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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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内侍赶紧赶上来扶住,却还是趔趔了一下,胤禩抬起头,只当是哪个宫人,定睛一看,人就定在那里木了。
眼前穿着黑领金色团花夹片金花金白鬼子栏干的盘金满绣褐袍;外笼着浅绿色镶黑边并金绣纹的大褂。襟前佩着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头上梳着辫子;乌黑的头上正中插着几朵绒花 ,左边插着金嵌米珠喜在眼前头花,一张粉脸涨得通红的不是前世自己的嫡福晋郭络罗氏青蓉又是谁?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胤禩心底满是感慨,当年也是这样,自己跟着小九小十在宫外打闹,小十跟她闹将起来,谁也不让谁,是自己去说和的吧?两边都不肯服软,他就两边来回的劝,劝着劝着她就喜欢看着自己咬着嘴唇笑,自己也慢慢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还是宜妃娘娘瞧出来了,去跟皇阿玛讨了恩典,成全了自己。
那时刚从战场回来,晕乎乎就是开府建衙,封贝勒,大婚,掀开红盖头的时候,自己究竟醉了没有了?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小九帮自己挡了好多酒,说是*一刻值千金,不肯让别人坏了自己的兴致。后来呢?太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然后就是夺嫡,再然后自己输了,她陪着自己被圈禁,被释放,被夺去一切名分,被和离,被雍正帝挫骨扬灰,死得孤零零的。连母家也受了牵连,安亲王被夺爵,从此再无世袭。
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太受宠,她父亲额附明尚本人出身寒微,只是正蓝旗安王门下一个普通旗人,才能也不过尔尔,只是偶然得了和硕格格的倾慕,做了和硕额附也没有得到任何职衔。安亲王疼女儿,女儿说喜欢那个人,他就跟着喜欢,让女儿嫁给籍籍无名的门下也没脾气,一样疼爱女婿,娇宠孙子,连孙女都接进府里挨着住。
所以她才太天真,以为自己可以像母亲一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坚持了那么久,失去了福晋的名分也愿意做自己的妻子,可自己实在不争气。反害得岳父一族从此万劫不复,就算她跟自己不计较,安亲王在泉下不跟她计较,可自己总是要计较的吧?
她不是没有机会避开这一切的,她是安亲王最爱的孙女,她母亲是和硕格格。她的夫君本可以是更尊贵的皇子,可是她说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就愿意跟着自己,不离不弃。她也做到了。后来呢,雍正把安王佐领给二楼怡亲王十三阿哥,明尚一族是安王门下,雍正好心思,把她的父系攥在自己手里了么,绝好手段啊!自己都恨不得为他喝彩,自己那亲爱的四哥也是曾经让那拉皇后跟她密谈么,只要她愿意和离,就让她回到母家,远离这一切,可是她没有,她一直陪着自己到最后一刻。
而自己呢?到底是冲着她多一点,还是冲着她背后的家族多一点呢?胤禩不敢去分析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如果当时其他贵女背后是更有力的母族,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会是什么。青蓉一片痴情,自己可还得起?
“八哥,八哥”谁在唤他?能够这样亲热呼唤他的不都被那高墙隔开了么?或者被阴阳隔开了么?胤禩手心里满满的都是冷汗,
“八哥”,心口好疼。
胤禟已是有些吓到了,哥哥这是怎么了?见了表姐就走不动路,平时不觉得他这么急色啊?青蓉姐姐的脸都青了,她要是告状怎么办?八哥,你倒是应我一声啊!急了的小九使劲掐着胤禩的胳膊。
等到胤禩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很不妥当的情况,郭络罗氏青蓉手中的丝帕都快拧断了,入鬓的长眉下冷冷的眼刀一把一把地丢过来,胤禩全都没反应。而身边的弟弟也急出了一头汗。他定了定神,把已然青紫的手从弟弟那解救出来,默默让出条路,一面垂首致歉:“唐突了贵女,都是我的不是。还请贵女莫要计较。”那郭络罗氏虽是娇纵,到底是大家出身,行止有节,虚虚福了福,帕子甩过了肩,斜斜飞个嗔怒的眼神,便带着随身的侍女离去了。胤禩听着花盆底提提踏踏地远走了,那垂下的头仿佛有千斤重,就是抬不起来。
“八哥,你瞧上她了?”小九窃窃地咬着自家哥哥的耳朵,心里好奇地似猫抓,胤禩看着恨不得长在自己身上的弟弟,故意逗弄他:“是啊,怎么办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是哪家的贵女啊?若是今年也小选,说什么也要去求贵妃娘娘的恩典,把她许给我。”小九一听这话就炸了毛,拉着哥哥不依不饶:“八哥,你可别被她那张漂亮脸蛋给骗了。我可是知道她的,不过是娘娘的近支侄女郭络罗氏,安亲王的孙女,常来请安的,脾气可不好了,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从来不拿正眼瞧别人!八哥你要是娶了她,就等着被她欺负死吧!再说了,我可等着将来有个又温柔又疼人的八嫂,就像太子哥哥的福晋那样天天都笑眯眯的。八哥,你千万要听我的!”
胤禩看着着急上火的弟弟,有心想继续逗,又怕惹急了他,乱嚷嚷出些不好的就糟了。反手把弟弟抱着,:“小九不担心,哥哥谁都不要,哥哥一辈子疼小九,连着你嫂子的份好不好啊?哈哈”
胤禟被胤禩牢牢抱在怀里,舒服是舒服,可是太丢人了!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才不要哥哥抱,挣扎了几番,却挣不脱,哥哥怀里又有股子好闻的淡淡清香,他便安心把头埋进哥哥的胸前,细细数着哥哥前襟的金龙眼睛绣了几种颜色。
怀里的胤禟现在不过是个十岁的奶娃娃,抱在手上一点分量都没有,哪里有以后肥胖而笨拙的模样?记得要让他保持下去,总要走在自己的后头么,轻易就被四哥害死了,让自己走得多绝望?那时自己也没到奈何桥,来不及问他怎么就丢下哥哥先走了呢?真是个没有手足伦常的兄弟,留下自己一个人。
夺嫡之时,太子困兽犹斗,父皇步步相逼,大阿哥的构陷,四阿哥的暗算,十三的密告都是最后推落自己的手。唯有胤禟,他从来不肯背弃,皇阿玛下令锁拿自己的时候,胤禟令人拿着锁链同行,以示愤怒。自己被圈禁之时,他身上都随时藏有毒药,唯恐自己被人下黑手遭到不测,他就要与自己同归于尽,托他以命相胁来保全自己的福,自己总算活了下来。自己被开释后,他还当着大家的面取出毒药,丢在地上,一派藐视之意。
于是他便失了皇阿玛的欢心,无论是封爵还是赏赐,小九总是落在和他差不多年龄的阿哥后面,更别说得到重用了。终圣祖一朝,小九除了在康熙出巡时随驾外,也就给嫁到蒙古后去世的八公主送过葬,给已故的大学士温达祭过酒,皇阿玛从不曾给他派过什么正经差事,也不曾委以重任。
小九的母亲宜妃郭洛罗氏为人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皇阿玛对她眷顾最深,是所有妃子里面受宠时间最长的一个。可是她的爱子却受自己连累,一生不得展抱负!每当念及此,胤禩就觉得是自己无能,委屈了弟弟。谁说小九没有才干?阿哥里面,九阿哥最有经济头脑,内务的生意;南方的盐槽,都是他的手笔,他也是雄鹰,只是没有机会翱翔而已。
忽然,胤禩想到了自己烦恼了几天的问题,户部有那么大的亏空,若是没有节流的法子,那么让自己来给户部开源吧!带上小九,小十,另走个蹊径去充实国库,既不耽误了战事也不堕了朝廷的颜面,不是两全齐美?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更完了,呵呵
☆、22芭蕉分绿与窗纱
还来不及烦恼着户部的亏空,弟弟的前途,日后的出路,八阿哥胤禩就有了新的烦恼。康熙三十二年的春季雨水丰沛,各地的庄稼长势喜人,五月份刚过,南方的小麦就开始第一波收割,江苏、四川、安徽、湖北各省的小麦均是丰收,回报六月末的时候河南、河北、山东、陕西、山西诸省区也将大收。
各地的官员把这喜讯报了上来,自是天颜大开,赏赐嘉奖人人有份。朝廷上下,人人欢欣鼓舞,宫廷内外,各各额首称庆。本来八阿哥应该跟着一起高兴的,好容易熬过了大旱,迎来了丰收,国库得以充实,国力得以加强,多么好的兆头啊!
只可惜,底下的官员皆是逢迎之徒,借着丰收的势头,可着劲得往宫里进贡!进祥瑞的有,进万民伞的有,最令八阿哥恨得牙痒痒的是内务府的人不知去哪里搜罗了一堆珍禽异兽放养在御花园。
东华门内有鹰房,养了各类猎鹰一千余只,全飞上天,紫禁城的天要黑一半;御花园内特地设了鹿苑,放养了一堆梅花鹿,想来太后今年的膏方里绝对不缺鹿茸了;宫廷院落中还放养仙鹤及雉鸡、锦鸡,由养牲处苏拉喂养,虽说都是些浪费粮食的扁毛,他都忍了!这些统统都不是他的对头。
他只恨养牲处掌养鸟之事的大小苏拉为了讨宫妃们的欢心,特特跑到宫外宣武门的“雀儿市”,买了各种颜色艳丽声音悦耳的鸟类进来,雉鸡、锦鸡、画眉、百灵、火鸡、相思鸟、瑞红鸟、阿春鸟、金钱鸟、太平鸟,这些小鸟入宫后,先经康熙“御览”,满意后送养牲处饲养,留待日后赏玩;不满意,则送至京郊御园,或转赐他人。
这些鸟儿他也喜欢。偏偏贵妃娘娘掌着后宫,小十就独独留下了一堆八哥鸟,分赠了小九小十一小十二小十三小十四等等小阿哥,日日引逗着挂在游廊下那些八哥鸟说学逗唱,但凡有点进步就举了笼子带进无逸殿给大家取乐:
“小八哥,叫一声!”
“八哥,唱一个!”
“小八,爷喂你口水!”
“八哥,把翅膀亮一个给大家伙看看!”
口里唤着鸟儿,那眼睛必是望着胤禩的,嘴角一定含着几分窃笑。身子多半是在微微地颤抖,其他的几个大点的阿哥也捂着嘴巴偷偷地乐。就连课读的白胡子也轻轻飘动了几下!
胤禩每次看见自己心爱的弟弟们这样拿自己取乐心里就腻歪,爷也算龙子凤孙吧?怎么就成了只鸟?还是给人取乐的,敢情爷是给你们逗闷子的啊?亏得自己平日里把弟弟们当宝贝似的护着,这会子就吃亏了!
待要计较,这不过是小事,平日多少大过子都替他们担了,何必为这些坏了弟弟们的兴致?待要不计较,又腻味地慌。每次乘着弟弟们小憩,就向着那些扁毛冲过去,死命地折腾那些八哥,不过是只会说几句漂亮话的扁毛,每只居然要价数十两银,果然生在深宫内不识人间疾苦,也难怪乐天感叹:“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等到终于有一日,康熙皇帝一时兴起带着大臣们过来查考功课的时候,尚未听见阿哥们琅琅读书声,就看见无逸殿外整整齐齐挂着一溜鸟笼子,一群扁毛畜生们叽叽咕咕你方唱罢我登场,心头三把无名火起,唤了课读来好一通斥骂,又命侍卫收缴了这些鸟儿统统放生到西山去给皇太后祈福。
这才解了胤禩的切肤之痛,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家皇阿玛的英明和目光长远,当下就着课读讲解的《宪问》:“见危授命,见利思义,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谈论玩物丧志的危害性,末了暗讽为君者应修己以安百姓,岂能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大有将宫内的鸟雀一网打尽,一只不留的气势!可惜皇帝也是人,若是禁了雀鸟,那猎犬怎么办?没有猎犬,出塞的时候如何胜过蒙古的王公们?是以胤禩一番治世进谏的好文章白白得了皇帝几句夸奖也就丢开了。
看着怏怏不乐的弟弟们,胤禩到底也不肯落井下石表现的太得意,捏着自个儿的文章就默默下去了。五月阳和天气,夹道上各种花卉争奇斗艳,美人蕉、大丽花、蜀葵、夹竹桃、石榴、凤仙花,深深浅浅的红,层层叠叠的紫,各有各的风韵。米兰、茉莉、白兰花、栀子花、广玉兰、珠兰,浓浓淡淡呈芳,馥馥郁郁宜人,各有各的情致。胤禩一路行来,一路分花拂柳,捡着通幽处的曲径走,身后跟着的几个伴当险些跟不上。
才走到一处缓坡,坡下绿草如茵,他打算过去踏踏,才下了小坡,一座玲珑剔透,奇形怪状的假山就挡在眼前,都说太湖假山石好,以在水中久者为贵,岁岁为波涛冲击,皆成空石,面面玲珑。
眼前这一座假山高可二人余,的的是珍品,胤禩慢慢走过去,记起唐代吴融曾坐《太湖石歌》赞叹:“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万古生幽石,铁索千寻取得来,奇形怪状谁得识。”有心赏玩一番,却听得假山那边低低传出些人声,山洞里依稀透出是御茶房的服色。
胤禩心里清楚宫廷阴私之事甚多,入口之物关系甚大,随便牵出来不过是带累他人性命,何必作孽?且但凡作奸犯科者,都有些许小计谋,不然怎么得逞?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左右与他无干,又何苦多事?立刻转身带了人急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