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望星朝天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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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颤抖的手指,忿忿指着猩猩的鼻子:“你。。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推车?你怎么不去!”我呸,我鄙视我自己,刚才还对他有了一丝好感,以为他嘴硬心软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恶魔!彻头彻尾的!
猩猩已退回厢内:“快去吧,不要逼我把你扔下去!”
“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没理由我就不去。”
猩猩怒了,一步跨到我身前,脸离我很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喷在我脸上温热的呼吸。瞬间脸红:“你…想干什么?”
“若你还想好吃好喝好住的跟我到京城,我奉劝你还是听我的话。不然,让你跟着车跑也是有可能的!”说完,他撤回。
我泄气,原来是以金主的身份命令我的,一定是气我不听话非要救季云儿,正想着怎么治我呢,可巧儿机会就来了。
我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下了车,绕到车后,但见一侧轱辘确实陷入了一个泥坑,车夫正在使劲往上扛。刚刚是斗气,可真一见到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人家还在那用劲推车,我就不忍心了,赶紧上去帮忙使劲。
车夫道:“小姐不用动手,我一人便成。”
“您年纪这么大了,哪能让您一个人累。”我举手冲着后厢狠砸了一下,大声叫唤:“这是年轻人该干的活儿!”
车夫乐了:“小姐不用生大人的气,大人人很好。”
“好什么呀,让我一弱女子和您一老人家推车,自己倒会享福。”
“这是我们做下人的应该干的事,哪能劳大人累呢?”
我无语翻白眼,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一边推一边和车夫唠嗑:“老人家我怎么称呼您啊?”
“我叫辛福,小姐叫我福伯便是。”
“幸福…。好名好名”我汗!“我说福伯啊,我们这是走的哪条路啊?”
“打这儿一路向南,经礼州,陈州,过了牡丹江,便到京城了”
“牡丹江??”我跳将起来,我认识这个地名儿,“是不是东北的牡丹江?”
“牡丹江不在北方,在南方。京城人叫做丹江”
我心知这是个重名的地儿,我知道的牡丹江不可能在南方,忙又问:
“您知道黑龙江吗?长江听说过吗?黄河呢?”
“不曾听过。”
“那您听过北平吗?听过苏州扬州杭州吗?”
“翼国内似无小姐说的几处州府。”
其实我也没报多大希望,随口问问罢了,听到否定的答案,倒也并不失意。不过知道这里也有个牡丹江心下还是有些高兴,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牡丹江去。其实在现代,我从未去过那里。此刻很明白有些留学生的心情,在国内,上海人北京人互相贬低,可到了国外,就都是中国人,再不分彼此,正如我现在,哪怕听到一条只在地图上见过的江名,还是忍不住欣喜。
“一、二、三!起了!”随着福伯的号子,我们共同努力将车轱辘从泥坑里解救了出来。
看看自己,早已成了斑点狗,脸上身上溅满了泥点子。福伯比我的泥点子还多,不过他是青衫我是白衫,相比之下,还是我脏些。
我爬上车,车又重新开动,猩猩仍在那装死,我也不与他说话,自顾自拿出手绢擦脸,一边擦一边哼:“飞快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没反应,我哼:“舒适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还没反应,我再哼:“平稳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看着猩猩的开始爬上黑气,效果出现了,我继续哼:“幸福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唱不出了,因为猩猩“腾”地坐直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转啊转啊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扶后颈,大声说了句:“劳动光荣,懒惰可耻!。”“砰!”一声,猩猩又靠回去了。我偷见他正用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必被我气得不轻,哈哈。
我扒扒包袱,糟!没有衣服换了,沾大便的被我扔了,身上这是仅剩的一件,现在成了斑点衫。我推推猩猩的腿,他睁眼。
“师兄,给我件衣服穿好吗?”
“你穿的不全是我的?”
“你没穿过的就不算你的。”
“没有!”
“骗人,你包袱里有好几件呢。”
“你动我东西?”
“都是你害我这么脏的,你给我件干净的呀。”
“不给!”
姿态强硬,好极了。我一伸手,又开始解外衫。猩猩赶紧直起身来:“你做什么?”
“我不穿脏衣服,不给我就脱了,里面的是干净的。”
“你……。又来这一套?”
我怎样?我不动了,看敌人下一步是缴枪还是顽抗!
果然,猩猩皱眉半晌,把包袱扔给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又赢了!不过赢得有点郁闷,女人,难道总是要以脱衣服做筹码才能让男人服软吗?我呸,我这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兴冲冲的解开包袱,果然里面整齐叠放着好几件白衫,我撇撇嘴,自恋的男人爱穿白,一点都不错。我拎起一件,迅速脱衣换上,猩猩又闭上眼,懂事儿,非礼勿视!这肥大宽的袍子我算是穿够了,到下一站,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
扎紧腰带,我将包袱再整好,准备系上,突然被一阵亮光晃了眼,那是什么?
包袱一侧,有闪光的东西,我轻轻扒了扒,竟是一个白绢包,眼熟…。。这不是。。这不是我打烂的铜镜碎片吗?
想不到,猩猩竟随身带着它。
只能说猩猩是真的很爱那位林师姐吧,镜子碎了也要将它收藏起来。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我怔怔望着猩猩的脸,他以为我在换衣,仍未睁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使劲晃晃脑袋,晃走那奇怪的感觉,我赶紧将包袱塞好系上。哈哈一笑:“师兄,好啦,睁眼吧!”
猩猩鼻子冷哼一声:“你倒是跟谁都自来熟?”这又什么意思?
“跟福伯聊的挺开心?”
切,原来这家伙偷听来着,我笑:“是啊,福伯人真好,夸我聪明漂亮,还特会推车。”
“扑哧!”猩猩笑了,睁眼看我,唇边一丝嘲讽:“你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兀自得意洋洋:“人缘好没办法。”
猩猩忽然又道:“苏州扬州杭州是你家乡的地名?”我一愣,想不到他会留心这个。老实答道:“是的,不是我的故乡,不过离我故乡很近。”
“哦。。”猩猩又问:“丹江你也知道?”
“你说牡丹江?我家乡那个国度也有一条牡丹江,但却是在北方。”
猩猩沉思,不再问话。
好,你不问,换我问了。
“师兄,你是不是个大官?”
猩猩抬眼看我:“是又怎样?”
“不怎样,只想说,既然你是个大官,那为何见云儿受那方官兵欺辱却不过问呢?”
猩猩冷笑一声:“大鱼吃小鱼可以吃,大官压小官却不能为。”
“为何?”
猩猩见我问的认真,便也坐直身子正经回答:“这突然发生的事件,孰是孰非尚不可定论,仅听一面之词,又岂能判定季云儿无罪?况且当地官府抓人,行的是有理有据的公差,旁人又怎可随便插手?”
“可我就是觉得他们是好人,我的直觉很灵的。”
“哼~!你无官无权,当然可以这么说,若是为官,恐怕凭直觉断案,不可为吧?”
我听他说的有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又觉得心中有气,一时憋的脸红。
猩猩见我气结,便也不再说话,由得我在那儿慢慢想去。
趴在窗口,轻风拂面,近看绿树青草缓缓倒退,远看山包土丘绵延不绝,前方的路,还看不到头。
太阳升到正空,已是晌午了。
福伯停下车,撩帘子向猩猩抱拳:“公子,该用餐了。”猩猩点头,随即唤我:“吃饭。”我奇怪,这车厢豪华是豪华,却没见有可入口的东西啊?不会又让我吃石头饼吧?正猜测间,只见猩猩伸手将地毯卷起一块,抓住厢地上一块突起物,一推,哇!那一暗格中竟然塞的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我兴奋的扑过去,蜜饯。、桂花糕、松子、榛果、花生,雪梅,竟然还有苹果。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豪华马车里哪能没吃的呢?没吃的马车绝对称不上豪华!”。猩猩看我发疯也微微一笑,道:“只准吃一点,路还长”。
我撇嘴:“吃一点怎么能吃饱呢,这不是晌饭吗?当然要吃饱才行了。”猩猩道:“这全是些花食,又怎么能用来充饥呢?”我呆,那吃什么?
福伯笑着说:“大人的马车原本没有这些零嘴儿,是特地为小姐预备的。”
啊?猩猩~~你还是待我不错的,心中一热,我看向猩猩,想送他一个强烈的热情的眼神,谁知人根本没看我。。。。。失败!。
“福伯,那咱们吃什么呀?”
“吃饼呀,小姐。”
我一听,不好的预感来了,他说,饼~~~~!
果然,福伯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只需余光一瞟,不用仔细瞧了,我便知是那闻名天下,旅客必备的名牌产品——石头饼,我顿时晕死在地。
猩猩踢我一脚:“快起来吃东西。”
“吃饼吗?还是算了,我吃点苹果就成。”
“随你。”猩猩也不强求。
我坐起身来在暗格里翻来翻去,挑了几样喜欢的拿到矮几上,准备开吃,却见猩猩也在暗格里捣尺,捣尺出一个小布包,同样放在几上。这是啥?
猩猩从小布包里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样物什来,我定睛一瞧:“黄桥烧饼!”
猩猩奇怪看我一眼:“你说什么饼?”我大喜,一把扑过去抢了来:“这不是黄桥烧饼吗?”圆圆酥酥,芝麻多多,没错,就是它!
猩猩又劈手抢了回来:“这是如意饼,你起的什么怪名字?不是不吃吗?”
我点头如捣蒜:“吃吃吃,我以为是石头饼呢,这饼我就吃。”我舅住泰兴,每年都会给我姥姥家和我家带好多黄桥烧饼来,我真是吃着它长大的,怎么吃也不腻。
猩猩白我一眼,还是将饼递给了我。猛咬一口,咸的,外形极似,口感…酥脆咸香,倒也不错。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眼巴巴的望着猩猩:“再给我一个。”
猩猩不理我,我就伸手进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一口气吃了三个如意饼,我如意饱了!猩猩吃的极慢,极优雅,白衣上竟连一粒芝麻也不见,反观我坐的地方,几上几下衣服上,满是渣儿。我舔舔嘴唇,将沾在嘴边的一粒芝麻卷进了口中,正巧被猩猩看见,他嫌恶的表情又来了。
我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出去跟福伯说话。
“福伯,你别吃这个石头饼了,我给你拿一个如意饼去。”
“ 不用不用,这个挺好,我很喜欢吃。”
我心想,没听说过有人喜欢吃石头的。还不是分什么三六九等人,万恶的旧社会。
“您不用客气,咱们一起的,吃饭当然也得一样,我去给您拿去。”我退进厢抓了一饼出来塞到福伯手里。
福伯竟似大受感动:“小姐真是善心,和大人一样,都是好人。”
我心说在善心方面他跟我比差远了。
福伯抓饼在手,却并未送进口中,眼睛盯着远方,似在回忆什么。
半晌开口:“三年前,我家乡遭洪灾,一家十六口出来逃命,到最后,竟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眼中已有泪光。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那日已然饿倒在路边,再无半点力气前行,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就生生饿死在我面前,我真的想挖自己的肉给他吃啊。。”福伯情绪很激动。
“是辛大人…辛大人他路过救了我,辛大人他给了我一个……饼。”
我恻然,福伯竟有这般惨痛经历,这古时人吃人的社会,自然不会给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更多关爱。
“那日起,我便追随辛大人,为他驱马,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他的情了。”
福伯渐渐平复下来,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我给他一个饼会让他如此感动。
猩猩…。就算是好人吧。
打劫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补觉,一是这路上风景千篇一律,看久了视觉疲劳;二是猩猩不喜与我聊天,通常几句话就把我惹毛了,不想吵架,便干脆闭嘴。
这样一来,我能干的事儿就只有睡觉了,昨夜没睡,早上还靠兴奋撑着,下午实在撑不过去了,这头一沾软垫,就立刻呼过去了。
睡了不晓得有多久,感觉有人推我的头,迷迷糊糊睁眼,却见车厢内已挂起一盏小灯。天黑了吗?
是猩猩推我,他一脸不耐烦:“快起来,呼噜打得跟响雷一样。”
我不禁赫然,我打呼?从小到大没听人说过,睡在我上铺的姐妹倒是呼声震天,我不是被她传染了吧。赶紧起身,身上滑落一件白衣。我怔怔拿起,这是…猩猩的?
猩猩劈手拿过白衣,一边塞包袱一边说:“昼伏夜出。”
不去理他挖苦,心中对他为我盖衣有些感动,便拢拢头发打岔说:“天黑啦?我们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