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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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的样子,竟是摩挲着陈衍的脑袋,又宠溺地揉了揉,也不管他头上成了什么样子,又笑出了声。
“衍儿,今天那场面,早知道我就该带你去的”
陈衍满头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此时被朱氏揉得乱七八糟,偏在龇牙咧嘴的时候听到这一句,顿时更哭丧了脸:“老太太您还说呢起头我就说要跟去的,您偏说韩先生那儿的课耽误不得,否则杜阁老过问之后我又应付不来,硬是不带我去,结果少瞧了这么一场大热闹”
“什么热闹不热闹的,杜夫人还不是只送了贺礼,人不曾亲来,要知道你偏凑在这脂粉堆里去了,下次你敢说杜阁老责问你能蒙混过关?就是韩先生,也决计要觉得你心性太浮躁。”陈澜没好气地斜睨了陈衍一眼,见其一下子耷拉下了脑袋,这才和颜悦色地说,“要凑热闹,杜小姐生日不远了,到时候你亲自去杜家送贺礼就是。”
“啊?”
“啊什么啊……杜阁老今非昔比,三节两寿之外,这等小节日也必定有人记着,别人登不了门,家里亲戚必然全都到场,正好给你凑热闹”
看到陈衍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朱氏不禁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笑着说:“你呀,和你姐姐比起来可差多了火候。不过,你姐姐说的是,你算算,如今你有韩先生这么一个文课的老师,郡主这样的武课师傅,再加上杜阁老这未来的岳父,天底下能如你这般幸运的人能有几个?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你这个弟弟有的是热闹好看”
“老太太”
这回是陈澜忍不住了。可她才叫了一声,就看到陈衍立时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又笑嘻嘻地说:“老太太说得对极了,我以后有的是热闹好看。不过您还漏了两个人,我还有这般算无遗策的姐姐,有这般和蔼慈祥的祖母,自然是天底下最幸运的”
即便知道这是奉承,可朱氏仍然高兴得合不拢嘴,而陈澜也不觉笑了起来。至于陈衍,则是趁着朱氏没留意,又拿出了一对香木手串,当做自己的生辰贺礼送给陈澜。陈澜自是笑着收了,而陈衍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其他的。
罗师兄虽说是好,可如今婚事已定,那位也只在唯一一次遇到他时给他出过主意,让他送这礼贺姐姐生辰。
当郑妈妈从外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满屋子的其乐融融。即便是心存偏见如她,亦是觉得这一幕异常和谐温馨,不知不觉竟看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回来了。”朱氏这才看到了郑妈妈,见她行礼就点了点头,“苏家怎么说?”
“苏家老太太最初还抱怨那婚事咱们侯府失信,可终究还是没敢多说什么,要是知道咱们三小姐今天封了县主,她就更不敢痴心妄想了。”郑妈妈一想到苏家老太太陈氏那种市侩脸就浑身不舒服,此时也不免发泄了两句,这才又接着说道,“至于苏小姐那里,我直接撂了明话。这些天有几户人家上门提过亲,可都是小官宦人家。所以,听说是有望进晋王府,看她的样子很情愿。别说等两年,我看她就是等十年八年也乐意至于苏家老太太,我说包了苏婉儿婚事,让她随儿子去任上,又得了那么多好处,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此时此刻,听到苏家的光景,陈澜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人各有志,仅此而已。而朱氏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
眼看时辰不早,陈澜就拉着陈衍预备起身告辞。可就在这时候,郑妈妈突然想起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连忙使劲一拍脑袋道:“哎,看我这记性,最要紧的话竟然忘了皇上已经下旨,让杨大人的父亲重归汝宁伯府宗祠,又追封正二品龙虎将军,授勋上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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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两百零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朝宠失门祚衰
第两百零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朝宠失门祚衰
威国公罗明远尚未完全从脚伤中恢复过来,早朝自然是一概免了,而罗旭尚未实授品级,如今只是试职,按理也不用起大早往长安左门赶。然而,一贯散漫惯了的他如今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起大早,练剑之后就匆匆出门前往内阁直房,每天傍晚时匆匆从外头回来,偶尔休沐一日还得到外头见那些从前的友人。
眼见儿子这般光景,威国公罗明远并不以为意,而林夫人却心疼他的辛苦。这天一大早,她就在罗旭前来给父亲问安之后要走的时候,直接在门口把人拦下,又拉着人到了东屋里头。把丫头们都赶到了外头等着,她端详着罗旭那一身青色没有补子的罗绢常服,就叹了一口气。
“你官面上的事情已经够忙了,若是没时间再和那些朋友往来,就别在那上头再耗费时间。不说你是威国公世子,就说你如今已经中了进士内阁行走,也不适合和他们再搅在一块。”
罗旭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娘,话不是这么说。从前我和您呆在京城,文武都瞧不上咱们,也就是这些知己朋友才撑着我到了今天。若不是他们,我也就是个不能文不能武的纨绔罢了,京城一捞一大把。如今有了前程就丢了朋友,我罗旭绝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林夫人满腔的话被罗旭一噎,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到最后不得不把心一横,“可是你如今正是心里最苦的时候旭儿,如果心里还不痛快,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就说那天阳宁侯陈瑛派人来,你大发脾气,却不肯对你爹和我说分明,你知道我多担心不对我说,你喝酒消消愁也行,别这么死扛着”
“娘,儿子不是小孩子了。”
盯着一下子呆住了的母亲,罗旭缓缓站起身,又单膝跪了下来:“酒是高兴时候的助兴妙物,乘着酒兴作诗舞剑,那才是我喜欢做的勾当。借酒消愁愁更愁,与其这样,我还不若趁着年轻努力做做事情,兴许有些事情就能忘掉了。至于陈瑛,只会玩弄那种下乘手段的人,还想把持我……我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就好。”尽管心头还是充溢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但林夫人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你自己留心些,不要累着了。我听说杜阁老是极其严格的人,前些天还有不少怀揣着热炭团般心思的人希冀往杜府里头送礼,可他一份写着名字的题本直接扔在了早朝上,砸得轩然大*,你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千万小心。”
“娘,你就放心好了。杜阁老虽是崖岸高峻,但做事情并非全无分寸。”
罗旭不欲对母亲解释太多这些复杂的事情,只想起杜微方这些天把他指使得团团转,以致他几乎没心思去迷茫黯然,他就不得不感激这个看似倔强不通情理的老头。而且,杜微方完全不管其他人对他的排斥和警觉,各种事务不由分说地压在了他的肩上,却让他受益匪浅。
安抚了母亲,罗旭这才终于得以出门。等他到了内阁直房,早过了辰时三刻,朝会已经结束了,二层的小楼中除了往来的官员,还有就是送交文书的书吏,以及内阁的司办官以及中书等等。他才到杜微方那间直房门口,尚不及通报,就只见那斑竹门帘一下子被人挑起老高,紧跟着一个人就出了屋子来。
“杜阁老?”
“你今日来得迟了”杜微方没好气地冲着罗旭一瞪眼,随即理了理身上衣裳说,“汝宁伯府那边今日神主入宗祠,文渊阁这边得有个人一块去,本想让你跟着礼部侍郎走一趟的,谁知道司礼监那边派了人来,说是皇上要见你。”
见罗旭有些发愣,杜微方就招手让人靠近了些,又压低了声音说:“元辅不想派自己人去,其他人也各自推诿,所以我本意是想让你走一趟。汝宁伯府最风光的时候,曾经进封过侯爵,甚至连国公们也有不少得看那边的脸色,可不出几十年,曾经煊赫的门庭就成了现在的光景,当年的公案……那就是个不要脸的老子欺压成器的儿子,什么东西”
冷笑了一声,杜微方就看着罗旭说:“这些天看着你做事,有能耐有担当,倒是个有出息的,所以我也要提醒你一声。你家如今情形不错,可要说根基,和那一家从前光鲜的光景其实也差不多。你是世子,将来是要承爵的,可承爵的国公从来没有入部阁的例子。所以,这事情你得好好想一想。”
揣着杜微方这好意提醒,罗旭来到乾清宫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觉得心里沉重。然而,这一次的面圣,皇帝并没有说太多的大事,言谈间既叹息了贵妃的偏执,也担忧了鲁王的病情,末了却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另一番话。
当走出乾清宫的时候,罗旭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将其吐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尽管老师韩明益提过,尽管父亲罗明远说过,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可是,当皇帝暗示了吏部尚书张家的时候,他仍然是心里一揪。
如果陈澜亦是如他这般心中有意,他当初决计愿意在御前直言求婚,偏生那只是他一厢情愿母亲那天从韩国公府回来的时候,不曾说过那盛况,可他早就从蓝妈妈那儿打听了出来——陈澜和未来的婆婆相谈甚欢,她将来必定是会平安喜乐的。
汝宁伯杨府和其他勋贵府邸一样,亦是位于西城。当年位于什刹海边上的那座镜园才造好不久,就因为老伯爷获罪而丢了,如今阖家老少都窝在鸣玉坊汝宁伯胡同的老宅中。这十几年来,后街的世仆陆续放出去了不少,而由于每代汝宁伯在生儿育女上头全都是大有建树,没出息聚居在此的旁支族人则是越来越多。
眼下太夫人还在,三路六进的老宅子里头住着如今的汝宁伯和尚未分家的四个弟弟,各房的姬妾再加上林林总总的下人,把偌大的房子塞得盆满钵满。只由于每年都是紧紧巴巴地量入为出,这房子已经早看不见簪缨世家的豪奢贵气,除了中路甬道影壁正堂和宗祠这些门面之外,其余地方几乎是很难入目。
这会儿,一大家子的男丁云集在宗祠之外,不少人都偷眼瞟着礼部侍郎和一位内阁中书,捧着神位的杨进周,还有御用监夏太监,神情都是很不自然,这其中尤以汝宁伯杨珪最为不安。眼看着这神位入了他死去老爹的下首第一位,他忍不住一下子攥紧了拳头,随即才随着赞礼官的声音行礼。
头一次进入汝宁伯府宗祠的杨进周却一直都是那张冷淡的脸,只在叩首行礼的时候微微有些动容。一应礼制规程结束之后,今日代表朝廷前来祭祀的礼部侍郎自是不愿意多留,须臾就走了,而夏太监见杨进周似乎也打算走,便笑容可掬地上前去。
“汝宁伯,杨大人。”
这两个称呼听着像是叫同一个人,但杨珪和杨进周谁也不至于听错。因而,夏太监走过来的时候,杨进周点了点头,而杨珪则是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
“没想到今日的事还劳动夏公公走一趟。”
“毕竟是皇上吩咐的事,御用监自然少不得把祭器等等预备齐全。”夏太监看到杨珪的脸色一僵,心中哂然,又看着杨进周说,“杨大人,如今老大人的身后事总算是妥帖了,你和太夫人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不知道你们是预备搬回来,还是……”
不等夏太监说完,杨进周就斩钉截铁地答道:“先父能重回宗祠,家母和我已经感恩不尽。我们在外头过惯了,还是依从前那样子的好。”
杨进周的话本是汝宁伯杨珪心下所愿,此时松了一口气的他却不得不故作皱眉:“这怎么成,如今都是一家人,你其他叔叔们都住在家里,怎能让你和你母亲住在外头?家里虽小,可腾挪地方还是容易的,再说老太太也……”
这一次却换做夏太监轻咳一声,打断了杨珪接下来那些孝道之类的长篇大论。见杨珪给噎住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如此也好。老大人和你既是重新入了汝宁伯府宗谱,有些东西自然是该赐还的。而且杨大人成婚在即,原本那座宅子不免有些小了,况且地方也实在是太偏了。皇上来时就嘱咐过了咱家,领你和太夫人去汝宁伯府从前没入官中的那座在得胜桥边上的镜园瞧瞧,那里地方不大,你们一家住正好合适,看过之后回头咱家就去办文书。”
此话一出,杨珪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别说是他,周围其他几个杨家人亦是如此。镜园确实是不大,可是,天知道老伯爷在世时花了多少心思,甚至为此还在光禄寺差事中贪了贿,这才在御史弹劾下丢了差事,也丢了园子。那地方一直是内官打理,他们也只是可望不可即,谁知道一转眼就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