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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朱颜改 半世情-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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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娘却要娶其他女人!爹爹,你一定要替娘报仇!”说着还不忘记回头冲站在门边,神色惨然的薄亦光挥舞下小拳头。

我的心突然好像被谁捏了一下,有些酸酸的疼,转过头去茫然的看着薄亦光。不,不会的,我不是为了他才哭得那么么伤心的。

我回头去看季幽。但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念念,又转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我。

我冲他点了点头,他眼圈一红,伸出双臂一把将念念和我搂在怀里,紧紧抱住,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呜咽声哭泣起来。念念这时才抽着鼻子哭起来:“爹爹,你总算醒了。娘跟念念已经等了四年了,念念还当你不想看见念念,呜呜呜呜……”

一下三个人又哭作一团。

等我重新擦干眼泪抬起头来的时候,薄亦光不知何时早已走了……

后来我听芳若说,那晚他回到汉昭殿喝了个酩酊大醉。

季幽四年没有开口说话,一直过了五六天,才能发出声音,虽然有些嘶哑,讲话却已经没有问题。

躺了四年,他的腿短时间内跟本不可能行走,几天后薄亦光让人送来一张轮椅,异常机巧,只要转动椅子前一根杆子上的轮子,便能自己前行后退,看那样子,应该是出自刘齐的手笔。

几天以后,薄亦光来探季幽,见到我时,眼睛里满是血丝,人憔悴了不少,沉痛的将我望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但他终还是没有,只是进了暖阁去找季幽。

我鬼使神差的转到暖阁后窗边的花架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暖阁里沉默了很久,才听见薄亦光听不出悲喜的声音道:“醒了。”

“嗯,醒了。”季幽轻轻的道,顿了一顿后又说:“谢谢你。”

薄亦光没有接话。

“谢谢你替我过血,她都同我说了。还有,谢谢你照顾她们。”

“当年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的……”他深吸口气,低低道:“其实,这两年我以为你不会醒了。我等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能有一点机会,哪知,你还是醒了……”

季幽竟然低低轻笑了一声:“你在怪我醒的不是时候?”说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一直不停唤我,我想我也不会醒了。我就好象在一个梦里,有时候我能听见有人唤我,同我说,子山,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孩子么……”

“薄亦光,”季幽的声音有一点悠远,“其实当年我真的想过退出的。我知道,她那时心底对我有一份愧疚,总觉得我们之间错过了,都是因为她自己的错,而且她也不忍心再伤你一次,才会想独自回山。那时候我曾经想,我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能再同她过那么几天开心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跟自己说,就那样放她走吧,等我死后她渐渐淡了,你们若能在一起,亦未尝不是圆满。可当我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如果我真的放手,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开心的。我做不到,我宁可死在她怀里也不愿那样无声无息的被她淡忘。所以我那时候甚至想,如果我立时死了也好,起码,她会记得我一辈子,即便最后同你在一起了,可我始终会在她心里一辈子。我真的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你救了我。”他停了停,叹了口气,幽幽道:“薄亦光,你真傻,本来你有机会的……可现在,我不但活了下来,我还醒了。要知道,我不会再那么容易放手了,老天可怜我让我再次醒来,只要能多陪她一天,哪怕要我不吃饭只吃药,我也甘愿。这次,我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换你放手吧。”

“我也不会放手,除非我死……”薄亦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这次,你醒得倒挺是时候。”

“傻瓜,这是什么话。你同我比命长,我自然比不过你,可你难道不要替你们老薄家传宗接代,难道你陈国到你这代就没了?”

“季幽,”薄亦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正经的说,“也许陈卫很快就会开战。季辞要这天下的心从未变过,我知道,凉楚一灭,兔死狗烹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这些年我南征北战,伐齐灭燕,就是想陈国能强大些,能制得了卫国,保她平安。如今诸侯尽灭,凉楚入了卫,齐赵燕归了陈,只剩下一个北晋尚在苟延残喘。前几天,季辞已经暗中派人去找北晋朱柄,若朱柄愿意称臣,我想很快他就会对陈宣战。可北晋王朱柄对季辞当年杀了东凉萧际满门心存芥蒂,所以想将女儿嫁给我,换个闲散诸侯。几天前我还一直在愁这个事情,我既不想娶别的女人,可也怕输了这场仗护不了她。如今你醒了,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女人。所以我前面说的并不是笑话,这一仗,我很可能会输,老薄家有没有后也就不重要了,这次陈国,或许真的会亡在我手里。”

我闻言惊得不知所以!

季幽也是好一阵子都没说话,半晌道:“你这又是何苦。”

“季幽,如果真的陈卫打起来,你带着她和念念回不周山吧,我会派人暗中守在山下。季辞要打,也只会先打来建钊,若建钊失守,陈也就亡了,战火断然波及不到不周山的。齐已经亡了,你是不是高义君对季辞来说也已经没了意义,想来他也不会硬要拆散你们。还有,我想求你个事。如果真有那天,你能不能求季辞容我埋在不周山,活着我不能守着她,死了,我想可以同她埋得近些,哪怕只是近一些。”说完,我听见他起身的声音。

“薄亦光,”季幽叹了口气,“你这个傻瓜……”

我呆呆的抱着膝盖重复着那句话:薄亦光,你这个傻瓜!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我终于还是决定去找他。要我看着他亡国,我做不到;要我看着他死,我更做不到。比起这些,我宁愿他娶那个什么肖婉。

我微微一愣,原来我一直都不愿意他娶肖婉,原来我是真的介意。可此时此刻,我对自己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

在他寝宫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喝了好多酒,撑着头看了我很久才看清是我。

他有些不耐烦的对我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

我替他倒了一杯温水:“你怎么醉成这样?”

他皱着眉头推开我的手,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季幽已经醒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一愣,他这是在赶我?“陈卫要开战了么?”难道竟是这么快?“肖婉公主呢?”我蹲在他腿前,靠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他低垂着的脸,每说一句话都剜心的疼:“薄亦光,你娶她吧。你娶了她,北晋向你称臣,你会有胜算得多。”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可立即又沉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你要我娶她?季幽同你说了?”

我不置可否。他苦笑一声,充满血丝的眼睛无声的流出泪来:“原来你真的不在乎我。如果今天换成是季幽坐在这里,你会不会为了赢一场战争,求他娶另外一个女人?”他咄咄逼人的更近一步,“还是因为你给不了我,所以不想太愧疚,就想将我推给别人?”

我眼神一暗,心里好痛。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愧疚,更不是不在乎他,如果有第二条路,我绝不会求他娶其他女人,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能说我……爱他!?我愣住了,竟然直到此刻才看清自己的心!是的,我爱他,已经远远不止是当年的喜欢!我爱他,就像爱季幽一样爱他!真是可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同时爱两个男人,可是我真的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我才要他活,我只是要他活!可此时此刻,我又怎么能开口说一个爱字,这个爱字会让他用命来偿!

他闭了闭眼,任泪滴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滴到地上,印成一个个水印:“你们走吧,明天我让吴畏送你们。肖婉我昨天已经送走了。我薄亦光一辈子都在为了活下去同别人妥协,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说完站起来推开我,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哭得撕心裂肺,却毫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锅盖吧,这是大纲,谁劈我都没用。

零六七

我们离开陈宫的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同我纠结的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念念以为是带她出游;一蹦一跳的上了车;等到大队人马启程都没看见薄亦光,偷偷拽我的袖子:“娘;父王不去么?他不会真生念念的气了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她说;她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父王了。季幽见状,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登车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陈宫;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走吧;”季幽低低的说;“别让他担心。”

是的,别让他担心;他昨夜也这样同我说,他说:“陈卫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留在这里,于他无益。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他抱着必死的心,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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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已经打了一年零七个月了。

早起我去中山镇买粮,又看见痴呆了的苏慕容站在街边冲着路过的女子喊:“彩衣,快回家吧,外面打仗哪。”

我心里一酸,上前去将他哄回了德善钱庄。德善钱庄现如今已经由他的远房侄子苏晴管着,幸亏他那侄子也算个厚道人,待他也还算孝顺,只是苏慕容总会趁人不注意,跑上街来等苏彩衣。自从我回到不周山,得知他思女成痴后,便时常给他开些药,只是他这病症已经那么多年了,吃药也只能控制着不让病情再恶化下去而已。

回到山上,念念已经伺候着季幽喝了药。这一年多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回到山上的头八个月,他的气色尚可,我搭着那脉,倒也并不很虚,可是八个月之后,先头的虚症便爆发出来。师父一年多前已经回了不周山,又带回来几棵上百年的灵芝,这才将他的症状暂且压着,可这几月,即便用再好的药,都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煮好了饭我端去季幽房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念念趴在他腿上,呆呆的看着他爹,见我进来,轻声问我:“娘,为什么爹这些天那么渴睡?我好怕。”

我摸了摸她的头,将饭放到边上,搭着季幽的脉。他的脉象越来越弱了,这一个多月,他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念念这一年多来懂事很多,开始正式跟着师父学医,想必也看出了些什么。

我放下季幽的手,轻轻对念念说:“乖,出去跟师公吃饭。”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给季幽掖好腿上的毯子。我轻轻坐在季幽身边,像经常做的那样,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他的日子不多了。我想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这两月来总是尽可能的撑着陪我说话,可好几次他说着说着都会慢慢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一脸愧疚的看着我。

我不是没想过有这天,所以他醒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异常珍惜,仿佛是偷着来过的。老天能给我们一家三口一段团聚的日子,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过了一会儿,季幽醒了,发现我靠在他肩上,有些抱歉的冲我笑了笑,我将饭菜摆好陪着他一起吃饭,他便问我今日去镇上可曾听见什么消息。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都很关心陈卫战事。

陈卫战事初起,北晋朱柄就向季辞称了臣。薄亦光那时的局势异常不利,并没有像季幽所说的那样,因抱着必死的心而有什么转机。

=文=然而,当陈军败退八百里连失五座城池后,战事却陷入了胶着。

=人=今天我去钟山镇买粮,还听见有人说最近陈军赢了好几场胜仗。

=书=“看来这次季辞果然操之过急了。”季幽听后,低声说了一句,笑了笑。

=屋=果然数天后听说朱柄莫名暴毙,他儿子朱晃怕季辞要灭朱家满门,领兵反了季辞,归入薄亦光麾下,战事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多月后,季幽的精神竟好了许多,常常能陪着我说上大半天的话,可我心里却越来越凉,每天都请师父在他还未起的时候替他把脉。终于有一天师父把过脉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他抱着念念坐了好久,亲着她的小脸蛋答应她等他身子好了陪她去山下中山镇买糖葫芦吃。然后又陪我说了一个上午的话,从我们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我不在他身边的两年。他说,思念一个人的苦,没有尝过的不会明白。

午后,我推着他到院子里去晒太阳,去年有窝麻雀在院子里的桐树上搭了个窝,一个雷雨夜后,第二天早上树下一片狼藉,还有其中一只麻雀的尸体。本以为这棵树上不会再有鸟来搭窝了,今天却又看见一只鸟窝。

季幽看了半晌,同我说:“你看,去年那只麻雀又回来了,它找到新的伴儿了。”

我看了那麻雀一眼,将他腿上的毯子盖好,轻轻说:“你眼花了,这哪里是去年那只,只是另一对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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