫,房内的兽行在继续,陈玉绘没有形体的身体推不开人、喊不出话,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一切都是假的吧,是梦吧?入了谁的梦!陈玉绘疯狂地想。

        念头一至,没有重量感的身体竟穿透墙壁,到了屋外。

        电闪雷鸣。雷神的车子架着千军万马从头顶碾过,闪电似从天尽头纵下的鞭子,要把大地抽裂,没有下雨……风很大,简陋搭建的戏台都快要被吹得晃了,地上的泥土、灰尘、落叶打着卷儿绕向墙根,间或几件不是道谁仓促间脱下来的衣服……

        陈玉绘往前走了几步,懵然的目光顺着杂乱的庭院逡巡一圈,看见王旭安靠在李湄玦那停房子的门侧,一副懒懒的样子。

        陈玉绘本能地想上前,一个惊雷打在他面前,陈玉绘直往后飘了几步,再看王旭安时,脚步不再挪动。他从不知道王旭安坏起来,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一个人,果然无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此刻的王旭安看起来如此陌生又遥远,像隔着一个世界。

        自己是死了吗?陈玉绘仰头望天,天上黑云翻滚,厚实又混乱的颜色,要把一切都卷席的黑,厚重又恐怖。

        吃了那么多禁忌的药,下了死手折腾自己的身体……死了,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陈玉绘茫然无际地四处看……李湄玦!是你带我来的吗?是你吗?!……

        无措的手抚到肚子上……生命,自己从未想过这是一个有血有肉,以后会走路会开口说话会有感情的生命……不是它自己选择要来这个世界……不是它的错……即使此刻,也能感觉到不知真假的热度和萌动……陈玉绘浑浑噩噩地思绪是被又几声的惨叫惊醒的。

        这个园子……越过戏台,暗灰的帷幕整个被风吹起来,可以看见里面几对正行禽兽事情的男人们,无一例外地围着几个年轻的宠伶……惨不忍睹的画面……被玩弄的人皆遍体鳞伤,哑着脖子嘶叫,掌控主导权的人正拿着戏房里的各色道具混用在少年们身上……陈玉绘看见了那些器具上的血……

        混乱了……完全失控的狰狞场面……陈玉绘胆颤心惊地陡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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