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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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安置一下也满够了。”
知道两姊妹被各自的父亲留下是什么用意,因而陈澜压根没费心说什么除了这临波馆,外头还有的是空院子空屋子,须臾就能收拾出来。横竖她们要挤着就挤着,朱氏那儿心有定计,也不怕她们玩什么花样。因而,分派好了之后,她又言语几句,就转身进了西厢房,只吩咐了一声,芸儿就跳将起来指挥着丫头们去搬东西了,陈衍自也是忙着叫自己的丫头去帮忙,又是让下头送午饭来。而陈澜对红螺嘱咐几句,红螺就悄悄退下。径直往上房去寻绿萼。
今日陈澜干脆利落地将陈瑛等人拦下,因而虽留了一个陈滟,一个陈汐,朱氏的心情仍然格外好。因她已经开口说吃素斋,中午就让厨房蒸了全素的点心,这会儿用了一个豆沙馅的小馒头,喝了半碗胭脂米熬的粥,她就把剩下的都赏给了一众丫头。珊瑚出去打帘子的时候,她影影绰绰瞧见外头有人说话,其中一个仿佛是绿萼,就出声唤道:“绿萼。是谁来了,还鬼鬼祟祟的?”
话音刚落,门帘一动,绿萼就拉着红螺进来,因笑道:“回老太太,是红螺来了。刚刚三小姐忙着送三老爷出去,又办了点事情,刚刚还安置了四小姐五小姐,所以饥肠辘辘,得先吃过饭再到这儿来,让她先来禀报之前的事。”
“三丫头也忙坏了,这点小事还让人特意说一声。”朱氏脸色霁和,见红螺又屈膝行礼,便笑道,“我这儿也刚刚撤下盘子,不少都没动过,趁着你主子那儿正忙,你也到外头用几口,再来对我说说,今天外头都有什么故事。”
见朱氏心情好,原本正心里七上八下的红螺定了定神,答应之后就到了外间。只不过,一早上又是佃户闹事,又是锦衣卫官登门,连府里二老爷三老爷两家人也跑来捣乱,她满心都为陈澜捏着一把冷汗,哪里还有多少胃口。胡乱扒拉了两口饭填了肚子,又就着清汤用了一个豆沙馒头,这才又进了东间。
朱氏这会儿捧着一个茶盏坐在炕上东头,见红螺又进来,便指了个脚踏让她坐了。原本她心情舒畅,叫了红螺来,不过是想听听陈瑛如何盛气而来败兴而归,可当听到红螺说锦衣卫的杨进周来了,她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而底下的红螺一面说一面偷眼瞧看朱氏的眼色,想起小姐事先提醒自己的言语,把一色事情说清楚了。随即便又说道:“小姐说,那位大人奉命办事,又是和咱们这地方相关,咱们是想脱开也办不到,所以只能答应下来。就是事有不成,也都在她的身上,请老太太借着养病,尽管装不知道就是了。”
此时此刻,东间里头除了朱氏和红螺,就只有一个绿萼。她过了年便已经十七岁,顶多再留一年就要配人,因而除了广结善缘之外,并不和其他人相争。听着红螺的言语,她只觉得这些日子虽高看三小姐一眼,可竟是远远不够。侯府之中那么多主子,遇事哪次不是让别人冲在前头,自己留在后头好捡便宜,哪曾有这样的担当?
朱氏亦是怔忡不语,好半晌才点点头道:“难为她有心了。不过她小小年纪,也不是什么事都当得起……红螺,你好好伺候你家小姐,若有真到了难处,就让她来寻我。我总比她多活了几十年,看得也比她周全些!”
“多谢老太太!”
见红螺喜不自胜地跪下磕头,朱氏突然觉得意兴阑珊,摆摆手就让人退下了,随即又打发走了绿萼。一个人坐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她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晋王妃已经嫁入王府多年,只得一女没有儿子,再这么下去,次妃之事只怕是难以拖延了。如今看来,陈澜无论性情容貌都是上上之选,可这样一个孙女入了王府,怕是晋王妃制不住她的。而且,晋王对她这位阳宁侯太夫人原本就颇为敬重,并不需要陈澜嫁过去再巩固那一层关系。
女儿在外头,外孙女虽显贵却也帮不上家事,陈衍太小,身边只这一个可当做臂助的孙女,送到王府可惜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看来她对几个孙女婚事的盘算得重新来过了。
西厢房中,陈澜和陈衍刚刚用完午饭,就看见红螺进了屋来。看她脸上还流露着几分喜色,料想是对朱氏挑明了那话,兴许还得到了什么承诺,陈澜不禁微微一笑,见桌上饮食还多,就吩咐留着几样散给丫头,剩下的就拿到前头去给那些庄丁。见陈衍眨巴着眼睛却硬忍着没问,她就站起身在那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下午我要带着人到外院吩咐事情,你四姐五姐就交给你应付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七十八章 功归天子,施恩于下
第七十八章 功归天子,施恩于下
尽管外头阳光尚好。但院子里那些沟渠的地方已经是结了冰,那些泼过水的地方更是直打滑。这本是庄丁们在外头住时的习惯,摔个四仰八叉也就是哈哈一乐就完了,但如今进了安园,张庄头忙前忙后,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个,自是把手底下的人骂了个遍,随即就亲自带着人四下里巡视,见着积水结冰的地方就忙不迭地撒上煤渣子。这些事情还没做完,赖妈妈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什么?那种腌臜的人,小姐这等千金人物,怎用得着亲自见?”
赖妈妈心中嘀咕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可东张张西望望,她便没好气地提醒道:“你小声些,真要声张得人尽皆知么?要不是张大哥你没把这事情完全料理干净了,怎用得着小姐亲自出面?原本小姐是要出来的,后来还是我提醒了一句,这才起意在那边小厅中见。你既然都一一问过,自然知道好歹,挑几个本分老实的。对了,得会说话才行,小姐要他们办事呢!”
办事,这些大字不识一个,不是死硬就是胆小的佃户能办什么事?
话虽如此说,但陈澜吩咐了下来,他自是不敢丝毫有违,忙转身回了那边安置佃户的院子去。正房和东西厢一共七间屋子,总共安置了二十一个人,要不是庄上柴炭不够,黑煤却预备了不少,这些冻僵的人就不止是瘫软不能动那么简单了。这会儿进了屋子,闻到浓浓醋味姜味的同时,还飘着饭菜的香味,再看那一个个人都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吃得香甜,不禁皱了皱眉,招手就叫了一个在屋子里守着的庄丁上来。
“虽是说糙米饭管饱,可看他们这样子一个人就能吃六七碗的,恐怕那几桶饭还少了些,让灶下再预备一点,省得不够。”
“不够?”那庄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斜睨了一眼那些狼吞虎咽的佃户,忍不住低声说道,“张大叔,这也太好心了,闹事的原本就该打出去,咱们倒好。让人住了一晚上,还好吃好喝供着,这谁是主家谁是佃家?再说了,那帮人要是赖着不走……”
“赖着不走还有陈管事呢,用不着你操心!”张庄头没好气地在那庄丁头上拍了一巴掌,这才徐徐说道,“回头把角落里那个四方脸的。还有东屋里头那个小眼睛的矮个带出来。记着让他们洗脸漱口好好收拾收拾,三小姐在帐房那院子里见他们。”
说完这话,他也不理会那个瞠目结舌的庄丁,径直出了门去。又到两边安置佃户的东西厢房转了一圈,一边点了两个人,这算是安排好了,他这才匆匆去了帐房,正好瞧见那一乘载着陈澜的滑竿落下,连忙上前行礼。这回既是见人,那狭小的帐房自然就不够用了,他自是引着人进了中间那三间打通的轩敞大屋子。伺候了陈澜坐下,他便把自己选定的六人情形拣大略的说了说,随即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了一句。
“三小姐,这天安庄和这安园,是不是和那位锦衣卫大人要办的案子有关?”
从昨日到今天。眼看张庄头办事料理,陈澜深感自己没有用错人,因而此时只是脸色稍稍一正:“这座庄子连带这里的屋子都是皇上所赐,所以此次事情,不单单是咱们府里的事,也牵涉着国事,否则,咱们也不至于这般谨慎。我知道你平日不住在这里,先头也对老太太说过内外有别,但如今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我已经知会过老太太,从佃户到田土事,暂时都有我做主。所以,趁着人还没来,今天的事情,也请你帮我参详参详。”
“小的不敢。”张庄头忙躬下身子去,见陈澜身边竟是只有先头那个丫头,绿萼竟是不在,心中一凛,知道这做主的话怕是真的,连忙定了定神说,“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你是管田庄的老人了,据你所见,倘若是这些佃户历年给皇庄的欠租都免了,他们回去之后的日子,能过得如何?”
“这个……”张庄头毕竟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上任伊始就曾经到那些佃户聚居的村子瞧看过,从屋子里的家什到婆娘孩子的衣裳,再到农具种子等等,因而左思右想。觉得面对陈澜这样精明的主儿,还是不要昧着良心的好,便实话实说道,“三小姐恕罪,这些人说是佃户,其实比一般人家的长工还不如,耕牛没有,农具破损,再加上家底几乎都被榨干了,哪怕免了历年所欠皇庄的租子,只怕也只是缓过了一口气。若是小的尽心些,今年的田租应该能收到七成,可那也得是先贷给他们种子。而就是这样,年底大冷天恐怕也难熬得很。”
“我明白了。”
陈澜只是短短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就再也没说一个字。然而,只一会儿,也不知道陈瑞是打哪儿听说这里有事,竟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要是搁在平常,他自是看不得一个内院的闺阁千金管这种事,但如今老太太养病,深知利害的他也少许有了些服气,也就把那劝谏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张口却说了另半截话。
“小姐。一大早小的去巡检司的时候,那边的正副巡检还对小的打官腔,说什么昨夜这些佃户一夜未归,有人传言说是他们被咱们庄子上活活打死了,所以才会弄得佃户们群情激昂。要不是小的连晋王都搬出来了,那些人怕还得推搪。”
陈澜原本尚未完全下定决心,但此时听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她便知道,今次并不只是帮杨进周的忙,也不全是为了皇帝若有若无地示意,更是为了保住自己和陈衍唯一的财产。为了这个。舍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是值得的。因而,向陈瑞点点头,又仔细再问了一会,她便示意人也留在屋子里。
等屏风摆好,那些吃饱喝足的佃户洗干净了脸和手,就一块被带了进来。尽管昨天傍晚时险些冻僵,但一晚上在暖和的屋子里住着,又是好吃好喝,张庄头更对他们暗示主家乃是天子信臣,这总算是打消了他们心中的惊惧,但依旧少不了怀疑。
这会儿一个个顺从地跪在地上,六个人的脑袋都压得低低的。尽管隔着一架屏风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们可不希望因为什么违了规矩挨一顿棒子。直到一个恬淡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们方才面面相觑了起来。只是,毕竟都只是问些家里的小事琐事,他们忖度也没什么要紧的,自是一一说了。渐渐地,他们就放松了下来,更何况那位屏风后头的小姐似乎还通情达理得很,竟是让他们站起身说话,如此一来,他们心中的疑虑又少了几分。
瞧着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不好的佃户们渐渐露出了笑容,陈澜知道眼下差不多是时候了,便轻咳了一声说:“我知道,昨天晚上你们在安园门外,固然有被人胁迫的成分,也有实在是过不下去的原因。所以,威逼你们家里头那些人,侯府自会递条子给官府。所以你们大可放心。”
陈澜这话说了那么多,几个人听到的却都是后半截,此时此刻,他们你眼看我眼,最后还是一个胆大的开口问道:“小姐说这话,不是诓我们的吧?”
“这庄子乃是皇上赐给我们姐弟的,我弟弟年纪还小,我说话自然有一句算一句!”
听到这斩钉截铁的话,一众人顿时喜出望外。一下子全都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连磕响头,好一阵子方才欢欢喜喜地止住了。可等到他们听到接下来的又一句话时,又一下子愣在了当场,甚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在梦里。
“之前张庄头就报了上来,说是你们种子农具尽皆不足,家中过冬时不少口粮甚至是靠着糠皮野菜对付。而所欠钱粮,今早我已经命人去宫中天财库查证,历年租赋全是完清的,并无任何积欠,所以自然再没有什么欠租的道理。皇上宽仁,又怎会不体恤你们随意加成?这皇庄加成是夏庄头的陋规,他既然已经卸任,一应账目就与我阳宁侯府无关,你们是侯府的佃户,他临走的时候不催讨,如今再催讨,便是于法无据。”
天财库中的记录是历年租赋全清,这话是杨进周所说,因而陈澜自然相信肯定是真的。但别人就不同了,听见陈澜说这话,陈瑞差点没开口打断,还是张庄头知道点根底,在旁边一把拉住了人,这才没穿帮。只佃户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