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之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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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一副早料到会这样的表情，不慌不忙地又递了一个人形烧给她。
小夜用小指将头发勾到耳後，然後像捧栗子的松鼠一样，捏著热腾腾的人形烧，＂呼～＂地将露出的陷料吹凉些，接著露出两排晶莹小巧的牙齿，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咬著人形烧的饼皮。
因为吃著温热的东西，她的脸颊泛起了一阵像樱花一样的粉红，她抬头对三人笑著。
＂好好吃唷。＂小夜的笑容好像发自内心感到满足。
千岁和不二突然觉得这女孩的脸孔就像月光一样美丽。
美丽，而且十足女性化。和千岁或不二完全不同。
千岁和不二与橘在地铁站前道别。往地铁站走的路上，小夜差点闯了一次红灯，踩到自己鞋带两次，又因为找不到在背包中响起的手机弄地手忙脚乱。
每次都因为橘在旁边所以顺利解决危机。
不二和千岁看著他们，说不上是甚麽心情。
分开的时候不大能看出来，不过走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虽然表面上被照顾的人是小夜，然而因为对方在身边而感到安心的，却是橘。
那是一种＂甚麽都对了＂的表情。
不二久久注视著他们，路旁的红绿灯慢慢变换了好几次灯号。
千岁只是默默站在他旁边。
＂你看怎样？＂千岁对不二问，却没有看著他。
不二缓缓将目光移向他。
＂……甚麽？＂
＂他们会分手吗？＂
不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然後大吃一惊。
＂你想做甚麽？＂
他有些愤怒，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气甚麽，他还没动作千岁怎麽可以抢先？不能让橘为难？不能让小夜伤心？他不知道理由是哪一个，可能全部都是。
千岁的目光从眼角投向他。
＂那你呢？＂
不二还在消化这句话，千岁就把目光转开了。
他望著车站，眼神像望著某个尽头一样深远。
＂以前桔平对历史从来没甚麽兴趣呢。＂
他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裹紧脖子上的围巾，转身走了。
不二无言看著他的背影。
一丘之貉12 猫咪
千岁坐在窗边，身旁摆著羽生善治成为六冠王该年的对弈总棋谱，他照著摊开那张页面上的纪录，移动面前棋盘上的棋子。
先手２一飞成。必至。
无论怎麽防御都没用，下一步，对手必死无疑。
他呼了一口气，双手抱胸，思考这盘棋突破困境的方法。
窗外春光明媚，天空高地像直接连结到天堂，太阳在偶尔飘过的几朵云之间忽隐忽现，麻雀飞过。
屋子里只有千岁翻动棋谱的纸张摩擦声，棋子轻敲棋盘的碰撞声，还有间歇从屋外传来的鸟叫声。
屋子里甚麽人都没有，千岁一个人在家。
千岁抬头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电视、冰箱、书报，平常该在的东西都在，却感觉空荡荡地甚麽都没有。
他放下手上的棋谱，整个人没劲地往後瘫在椅背上。
因为小夜想和不二学习摄影，不二一大早就和从自家出发的橘和小夜出去了，千岁不懂摄影，於是没有跟去。
跟去干甚麽呢，今天的行程是小夜约的。虽然有橘，不过橘是陪小夜去的。
小夜是在之前浅草寺之行提出邀约，就像她对不二和千岁诸般兴趣的热忱一样，她似乎也抱著一种拜师学艺的决心想深入了解摄影。当时她说：＂希望向不二前辈学习摄影＂，看到她双手合十拜托的样子，不二就答应了，虽然他们也问过千岁，不过千岁怎麽样也提不起兴致跟去。
想到鸟居和雷门，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一早千岁自己弄了些早餐，看著窗外风景默默吃著，然後看了一会电视，觉得没甚麽有趣节目，於是又关掉电视，无所是是地在屋里閒晃了一下，之後就拿了几本棋谱，从第一页开始在盘面上照谱摆棋。
千岁一边下棋，一边猜想不二他们现在到了甚麽地方。据不二说，今天是个适合拍照的日子，千岁有些好奇他们会拍甚麽。
燕子吗？蒲公英吗？还是形状像鲸鱼的白色云？虽然好奇，不过千岁还是没有和他们一起去的意思。
出门前不二把几盆仙人掌摆到阳台上晒太阳，他看著仙人掌，发现放盆栽的矮木桌边摆了个东西。千岁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原来那是一本小小的书。
「小王子」。封面上的日文写著，底下有一排像藤蔓一样繁复的花体外文字。
翻了翻内页，左右两边是重复的插图，内容应该是原文和日文翻译对照，一边是日文，一边是封面上的外文，千岁猜想大概是法文。
他想到小夜说不二读的第一本法文书就是小王子，是橘告诉小夜的。
所以千岁猜想这本书的主人该是不二，大概照顾仙人掌的时候把书一起带来看，之後就不小心忘在这里了。
千岁把书拿进屋内，顺便偷看一下里面的内容。大部分句子都很短，色彩鲜艳的插图占了一半空间，依不二现在的法文程度，千岁猜想他应该能流利地念完一整本书。
他对照日文翻译的意思，试著发出几个法文的音：
＂Le~~Oui~~mu……＂
回想之前不二对他念那一大串动听的法文，千岁觉得自己多半没甚麽语言天分，他好奇这本书从不二嘴里念出会是甚麽样的感觉。
一张画了羊和盒子的书页摊开在他面前，他看看日文翻译，觉得特别想听听这一页的念法。
＂帮我画一只羊＂
这页的日文是这麽写著。
想像著不二用法文说著这句话的样子，千岁消沉一整天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点表情。
然後想到不二离开屋子赴橘和小夜的约去了，他又变地无精打采起来。
他把书拿到不二房间，在跨进房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独自进这房间。
千岁环顾了一下四周。简单整齐的摆设，窗边床头罗列著小盆仙人掌，墙上挂著一些黑白照片，书橱摆满各国经典文学、摄影、盆栽养植之类书籍，所有家具都是统一的米色系。
是个让人感觉很放松的房间，不过之前踏进房间的他好像从来没轻松过。
有不二在，就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地拿捏。不知道甚麽时候会碰到他的底线，不知道甚麽时候会碰到他们之间的底线。
真麻烦的家伙。
千岁有些困恼地抓抓头，走进房间把书放在书桌上。
想到不二今天出门时欲言又止看著他的神情，千岁懒洋洋地随便坐了下来。他趴在放著小王子的桌上，一声不响发著呆。
透过窗帘洒进屋内的阳光有些朦胧，窗外偶尔会传来车轮驶过的声音。思索著某些问题的千岁眼神很深沉。
不二桌前挂的仙人掌照片一成不变地静止著。
好安静。千岁茫然注视著眼前的照片。
放在他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千岁继续趴在桌上接起电话。
＂…………＂他和话筒里熟悉的声音说了好一会。
＂中国？＂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起来有些错愕，话筒里传来几声询问似的话声。
＂不，学校是无所谓……＂千岁说著。
＂……要说理由，好像也没有……＂他说出这句话的脸色很惆怅。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看著房门外橘的这间屋子，又看了看他身处的这间米白色房间。
最後他的目光回到桌上的小王子，小王子下面的透明桌垫下压著一张龙猫餐厅的传单。
小王子和龙猫的眼睛好像都在看著他。
千岁和他们对看了一会。
＂……我想再考虑一下。＂
千岁的回答好像连自己都感到疑问。
不二瞄准掠过水面的燕子，连续按下一串快门。
他拿起相机检视显示屏，镜头准确捕捉到了燕子俯冲、轻啄水面、振翅爬升的各个动作，溅起的水珠也像固态玻璃珠一样质感锐利。
他压动按键，检视这个早上拍下的其他照片，飘往树林深处的气球、形状像鲸鱼的云、绕著蒲公英种子飞的蜻蜓……，因为天气好，每张照片的光线都挺漂亮的。
他回头看看小夜那边的状况。
＂怎麽样？熟悉这些方法了吗？＂他在小夜身边蹲下。
小夜把镜头对准一片土墙，竭力把身体往後缩，然後又保持著半蹲的姿势往旁边爬几步。
她按下快门，然後低头检查成品。
＂好像都拍不出想要的效果呢，摄影果然不是那麽简单就学会的。＂
小夜看著显示屏皱起眉头，不二看看她的照片，再端详一下她想拍的土墙。
＂这麽大范围的东西用一般镜头拍不出多少效果，你换成广角镜试试。＂
他从相机包里拿出一个30mm的镜头帮小夜换上，再指示她适用的光圈大小，处理完她提出的疑问後，他又站了起来，走到另一个角落的橘身边。
橘这边的问题就简单多了，他近距离瞄准了一块石碑，拍摄碑上文字。
单眼拍下的碑文纹理几如实品，橘看来对自己的成绩也挺满意的。
＂原来如此，只要调整到对应距离的光圈，不管拍甚麽都能有个起码的水准呢。＂
橘学有所悟地点著头，不二笑了笑。
＂是啊。＂看到学生有收获，做老师的他也很高兴。
一早大略解释完摄影原理和相机操作後，小夜和橘就各自分散在公园的一角，认真进行著摄影练习，不二有时到小夜那边指导几句，有时又到橘那边看看成果，大部分的时间则处在两人之外的另一个角落，左右观望两个学生的学习进度。
学生练习的时候，做老师的他难免有些无聊，他用镜头各自瞄准认真拍照的橘和小夜，两人之间距离遥远的程度甚至无法同时被纳入一个景框中。
这真是一对很不黏腻的情侣，不二歪著脑袋心想。这趟行程他们根本是在各自做自己的事，不但没甚麽三人集合的机会，大部分时间不二还得犹豫做老师的他该跟在哪个学生身旁。
本来以为橘只是陪著小夜来，不二还有些担心一天的摄影行程会让橘感到无聊，没想和小夜一起出现的橘却自己带了一台相机，听讲的时候更简直比小夜还要专心，让不二几乎要怀疑学习摄影究竟是小夜还是橘的主意了。
橘甚麽时候对摄影这麽感兴趣了？不二疑惑，从两人认识以来不二就一直在玩摄影了，不过之前橘也没和他在这件嗜好上多聊过甚麽。不二想起前一天千岁提到的橘的历史兴趣。
千岁到底想说甚麽？他还是不懂，虽然早上想问，可是毕竟还是没能开口。
閒著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没跟著来的千岁，早上离开的时候他一脸无动於衷，不二莫名地有些担心。他想起上次千岁说的奇怪的话，暗自期待橘打电话去问候一下他，不过一整天下来橘好像都没有打给千岁的意思，不二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现在他在做甚麽，不二有些出神地望著天空。
他把镜头对准一只躺在树叶堆里的猫。猫从毛色到眼睛都是黑色的，一身沾著树叶的毛有些乱乱的，望著不二的镜头半闭著眼，慵懒地几乎有些无精打采。快门喀擦一声，猫的眼睛跟著声音眨了一下。
不二从相机後慢慢伸手过去，轻轻用手指碰了碰黑猫的头。猫抖抖耳朵，卷著黑毛的尾巴摆了几下，算是打了声招呼。
他悄悄放下相机，又摸了摸猫的耳朵，猫在树叶堆里伸展下身子，闭著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觉得挺舒服的。
原来是想撒娇啊，不二想，他顺著黑猫一身毛茸茸的毛，顺便帮它清掉毛上的叶子。猫好像感觉有些痒，在地上扭了几下，前爪意思意思往空中捞了几捞，然後主动把脸埋进不二摸著它头的手心，用力蹭了几下。
不二帮猫搔著脖子，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柔的像羽毛的微笑。
＂──不二！＂
橘的呼唤让不二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小夜和橘已经拍摄到一个段落，正要找他评量成果。
不二向他们应了一声，再转过头，黑猫已经自行走掉了。
他莫名地有些惆怅。
不二出门时带了电脑，他把橘和小夜的照片存进去，三人在放大的电脑萤幕前检视照片。
小夜拍了土墙、公园游乐器材、树林、跳土风舞的老人们，橘拍了砖头、沙堡、树根、时钟等等，两人各往不同方像取景，拍出来的主题也各不相同。三人就各张照片讨论著主题凸显等等的问题。
＂针对一个主题，有时候舍弃掉一些细节，反而会让主题更鲜明喔。＂不二停在一张照片上讲解，那是小夜拍摄的溜滑梯设施全景，她似乎将焦点集中在滑道上、不过连同爬上的阶梯、滑道前盖著绳网的平台、滑道底端止滑的安全垫造型……她都全拍进去了，因为距离镜头远近不同，各部分的焦距又没能排出优先顺序，整张照片显地焦点模糊失去平衡，小夜也检讨著自己拍出的照片。
＂可是这招照片里，我希望能完整呈现出孩子们登上阶梯、在平台上对父母挥手、滑下滑道、在底下自然停止的动作流程呢，少了哪个部分都不对呀。＂
＂既然如此，我建议站地更远些，把整座溜滑梯看成一个整体来拍摄，各部分的比重当作均质试试。＂不二试拍了一张给他们看，小夜赞叹著成果却也提出疑问。
＂这麽一来，每个部分省略的细节不就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