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梦仙-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已经是嗜梦做出判断的最后期限。
而那苏叶和众人合力掩盖的真相,竟然,在一柄最为普通的银梳之上,慢慢舒展开来。
登基大礼一早,苏叶便被前拥后簇,规矩很多,都是人为,嗜梦看在眼里,却没有多加评论。恐怕日后入宫,这一整套繁文缛节自己也是逃不掉的,好在文姬这个婆婆不是多事的人,那一早就把她叫去,名目是召见宣事,实则不过是帮她讨个清静。
宫廷一干人等中,嗜梦唯一还能说说话的,便是文姬了。
两人躲开那红男绿女,清净之处说说私话,倒也安心,末了末了,文姬突然起身将那嗜梦推到台前,看着她花容月貌铜镜之中好不美丽,可惜那脸色略显苍白。
“先前我也涂过胭脂,被那笑忘耻笑,所以作罢。”毫无心机嗜梦随口一说,感觉文姬触碰自己脸颊的手指轻轻一抖,才发觉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说道:
“我不是有意的。”
“无心,才更可怕。”文姬明明在说着嗜梦,却好似说着自己,“对一个人的迷恋超越了礼法,成了习惯,哪怕身边是天下第一的皇帝,心里却还有个人。”
嗜梦转过身,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沉思的文姬。
奇怪。
明明已经忘记了前世的文姬,如何会有此感慨?
她这一世,应该是爱着皇帝的幸福女人才对。
就在这时,那文姬从自己发髻深处抽出一柄银梳,那造型别致的梳子是那样熟悉,那不就是拿来通梦时用的法器?
物还在,人已不在。嗜梦正在感怀,却是思绪猛地一抽。
有什么地方不对。
有什么地方。
那银梳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秘密之锁,契合转动,一切的谜疑,似乎都随之窜连成线——
第一次隔空通梦,看到的文姬戴着银梳。
第二次近身通梦,看到的文姬,却没有戴银梳。
同是一人梦魇,为何会相差这一点?
嗜梦舔舔嘴唇,颤抖的问,“皇后娘娘,这梳子,是你——”
“哦,是我年轻时候陛下赐的,蛮夷之族进献的稀罕物件,又能梳头,又能簪发,很是有趣。”
“我自觉见识广博,却没有见过。”
“这怕是新鲜物件,盛行不过几年,我们这些宫里的人,自然先开了眼界。”
这银梳,是这一世才有的。
也就是说,第一次通梦,她看到的不是文姬的前世,而是今生。
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似乎有些模糊又还有些残留记忆的潮湿的黑暗此刻那么明显,那苏末身边鬼界的不明人士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她进入的是鬼符。
她看到的是文姬的这一世。
和前生几乎重合的这一世。
“你骗了我。”嗜梦冷冷的说,那本是还在微笑的文姬突然的愣住,嗜梦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心虚了。
“苏叶也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嗜梦站了起来,夺过银梳,“你大概不记得你的前世了,因为那已经被我吞噬。但是你还记得你的今生吧——你今生犯下的杀戮的罪孽——还有,苏叶的——”
“一切都过去了,陛下都不记得了,在陛下去了之前,他已经传位给了叶儿!”
“那是因为他的鬼符被破了。”嗜梦说到这里,手突然张开,那梳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切口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笑忘!
笑忘没有离我而去——他一直都在——他代替我,留在了鬼符之中?
虽然记不得,却是可以如此笃定。
笑忘来过。
笑忘一定来过。
顾不得已经换上的凤衣上沉甸甸的装饰叮咚作响,顾不上宫中一路人的眼光,嗜梦夺门而出,一路撇去那沉重的装饰和幻彩的衣衫,等到她冲到苏叶的寝宫前,全身只剩一件单薄的亵衣——
苏叶已经穿戴妥当,正是要往那大殿去。
两人僵在那里,苏叶台阶之上雍容华贵无不所有,嗜梦抛却枷锁只剩孑然一身。
庙堂之高,任乃去坐拥天下。
而你的天下,却不再有我。
嗜梦看着苏叶,一个是一身单薄褪尽铅华的白色亵衣,一个是龙袍加身正向那权力巅峰而去的金黄。
不是同路人。
曾试过拥抱取暖,却因为那心和心一毫米的距离,灵魂生生不能契合。
“我要走了。”
只是这一句。
苏叶便知道,他千万句都再也留不住。
面前是嗜梦,身后是江山,苏叶轻轻转身,忍住一时酸涩,便是轻声说道:
我不是南柯公子。
嗜梦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那曾经说着“不准离开”的霸道王爷,如今已经成了真正的君王。
耳边响起嘹亮的一声:
“入殿——”
大门在他面前开启,在她面前轰然关闭。
殿里一片江山,任他指点。庙堂之高,却不是她栖身之所。
嗜梦离开的时候,那宣誓新皇即位的大鼓正敲的洪亮,想着上面那一句“王叔雅赠”,嗜梦笑了,没有想到,命运的大鼓,从一开始,就已经敲响,是人们被自己的欲望遮盖了双眼捂住了双耳。
如今清醒,那画桃花的狐狸郎君,你在哪里。
红墙外,一辆马车在等着她,却没有那驾车的人。
似乎早已有人算到她会离开,一早准备好了。
只是,该去哪里?
是你在指引我么?笑忘?
撩开帘子,车里悬挂着一把刀。
别无他物。
嗜梦细细一想,终于领悟,便是一翻身上了马,从那凤冠霞帔的世界逃出生天,去往那刀光剑影的,江湖之远——
屋顶上一紫衣男子嘴角上扬,眯了眯眼睛。“又要有乐子了。”
【庙堂之高完结 请关注下一卷 江湖之远】
刀
碧水岸边,有一小黑屋。
小黑屋旁,有一东南枝。
东南枝下,有一磨刀石。
这是苏叶帝即位七年秋。
正瑟瑟。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每逢这个时侯,那江湖,又开始不安。
俗语有云,无风不起浪。可到了江湖,恰恰是,无风才起浪。
想那战乱饥寒,有些功夫的,都上了战场而或出卖体力,哪还有闲情逸致修仙问道,各立门派?便是到了这物质极大丰富的太平盛世,各路闲杂人等才有这强身健体拉帮结伙走访大好河山的本钱。
四海平,江湖乱。
外无敌,于是关门开打。
到了苏叶帝七年秋,打得比较有水平有声势有地位的,主要有三户:
一是那北面的神刀族,依托于上古刀神的传说,将本已经快要消亡的小武馆推陈出新,秉着“网罗天下刀客,重振武林雄风”的宗旨,在短短五年时间迅速成长起来。位处极寒的雪山脚下,当地人身体素质普遍较好,加上那耍大刀的也并非大街上卖艺的师傅,而是真个儿的神刀族的后代,也有那几分真才实学,教出的弟子出去闯荡江湖也未见得会丢了手艺。
一是那东边临海的逍遥门,尽览江南美景,坐拥富贾大商,玩的不是刀枪棍棒,而是轻功暗器、点穴下毒,吸引了不少无所事事向往江湖的阔绰子弟,也有那慕名而来自诩清高不愿弄脏手的名门之后。鉴于基数庞大、资金雄厚,也混出几个罩得住场面的人物行走于江湖,名声甚远。
一是那西边大漠之中神秘古老的乐府,府下弟子皆着白衣,精通乐器,而那乐器就是最致命的武器。早在三十年前,就有那“乐女舞箜篌,剑客吹清笛”一句,但凡在大漠之中见到如此打扮的人弹奏那仙曲,早就口干舌燥快要入土的游人都以为自己升天了,于是又有人成他们为“仙人口”。只是这门派教规甚多门槛颇高,弟子都是精品,世上难得一见。
话说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样一群闲着没事做的男男女女,见了面总要切磋一二,江湖上哪里八卦,哪里动乱,哪里就有他们。久而久之,有人说了,我们得形成组织,组织有了,有人说了,还得有个头——
那便是人们常说的四个字,武林盟主。
神刀族、逍遥门和乐府三分江湖,按照历史规律,必然是谁都不肯发扬风格。毕竟,{奇}学武不是经商,{书}经费还需盘算,{网}哪一家的头儿当上了武林盟主,哪一家便是那大大小小武林大会的头目,好几千号人来来往往的车马、食宿、医药、武器、礼品、特殊服务——
到时小则为本门派收揽经费,大则带动一方经济发展,自然是万众瞩目的抢夺高地。
谈了一年,打了一年,再谈一年,再打一年。
门派的头头脑脑都换了,这武林盟主还没定下来。
于是,苏叶帝七年,定于冬至,武林各门派选派代表参加群殴,胜者为王败者寇,不论手段不计成本只看结果。
撂倒一片最后屹立不倒的,就是那大当家的。
江湖规矩,群殴也得有个名目。曰,至尊大典。
三大门派都颔首同意,各方零散门派也只能跟风。
转眼一入秋,距那至尊大典不过两个多月的光景。
据说那乐府已经把那归隐多年的“箜篌女、清笛客”请了回来,那逍遥门更是出了损招,直接广招天下能人,不论过往不议门派,只要能打,都归入门下。
毫无建树的只剩下善良淳朴蛮力的雪山脚下的神刀族。
族长还在坚信,刀神会回来的,他会带领神刀族取得胜利。
谁都知道,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刀神。
一如这世上根本没有那神刀族一直信奉的千年宝刀——在喉。
由于神刀族的日益强大,雪上脚下也开始繁荣起来,客栈林立,武馆云集,郎中满街走,棺材铺子全年开放。
一眼望去,见得最多的,莫过于铁匠铺子,为了生存,无不是各显高招,有的悬大刀于梁下,霍霍一排,好不壮观,有的终日雇人来砸场,莫不是大刀一出做鸟兽状逃散。
此间种种,恕不详述。
尤其是日近至尊大典,上山的人越来越多,那铁匠生意越来越好。外地人不懂门道,经常被骗入其中,买个青铜烂铁而归,还当做是神刀族那大刀客的武器,宝贝一般供着。
若是内行来了,便是直接穿过闹市,往那山脚下零星散布的铁匠铺子而去。
这年头,大神都喜欢玩隐居。
如若是遇见此中好手,那刀匠们便是齐刷刷一指——
碧水河边,有君白刃。
如果说这世上没有刀神,那么,他至少是这世上最接近刀神的一个……
懒惰而欠抽的凡人。
碧水岸边,有一小黑屋。
小黑屋旁,有一东南枝。
东南枝下,有一磨刀石。
日出,一男子款款而出,口中念念有词,曰,今日必要完工。
日午,该男子默默流泪,口中念念有词,曰,午后君当勉励。
日落,此男子呆呆一笑,口中念念有词,曰,明日还需趁早。
日复一日,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子,每日举刀向石,却是斟酌再三,那下手的角度、力度、精度,莫不都是一算再算,往往持刀而望,微微蹙眉,甚是唬人,却是早已昏昏睡去。
熟悉白刃的人,莫不都说,此君神人,十年一刃,百年一刀。
此处十百,并非虚数。
若是那多嘴的还要再问,便会有那一并磨刀的同行侃侃而谈,神情飞扬,情绪义愤。
白刃非当地人士,背景不详,十年前定居于此,本是不起眼。却是一日遇到伯乐,委托其造一柄刀。
此伯乐乃武林世家公子,名阳,性情中人,求刀只为手刃仇家。
承君所托,白刃不敢怠慢,终日忙碌不停,公子阳甚是欣慰,却过了月余,仍是未见一物,躯身而往,却是发现那白刃在磨石头。
——所谓何用?
——造石磨刀。
——磨石者众,君不用自己重头来造。
——非也,非我之石,非我之刀。
那公子阳不再多语。
便是如此,磨石三月,选铁三月,选木三月,选玉三月,转眼一年。
料齐全了,那白刃却又碰到了难题,那木柄上的花纹,本是想刻龙,可是龙该是个什么样子呢?如此苦思冥想数日,公子阳阴沉着脸而至——
不如你先去炼钢。
“不解决这个问题,我心尤念,无以为钢。”
公子阳扶墙出了黑屋,便是说,“君好自为之。”
又是一年,公子阳蹒跚来访,岂料屋内无人,白刃早已逃窜。
留下字条一张:君再逼,白刃只能自挂东南枝。
公子阳在黑屋壁上留下十行爪印,便是踉跄而去。
多年之后,那行踪诡秘的白刃终于怀抱宝刀进城献礼,公子阳面如土色无语泪流,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攥紧拳头,恨恨说——
我那仇家,早已病亡,等不及神君的刀了。我只好供奉堂中,已警后人——
那白刃听到此话露出的面色,至今无人能说的明白。
但是一句。“如若非杀人之用,此刀便造的偏颇,我还要拿回去重修——”
公子阳一口鲜血而出,郁郁而终之前,嘱托家人将数年的造刀费一定要交给那白刃,并附上诗词一则: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坐等白刃到白头
我去黄泉乃莫笑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