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昭昭-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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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几十年的经验,这些人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当然细节或许有些夸张。不过还是有所隐瞒,比如这些人说是自发结伴来告状的,他却是不信的,若是背后无人指点,这些贱民怎么知道要扑在自己的马车前呢?
不过既然是有意为之,他再问,也问不出背后的人是谁。而且是谁对李大夫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这些喊冤的人喊的确实是冤就够了,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这个怨,他是一定要申的。
他早就想一个王姬怎么能成为封君呢,如今出了问题吧,手下的邑宰这样横征暴敛。他也早就觉得魏王这么贸然的改革会出很多问题,这才刚开始,就枉死了几条人命了!
若是按照李大夫脾气,此时他弹劾熙陵君以及两位主持新政的竹简就递上去了,可是如今他却按下了脾气,犹豫了起来,因为现在在大王的大婚期间,大王的大婚要持续一个月,直到大王和王后举行了庙见之礼。不仅纪国的使臣一直要到一个月后才会离开,而其他各国的贺喜的使臣也66续续的抵达了阳樊,若是此时将此事闹了出去,岂不是为诸国所耻笑。可是若按下来,这一个月中,还不知道会继续枉死多少人,新政继续推行对国家的破坏也不知道会到什么程度。
李大夫想来想去,还是先将此事按下来,把这些人安排到自己的别院中,让自己家中的家奴先看管起来,等到诸国的使臣都回去了再处理此事,魏国的颜面体统为大啊。
如此又过了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李大夫也一直在想自己弹劾的措辞,若是能借此撤销熙陵君的封号,而且能停止新政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日头刚升起来,照魏王宫的议政殿中一片明亮,众位大夫们列在大殿中,等着魏王上朝,待到魏旭魁伟的身型出现后,李大夫还是很欣慰的,可是余光扫到一边身着封君服的熙陵君又眉头一皱,虽然魏昭姬是封君,可是在朝中并没有具体的官职,平日里几乎不会上朝的,今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不过一想到这个王姬频频干预朝政,又让李大夫不快了起来,坚定了之后要弹劾她的决心。
例行的议政之后,李大夫身后的谏官手执笏板,步出一步,刚说出三个字,“臣弹劾……”就见在他左前方的熙陵君快他一步跪在了地上,谏官心中一颤,悄悄的退了回去。
朝堂上,位列众位大臣,奏事时有撞车的情况也不鲜见,一般都是位尊者先言,熙陵君比谏官的地位高太多,所以谏官退回去是理所应当的。
众臣此时也都被突然伏在地上的熙陵君所吸引,几乎没人注意到谏官曾经出班说了几个字,但是谏官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冷有大祸临头之感。
魏旭看着一言不发跪在地上的昭姬,诧异道,“煕陵,你这是?”
昭姬道,“臣清晨献上二表,一为请罪表,一为贺表。臣此为了请罪。”此时朝堂上大臣的奏事都是事先将内容写好的竹简递上大王。
魏旭道,“你有什么罪?”
昭姬低头,“臣治下煕陵城邑宰石岿查处私贩盐案时,误将无罪商家牵涉其中,使得商家枉死。臣请大王将石岿处以死刑以为惩戒,臣任人不明,也请大王处置。”
大臣们竖着耳朵听了昭姬的一言一语,有些大臣颇不以为然,熙陵君果然是一介女子,死了几个贱民,也能张皇失措,伏地请罪。有些大臣却敏感的察觉此后另有深意。
魏旭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昭姬的请求,又问道,“你之前说还有一贺表,是贺什么?”
昭姬站了起来,用手轻抚了刺绣着图腾的袖口道,“煕陵城的盐制和商制已推行了一段时间,渐渐的步入正轨,只不过短短不足一年……”
昭姬将煕陵城这近一年来,海盐所出国家的收入,参与制盐和贩盐的国人的收入;开展商制后,商人增加的数量以及商税的收入等等数据一一列出。她微微扬起下巴,侃侃而谈,说的只是实际的数据,并没有用什么优美的修饰,却在群臣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本来就支持新政的大臣都很惊讶新政在煕陵城中推行所得的效果,连本来不看好新政的大臣都频频点头。
魏旭听后笑道,“如此的功业也有你和石岿的功劳,功罪相抵,石岿虽然处理事情有些急功近利,不过罪不至死,流放下梁吧。至于煕陵,你出使宋国的功劳,寡人还未及给你奖赏,如今奖赏便没了,再罚你一年的俸邑吧。”
大臣们一片哗然,这惩罚已经是相当重了,毕竟商家不过是贱民而已,当即就有大臣想为昭姬和石岿求情。
昭姬却跪在地上道,“臣谢大王的恩典。”
魏旭抬抬手让昭姬站起来,却看向了刚才出班的谏官道,“刚才可是大夫有事要奏?”
65第六十五章
魏旭的话音一落;满朝大臣的眼光都落在了刚才和昭姬同时出班的大臣身上。
谏官刚才听了熙陵君所言,浑身的汗都下来了,如今熙陵君已经主动坦白了私盐冤案;而且大王也已经做出了宣判;他是如何也不能把那些事情引到新政上去了;而自己若是继续弹劾,就是要狠狠的得罪了自己的上峰。
可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他弹劾的书简已经递到大王那里了,即使他现在不说出来,李大夫也绝对会知道的;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弹劾大谏李大夫……”
众臣一片哗然,今日的朝堂真热闹。谏官本是李大夫的下官;如今却直接在朝堂上弹劾他上峰……
李大夫吃了一惊,眼光像箭一样射向了谏官,谏官低着头不敢看他,手中也湿滑的几乎握不住笏板了,“前几日,有民当街喊冤,李大夫将……”谏官简单的陈述了事情的经过,“李大夫没有将此事移交有司,却将这些民众遗至自己的别院。”谏官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原来还在后面准备了几句诛心之语,用来激李大夫,如今也不敢说出来了。
本来都大夫之前安排这些商人遗眷拦住李大夫的马车,是为了借由李大夫的性格将此事闹大,可是李大夫却将此事按了下来,都大夫一面暗骂李大夫平日都是假正直,一面又联系了李大夫手下的谏官,让谏官去弹劾李大夫,这件事自然就曝露在众人的眼前了,而且都大夫也表示只要弹劾成功,就在会有更高的官职等着谏官了,可是如今熙陵君如此一请罪,那件事也就已经有了定论。他必然达不到都大夫之前想要的效果,而都大夫也肯定会将他当做弃子,他又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谏官不敢再想下去了。
魏旭等谏官说完,看向李大夫道,“李卿,可有此事?”
李大夫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老夫呢,他躬身对魏旭道,“大王,确有此事。”
魏旭挑眉不语。
李大夫缓缓道,“此事就是刚才熙陵君所请罪的相关商人遗眷。事关宗室,臣不得不万分谨慎。如今是非常之时,臣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惊扰了大王。臣已经派人去煕陵城核实这些人说的是否是真实的,所以就耽误了几日。”
魏旭笑道,“卿做事一向谨慎,如此是甚好。”又看向谏官道,“大夫也做的不错,‘谏官不谏何由闻’(1),大夫敢于直言上峰的过失,是大善大勇。两位都要褒奖!”魏旭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既然煕陵已经主动请罪,那么这些商人遗眷就直接交给宗正处理吧,宗正这几日给寡人一个具体的措施方案。”
宗正出列一步称是。
魏旭又收敛了笑容道,“如今新政正在逐步推行之中,难免会有一些疏漏,不过只要吾等君臣同心同德、齐心合力,就一定会使吾国国富民强!”
大臣们哄然呼号“大王圣明!”
魏旭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在众臣身上慢慢扫过,李大夫心中一凛,突然觉得魏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成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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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大朝会并不会很久,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之后君主会招六卿等到内殿商议国事,然后具体的政事都是六卿来处理。所以今日魏旭还是同样招了六卿和栾春到了内殿。栾春虽然是大夫,可是却是新政的主持之一,所以他的权力几乎已与卿不相上下,时常出入魏旭的内殿。
待日常的政事商议之后,魏旭将李大夫留了下来,将谏官弹劾他的谤疏递给了他,微笑道,“卿从我祖父开始,已经事了三君,一直都一心为国,我从来都放在心中的。”
李大夫连连道忠君之事乃是本分应做的,可是心中却一凉,自己真是老了……
待李大夫退出内殿,正巧遇到熙陵君在殿外等,熙陵君微笑着向李大夫行了礼,表情真诚道,“李公,我治下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所赖李公做事谨慎,让我有机会能自己请罪,若不然还不知王兄如何罚我呢!”
李大夫和蔼的笑了笑,“殿下尚年幼,况且又不常在国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在所难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大夫不欲和昭姬多言,便托言有事告辞离去了。
昭姬笑着望着李大夫远去的身影,欢乐的进了内殿,此时内殿中只有魏旭一人。
魏旭正在案几后看竹简,昭姬进了内殿,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昭姬走过去,坐在魏旭的身边道,“阿兄,我都被你罚了一年的封邑了,你是不是要补偿我?”
魏旭抬头看了眼昭姬道,“你给我惹出祸来,还要我补偿你?”
昭姬笑道,“栾大夫都给我说了,这种事情很常见啊,如今发生在我的治下,我又发现的早,咱们处理得当,得到的益处可是比没有发生这种事还要多呢!所以我岂不是没有过,反而有功?”
魏旭被昭姬爱娇的表情逗笑了,“那你说说,我们都得了什么益处?”
昭姬道,“新政现在正是推行之中,给了魏国之利,给了国人之利,可是也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而且越推行深入,损害就越大,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等着抓新政的疏漏,来阻挠新政的进程。贩卖私盐案冤死了几个清白商人,若是在平时,并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在此时却很微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处理一旦有所不妥牵连到新政,那么既是与新政的原意相悖,又会成为阻挠新政继续推行的把柄。”
“这件事情我发现的早,并且和栾大夫商量好了对策,这是一功;我绝对是全心全意支持王兄,所以如何处理对新政最有益,我都会全力配合,即使处理重了,我也毫无怨言,这是二功;而如今的结果恐怕不止是对商制的推行有利,还有另外的一个大好处,这是三功。阿兄,你说,这三功还不算有功么?”
“毫无怨言?”魏旭哈哈大笑,“你若是没有怨言,怎么还跑来向我要赏?这前两功且算上吧,这第三攻功是什么?你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怎么能算你有功?”
“阿兄当我没看出来么?要昧了我的功绩么?”昭姬不以为然道,“之前我怕打草惊蛇,没有使人去查幕后指使商人遗眷的人是谁,可是也大概能知道几个人选。但是即使知道是谁指使的商人遗眷来告状又如何?毕竟事情都是真的,幕后之人所做并没有错。不过虽然他的行为没有错,但他的目的却是为了阻挠新政的推行,不处理怎么能行呢?这次闹出这件事,以后还会闹出更多的事情。”
“本来他是想借由李公发事,可是李公却犹豫不决,他便使了谏官弹劾李公,逼着李公发事。可是却不想我釜底抽薪,却让他只剩狠狠的得罪了李公。”昭姬笑道,“阿兄,你可别说没有利用他们的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斗啊?”
魏旭很高兴,“出去了一段时间,果然有长进,即使我不给李卿暗示,按照他的性格,他也会去搞明白是谁想将他陷于不义之地的。”
昭姬得意道,“敢于直接将我治下的事情闹大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如今又有李大夫和他互斗,估计这两人未来也不会有多少精力来关注新政的推行了吧。阿兄,我觉得这项功绩最大,是不是?”
“哈哈!”魏旭道,“是,一年的封邑,我以后会从自己的内库中取出还给你,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不用了。刚才是和阿兄说笑的,无论这件事之后处理的如何好,但我治下不严造成了杀孽确是确实存在的。就当我给自己的惊醒吧。况且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的财物啊。”昭姬摇摇头,“不过……”
魏旭道,“怎么?”
昭姬想了想,“我之前在宋国时,看宋玹处理威胁他执政的大夫是直接斩草除根,阿兄这样做,虽然也可以解一时之厄,可是却不能根本解决啊?”
“刚才说你长进了。”魏旭点了点昭姬的脑袋,“宋国和魏国的形势不同,宋玹若是不将一些人斩草除根,恐怕他的王位都坐不住,我想他是最近才真正的坐稳了自己的王位。”
“而我,说起来还是要感谢父王,若不是他喜好玩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