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飞雪雨含烟-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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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衍说:“对于江乘,其实你不用太担心。”
我愣了一下,山衍笑了声,看向我的目光有些锐利,“你以为他跟着你,是想赖着你么?”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我顿觉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别人对我玩什么心眼的话,我从来都无话可说,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是,他是江乘啊!是我们家江乘啊!
如果江乘都不可信,这个世界还有谁值得我去相信?
守得月明来
我在韩府一住就住了很久,有一个多月,倒不是真的要留下来做什么韩家的少奶奶,只是觉得很疲惫,自己被别人耍着玩,江州、扬州两地跑,几次要离开扬州都走不了,索性这次就不走了,等到所有的迷雾都散去,自己轻轻松松地离开这里,岂不更好?
这次在韩家住,很少见到韩三白,就是见到,点了下头就走开了。
韩三白像是在有意避着我,终于这一次被我在园子里拦了下来。
我和韩三白当然也不是什么故交,但他好歹曾经巴着要见我,说很仰慕我,现在我成了他儿媳了,他心里很不爽?该不爽的是我吧,我见了他还得叫他一声爹,当然我是从来没叫过的,按理说是的。
“员外最近好像很忙,凌夕在这这么久,难得能见到员外。”
韩三白笑了声,“这个…。。凌夕,最近在这可住得还习惯?”
我有些失笑,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躲着我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以前吧,他叫我夫人,现在该叫什么?反正是不能叫夫人了,一叫,这戏就给演砸了。
我笑道:“天宇什么时候回来?”
韩三白愣了下,脸色变了变,说:“他上次来信说,快了,云梦德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
我笑了声,“你们不是云梦德的人?”
韩三白怔了半响,哈哈笑道:“云梦德不过是一个反贼,我们和他怎么会有瓜葛?”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向前走,韩三白跟在我的身后。
一阵凉风吹在身上,本来有些燥热的空气,一下子充满了凉意。
我轻轻地开口:“你们现在是初过的人了?”
韩三白说:“我们本来就是。”
我转头,正遇上韩三白有些懊恼的神情,我有些失笑,肯定是刚才吹来的凉风让他的警觉性减少了几分,把埋藏在心底的最重要的秘密泄露了出来。
我看着韩三白紧紧闭着的嘴巴,笑道:“员外还是忙自己的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韩三白吁了口气,笑道:“好。”
有一阵凉风吹来,我头脑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只是需要一些佐证。
一层秋雨一层凉。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第二天天空放晴,天空被秋雨洗得碧蓝。
那年冬天,我和初过在乔家村晒太阳的时候,我们经常仰望头顶的星空,我说草原的天空更蓝。现在我一仰起头,我会觉得,乔家村的天空才是最蓝的,因为我心中对天空的记忆就只剩下那里了。
韩天宇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韩天宇还说,其实我对凤凰的感情中夹杂着的东西太多了。
这一天,我坐在莲池前的长椅上,反复看着韩天宇留下的那几张纸,觉得这个人,固然聪明别人所不及,但他也不是样样都精通的,他的字,和我比么,那肯定是,我是上幼儿园的小屁孩,他是大学生。但容恪就是个博士后,韩天宇的字和容恪的字就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时候,韩府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身材高挑,穿着高腰襦裙,腰带一直束到胸。我惊了一下,这是谁家的名媛淑女么?但我看着她的脸,我却很担心她被绊倒。做一个侠女其实更适合她,我的记忆中就有她那天和山衍交手的时候,翩若惊鸿的样子。当然,我对她的记忆中,还有比初过还白皙的肌肤。
柳濛。
当这个名字跳进我的脑海中的时候,我的心里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下,我恍惚地想逃避这个名字,可是避无可避,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我的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了。
“原来是柳濛,真是好久不见了。”我笑道。
柳濛笑了声,“我是来看舅舅的,知道你在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顺便来的,不过她在顺便的时候,能想起我来,我已经很受宠若惊了。
“韩天宇是你表哥?”我问。
柳濛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淡淡地点了下头,道:“今天真是凉爽。”
今天真是凉爽?
嗯,是这样的。
但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却像是在逃避,她不想在韩天宇是不是她表哥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笑道:“是啊,不过我倒没注意,这里就是在盛夏,也是这么凉爽的。”
柳濛眉头微蹙,显然是没听明白。
我呆呆地看着柳濛的眉毛,有些心猿意马,柳大美人的眉毛长得真好看,连蹙眉都这么风情万种。
不仅眉毛,像我这么挑剔的人,在她的脸上竟然找不出缺点。
柳濛今年多大了?就算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她,我也不会把往二八佳人的方向去想。在二八中间添一个十倒是有可能,但她的美貌却不输二八佳人。
柳濛的脸红了红,我盯着她看得太久了。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人家说,对付情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变成自己的闺蜜。
但是,我和柳濛要是成了闺蜜,我想想都觉得,那是件很奇怪的事。
所以,索性,就开门见山,谈谈我和她共同在乎的人。
柳濛笑了声,“如果我说是呢?”
“然后呢?”
柳濛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我在她脸上见到过的最大的笑容,“贞王要纳侧妃了,你知道吗?”
“嗯,我听说了,不要告诉我是你。”我无谓地笑道,这件事,在我来扬州的路上,听到别人议论的,当时山衍的嘴角扯起一抹玩味,静静地看着我。
我当时也没好好想,只觉得这是件很奇怪的事。
柳濛脸上的笑容褪去,显得有些兴趣索然。看出来了,是想看我笑话的。
“你会喝酒吗?”我突然问道。
柳濛怔怔地看着我,道:“喝酒有分会不会么?”
嗯哼?我突然觉得,我其实有和她成为闺蜜的可能。
“红叶,去拿酒,今天我要和表小姐不醉不欢。”
红叶愣了半响,看到我脸上的愠怒,慌忙去拿酒。
“这么一小瓶,你是给谁喝啊?”我一见到红叶拿来的不过是个小酒壶,气道。
柳濛笑道:“我舅舅那么爱喝酒的人,家里就这么多酒?去叫小厮拿几坛过来。”
在我这一世里,我最不待见的人就是她,那次见死不救,让我想想就生气。不过我不喜欢她,倒不是完全因为她没救我,也好像不是因为她长得比我好看,更不是因为她比我能干。这样想来,我不喜欢她,其实是很没来由的。
但听她说完,我有些发蒙,本来嘛,我是想将这个冰美人灌醉的,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我被她灌得酩酊大醉,而她却没事。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我今天要是被她灌趴下,绝对是自作孽。
就在小厮们去搬酒的当口,我说我要去解手。其实,我是直奔厨房,要了一大罐牛乳,然后在厨娘惊惧万分的注目下,全部喝掉。
空腹喝,肯定得醉死。wrshǚ。сōm
对付酒,其实在胃里抹上黄油是最好的,但是黄油我吃不下,只好喝牛乳。但是喝了这一大罐牛乳,我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这时候的酒都是米酒,以我的酒量,刚才红叶拿来的那一小壶酒,再来两壶,也绝对醉不了。但是以柳濛喝酒前的豪情来看,柳濛绝对遗传了她母亲这一头的海量,韩三白就属于那种不可一日无酒的人。
酒终于搬来了,不仅酒来了,素素、山衍和江乘也来了,看到我和柳濛坐在这,都怔怔地看着我们。
“来,干杯。”我不管素素他们的惊讶,豪爽地举起碗。
柳濛也不拖泥带水,爽快地倒了一碗喝掉。
二人各喝三大碗,柳濛的脸色已经是酡红,原来喝酒上脸,不过据说,喝酒上脸的人其实很能喝。
“不行不行。”我大叫道:“我们得划拳。”
说完,我有点后悔,我突然意识到柳濛是习武之人,反应肯定比我快,我仗着在上一世中赢得比较多,却忘记我对面坐着的是个武林高手。
不过,我后悔也就一瞬间的,因为柳濛已经说好。我只能应战。
“三星高照。”“七巧。”
我和柳濛同时叫道,我来了个开门红,柳濛喝酒。
“八仙过海。”“三星高照。”
我梅开二度,柳濛接着喝。
……
柳濛连着输了五局,我心中暗想,原来是我高估她了。
不过,下面我连输了六局。
就在我因酒精的作用,有些燥热的时候,山衍他们围了上来。我笑着扫了他们一眼,接着划拳,而且速度快了些。
下面又是柳濛的兵败如山倒。等不知道第几碗酒下肚后,柳濛有些支撑不住了,不过,她的笑容却多了起来,虽然都是傻笑。
我的脸虽然发烫,但是我的意志是清醒的,这不是我的醉话,我真的是清醒的。我喝醉的时候,一般的表现是什么也不说,但我现在却有很多话要问柳濛。
“柳濛,你这一生中,最讨厌的是谁?”
“当然是萧初过了。”
在这么诚实的时候,我以为她会说是我。
柳濛笑了起来,“你最讨厌谁?”
“当然是柳濛了。”我没有笑,非常认真地回答她。
柳濛的肩膀不停地震动。
后来柳濛睡着了,非常安静。
我坐回到长椅上,向后靠了靠,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转头去看天边的夕阳,夏日的尽头,夕阳照在身上,非常舒服。
我为了什么和柳濛拼酒的,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原来就没什么来由,只是想看着柳濛醉倒。
后来,我躺在长椅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我问红叶柳濛呢,红叶说她走了,走之前来找我,我还在睡觉,给我留了封信。
我将信缓缓打开,她说她要走了,去浪迹江湖,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还说:“要好好照顾他,他真的很喜欢你。”
我拿着她的信,呆呆地坐在那,一直到太阳升到头顶,午后有些炙热的阳光流转下来,刺得我只想流泪。
我去找韩三白,准备向他辞行,但却找不到他的人,管家说韩三白和暗香出远门了。
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巧的事,非得赶着我来辞行的时候出远门。既然要出远门,怎么没有知会我一声呢?
我笑了声:“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是来向员外辞行的。既然员外不在,那就劳烦管家等员外出远门回来,和他说一声,就说我很抱歉,等不到他回来了。”
管家和煦地笑道:“少夫人见谅,老爷临走之前交代,请少夫人等他回来。”
我有些恼怒:“我要是执意要走,你是不是还拦着不让走?”
管家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老朽不敢,但是少夫人只要出了韩府大门,恐怕就没人能救夫人了。”
山衍走了过来,“夫人索性再等两日吧,云梦德死了,韩天宇回来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我怔在那,云梦德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本来是富可敌国的,但是他资助凤凰这么多年,自己能剩下多少家当可供他造反的?
不过,我觉得很可笑,云梦德为什么就这么执拗呢?凤凰那样都败了,他就算是不甘心,也不能这么匆忙就起兵吧?
我往回走,路上我问山衍:“云梦德本来是请你去蜀中帮他的对吧?”
山衍走在我边上,随手摘了朵蔷薇,蔷薇多刺,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山衍的手,他一根一根剥掉细枝山的刺,然后微笑着,将蔷薇插在我的头上。
蔷薇。
我愣了一下。
“你知道独孤现在在哪里吗?”
“你现在还想着他吗?”
山衍的话无波无澜,但却让我小小地震了一下。
我愣了半响,挣扎着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山衍的目光绞着我,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刚才问我云梦德的事,云梦德还没有笨到要拿鸡蛋去碰石头,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当皇帝。”
山衍微微抬起头,看着我的头顶,继续说道:“只是有人在逼他造反而已。”
山衍的目光落在我的头皮上,我顿觉头皮发麻,我抬头去看他的黑瞳,原来他的目光早就离开了我,向我的身后看去,目光锐利,就像是黑夜里鹰的眼睛。
我心一慌,转过身,身后不远处的长廊里正立着一个人,背着手,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我再转头的时候,山衍已经在一丈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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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韩府西园。
山衍沿着围墙慢慢向前走,突然停下脚步,翻身到围墙外面。
独孤楼正懒散地倚在墙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