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4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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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镜园的前门后门和侧门都被看起来了。因如今锦衣卫已经被裁撤,他们的服色和寻常京营京卫的军士看上去没什么差别,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无论问什么都和闷葫芦似的。”
“横竖这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用太着急。”
躺在摇椅上的陈澜微微一笑,随即就颌首说道:“你们也不用绞尽脑汁设什么法了。既然是早就料定的事,况且我也不是没有应对,何妨静下心看看情形如何。”
“可是,夫人,眼下的情形不比上一次,老爷那儿的火情还尚未分明,这儿夫人您又深陷泥沼,再加上那奏折连太一块牵进去了。
她又不是云姑姑柳姑姑,只怕安国长公主是否记得她还难说,与其焦急万分寻上门去,还不如留个信来得好。于是,她就在门房讨来纸笔,不甚工整地留下一张字条托其转呈上去,随即就告了辞。可人才走到一边胡同口,她就看到大批兵卒开了过来。得知是朝鲜倭国内乱,有不少刺客从边境混了过来,于是皇帝派兵到各家重臣府上守卫,她立刻掩住头脸就走。
情知不妙的她坐车在东城好几处有名的府邸张望了一下,见杜阁老府上戒备森严,其余好几处重臣府上亦是如此,她就索性过了什刹*,又特意去宜园转了一圈,最后才磕磕绊绊找到了北居贤坊五岳观旁边的韩家。
这里却还安静得很,她不过是在门前停下,向门房通报一声就被人引了进去。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得知对方是韩明益的独韩南,而韩明益夫妻应邀去了杜府,四少爷陈衍并不在此处,她顿时沮丧地无以复加。
“姐姐难道有什么要紧事?”还不到十岁的韩南看见芸儿那满脸踌躇的样,便拍着胸脯说道,“衍哥哥之前答应过我下午要送书来,兴许再过一会就会来了,要不姐姐就在这等着?”
思付自己无处可去,芸儿不过犹豫片刻也就答应了,当即便陪着韩南坐了。最初芸儿思付韩南是少爷,也不敢多说话,可因小家伙天南地北什么都感兴趣”她又是爱说话的,不知不觉就攀谈了起来。
说起江南胜景时,她更是把景致描述得犹如huā团锦簇一般,说得韩南一愣一愣,到最后〖兴〗奋地一下跳了起来。
“等我长大了,我也一定要往江南去看看!”
然而,话音刚落,外间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心中奇怪的芸儿才刚站起来,就只见进门时见过的那个粱伯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气急败坏地说道:“少爷,少爷快走,前院”前院有贼人进来了!”
韩明益虽是致仕翰林,两个弟又都是系出名门,但他在六礼束悄上丝毫不肯多收,日过得极其简朴,上上下下的亻卜役统共就只有三四个,平日家中上下访客极少。
这会儿听得此言,不但是韩南一下愣住了,就连芸儿也是满脸的惊讶。然而”她却没问什么是谁这么大胆之类的蠢话,二话不说一把抓起自己那斗篷,拉了才九岁的韩南就匆匆往后头跑。看到这一幕,粱伯愣了一愣就转身跑了回去,奋力关上了二门。然而”才刚刚下了门闩,立时就有一把钢刀插了进来,竟是犹如切豆腐一般砍断了木质门闩。当那一脚踹开大门的一刹那,粱伯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芸儿拉着韩南气喘吁吁地从后头出了韩府,听到旁边的小家伙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立时二话不说用斗篷把人裹得紧紧的,随即拉着人继续往外跑。到了路口发现有一辆过路马车,她立时二话不说拼命上前拦下了马车。和车夫争执两句之后,她一把摘下头上那根赤金簪递了过去,见车夫眼睛大亮,她便立时说道:“快,到了地方重重有赏!”
然而,才把韩南推上马车,她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了阵阵叱喝,眼见马车车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挥鞭打在马背上,她立时紧紧攀住了车辕,竟是被拖着飞速前行了起来。寒风夹着雪huā往她脖衣领衣袖里头灌,冻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尽管如此,她却丝毫不敢放松手,哪怕是背后又是一阵阵的马蹄声,脑袋一片空白的她也丝毫没觉察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到前头迎面又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这才心下惊悸”再也支撑不住,一下放开了手。
可是,人重重落地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惊咦声。尽管她拼命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落地时的那几个翻滚以及完全冻僵的身体,却让她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甚至没看清那几个下马朝她走过来的人,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脸色阴沉的陈衍见马车已经被几个亲随围住了,对身后楚平几个做了个手势,见他们驾马往马车后头疾驰而去,他立刻跳下马来,上前低头俯身查看了一下芸儿的情形。发现人已经昏了过去,他索性打横把人抱起,径直走到马车前,也不管那战战兢兢的车夫,径直把人抱到了车厢里。见韩南几乎是手足并用地爬过来查看芸儿的情形,他就冲着小家伙摇了摇头,随手拿出腰带上系的一个小葫芦,打开盖给芸儿喂了一口烈酒,见她的嘴唇赫然乌青一片,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无旁鹜揉按了几个地方给她活血,这才低下头退出了马车。
“这……这位公。”
“少罗嗦,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陈衍眼见几个亲随一无所获地回来,顿时冲那马夫冷冷吩咐了一声,“去顺天府!”
就算皇上是明眼人,一个不好,万n龙颜大怒,那后果也是很难预料。不管怎样,总得递出消息去给能有办法的人,不拘长公主,四公,甚或是夏公公也好……”
“云姑姑,你在宫中多年,论理经过的事情比我多,这些话也是为我着想,但情形未明之际,做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况且,老太太和小四那儿说不定也卷进去了。至于长公主和夏公公,一来还不到轻举妄动的时候,二来……,说不定那两位也未必能够动弹。”,说这话的时候,陈澜的思绪一下就飞到了三年前。尽管这一次未必如同那一次是虚惊一场,可在皇帝已经免朝多日的情形下突然来这一出,令出何门就很值得斟酌了。更何况,杨进周曾经说过他们那几个人已经有了计划,,”那么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还是让他们正好有了切入的机会,这都不得而知。而最最关键的一条是,她如今不再是一个人她的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那夫人的意思是……”
“等着。”陈澜迸出了简短的两个字后,又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操之过急,但也不要掉以轻心。从今天开始,每日排出前后院家丁家将轮值的表来。另外,每个门上派一个可靠人盯着,不管外头来人是否被那些军士挡驾了一律都先记下来,心里有个数目。该打探的时候还走向那些军士打探,能不能问出是一回事,问不问又是一回事。”
陈澜每说一句,云姑姑就应一声,末了虽仍有些一头雾水,但却是依言去安排了。等到她退下,柳姑姑就忍不住上前在躺椅旁边站了微微躬下身问道:“夫人,还有一件事原本这时候不当说。芸儿……芸儿前些日开始,就常常往外头跑。因她服侍夫人多年,再说也常常去看红螺她们,所以我也就没回禀。可是她今天一大早出门,这会儿还没回来。”
“你是说,她这会儿就算回来十有八九也会被人挡在门外?”
刚刚陈澜还一脸的镇定,但此时她一下坐直了身,两只手紧紧捏着扶手,好一会儿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身边最早伺候的那些大丫头一个个都嫁了人,只有芸儿东挑西捡丝毫没有作为“剩女”的自觉,然而,她从最初不太喜欢芸儿的心直口快到后来的欣赏那份爽利真性情,再加上留在身边的日最长免不了就生出了更胜别人的亲近感。
“她向来聪明机灵,只希望这一次也能警醒些进不来就去找娘,亦或是阳宁侯府,甚或是宜园等等地方都好。”
正如陈澜所说,当芸儿从风雪中回来时,发现镜园门前那条胡同满满当当都是兵卒,素来机灵的她立刻存了一份小心,根本没有尝试直接进去,而是寻了一条街外的小茶摊打探事情经过。那小老头虽不知道具体缘由,可当时的场面却是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芸儿原本还想打后门去试一试的,这下索性连后门也不去了,径直雇了车赶往定府大街。
然而,让她又惊又恐的是,那座大宅竟也多了不少兵卒看守,她不得不又赶去了长公主府,可到了门前听说太医才给长公主瞧过,说是诊出了喜脉,这会儿还在休养,通报进去也未必能见,她思来想去就打消了这念头。
第四百九十五章 重拳(上)
顺天府衙位于灵椿坊,百多年来没挪过地方,前头的大街也就因地得名,被人称作是顺天府街。由于是京城,和大兴宛平两个京县一样,府衙主官属官的品级都比外头的州府来得高,只正三品的府尹看似高官,但在满京城一抓一大把的一二三品官中不免就显不出来。就好比前些日子好容易结了的一桩自尽案,眼下不但被人翻了出来,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府尹王安乐的脑袋都快彻底炸开来了。
于是,当一个衙役匆匆前来报说,道是陈四公子来见,王安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见人。反反复复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不那么有底气的声音吩咐道:“就说我身上不爽快,去叫胡通判迎一迎。过去传话的时候机灵些,对胡通判多说两句好的,总而言之我就不去了!”
那衙役乃是王安乐的心腹,往常要是碰到这种吩咐,立时转身就会办得妥妥帖帖,但这会儿他的脸色却有些古怪,犹豫片刻就又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请恕小的多嘴,陈四公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小孩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年轻姑娘。
这会儿胡通判已经急急忙忙过去给安排屋子等等了,看那陈四公子脸色铁青的模样,似乎不单是因为前头那件事。”
“你怎么不早说!”
王安乐可不是不领世情的愣头青。觉察事情有异,他立时站起身来,可开门一到外头,瞧见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一股寒气扑面袭来,他赶紧关上门,又接过后头那衙役递来的大氅系好了,这才匆匆往外走。待到了胡通判那座粮捕厅他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那儿面色阴沉的陈衍,少不得稍稍变幻了一下表情,随即咳嗽了一声。
“王大人来了。”尽管陈衍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不过是勋卫的虚职,也不能真的傲视王安乐这个正三品府尹,因而站起身迎了一迎后,又开口说道,“本应该先去拜望王大人,不过人命关天,所以当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王大人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一桩耸人听闻的案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冲进我恩师韩先生的宅邸,伤了三人之后又追杀我的小师弟韩南。多亏家姊的婢女正巧在那儿,奋力保护,这才救下了我先生和师母这唯一一点骨血。韩先生虽然已经致仕,但诰命敕书还在,此等行径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用陈衍又是耸人听闻,又是闻所未闻,王安乐就已经听得脑袋发胀了。哪怕韩明益不是陈衍和罗旭的恩师,就凭一个致仕翰林的身份,在这天子脚下遭到这种事,那也足够他这个顺天府尹喝一壶的,更何况如今那位的背景赫然是硬的不能再硬?于是,头皮发麻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正色问道:“那韩公子人呢?”
“小南,快出来。”
陈衍一声喝,韩南这才从屏风后头闪了出来,眼圈还是红红的。尽管如此,他仍是乖巧知礼地上前对着王安乐深深一揖,称了一声大人。王安乐虽是官场多年摸爬滚打的老官油子,可是子息上头也不甚如意,至今也就是两个儿子,小的那个就和韩南一般大。因陈衍强调那是韩明益夫妻的独子,他瞧着越发生出了怜惜和义愤,当即重重冷哼了一声。
“天子脚下,岂容这等人放肆胡为!来人,去把苏推官叫来,都是他上任以来浑浑噩噩,这京城的治安方才会败坏成这个样子!”
尽管知道王安导只是迁怒于苏仪,但陈衍自个也对苏仪没有半点好感,因而自是不会从旁说话。待到苏仪赶过来之后被王安乐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心中稍稍解气,在旁边冷眼看了好一阵子,这才冷冷说道:“总而言之,这案子我就拜托顺天府了,不论如何都得给一个公道才行。”见苏仪张口似乎打算反唇相讥,他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苏推官,不要以为令妹的事情有了转机。孙悟空再神通广大,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你那些盘算指量我不明白?”
苏仪被陈衍两句话戳中了心头隐痛,顿时大怒,可是,当看到陈衍那冷冰冰饱含杀意的眼神,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最终压下了那种冲动,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出了门。待到他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