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鬼雨惊飞-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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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没这么简单。
马进良顺意坐上骆驼背,视野开阔不少,能见到远方茫茫金光映着沙子升腾,心中随之燃起一股豪情。
行路时眼前黄沙一望无垠,驼铃叮当作响,他与雨化田并排在沙中安逸地前行。
雨化田用心审视大漠风景,双眼被风沙吹得生疼,仍旧固执地凝望那连绵起伏的黄沙丘。
马进良觉得他反常,又不知所以然,漫漫长路实在无聊,于是搜肠刮肚不时来几句诗词: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风沙里,长城雨雪边。”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
把能想的句子都想完了,无聊变成尴尬。
“大漠……大漠……”
雨化田见他吞吐语句、比平时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些憨厚,忍不住侧头朝对方笑,悠悠接了一句:
“大漠黄沙埋白骨。”
马进良一愣,雨化田总是这样,除非不动,动起来便是狠的。
“督主平日不让我轻易提生死,现在……”
“我那时‘病’重,对生死忌讳,现在不过一句感慨,无碍。”
龙门这个地方十分玄乎,景泰时东厂督公曹少钦便葬身于此,后来又陆续换了几任县官,皆是镇不住卸任了,从此朝中就有了说法,称龙门大漠为“折戟沉沙”,取的是唐人诗句却十分契合。曹少钦那时追捕一个剑客叫周淮安,想来和他们现在的情形有许多相似。
马进良摸了摸脸上的易容,忆起朝中传说便不再提刚才,他刚想避开话题,雨化田又不依不饶接上来:“进良懂的多,你可知龙门此地由何得名?”
马进良心道雨化田的戏耍心性又上来了,无奈回道:“禀督主,龙门原来不叫龙门,叫鬼门。”
“哦?有趣,接着说。”雨化田扬声问,心情愉悦。
“鬼门地势险恶道路崎岖,据传从前有个懂堪舆的县官上任,走到鬼门被群山挡道觉得不吉利,便取山势形似龙头凤尾之意改名叫‘龙门’。龙门地处边关,来往官商游侠、品流繁多,渐渐落了个三不管,贸易却不断,看似荒凉实则繁盛。”
“进良以后卸任了,可以去说书。”雨化田听完,像一只餍足的猫,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马进良目不斜视回他:“谢督主。”
“我喜欢这人,化凶为吉,能所不能。”
“督主,那县官相传是个无能之辈,只是会点风水唬唬百姓罢了。”
“单凭一个‘龙’字,他便不简单。不过你没讲全,这故事还有下半截……”
“属下愿闻其详。”
雨化田话说半截停住,不远处一张久经风沙的破布幡在风中招摇,黄土泥胚的房子苍凉地立着,门前人来人往,与它相映成不一样的热闹。
幡布上书几个毫无章法却遒劲的大字:龙门客栈。
“到了。”雨化田压低声线,沉静地提醒马进良。
马进良下了坐骑,远远就有小二殷勤迎上来:“二位客官一路辛苦,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雨化田回道:“小住两天,可有上房?”
“您可问巧了,刚好还有两间。”
“我与他一人一间。”马进良的脸藏在纱后,看起来真像行走江湖的神秘刀客。
雨化田摆手:“不必,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一间便够。”说完睨一眼马进良,掏出银钱付给小二。
小二看见白银连连应诺道:“这位客官说得是,来来来,我领你们去上房。”
一入店内各种混杂的气息迎面而来,有羊肉的膻味,烈酒的淳味,刀客的江湖气,客商的油滑或沉稳,剑侠的隐匿秀逸,还有关外的鞑靼人,说着听不懂的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雨化田和马进良的打扮虽然简朴,但一举一动仍藏不住气势。脚甫一跨进门,嘈杂的人群便一阵噤声,人人停下手里的碗筷打量他俩,无形中似有无数眼刀上前打探底细。
马进良随在雨化田身后走上阶梯,一路无话,小二领他们安置好行李后又带他们下大堂打尖。
雨化田从阶梯上走下,一双眼也扫视堂内众人,他的目光阴寒掩不住毒辣,无声交锋后堂内的人看出他不是个好惹的,渐渐又回复喧闹开始喝酒吃肉。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一路风雨舟车劳顿,不过八方风雨比不上我们龙门山的雨……”河南口音的店主俯身上前,脸上堆满笑容。
马进良放下佩刀,桌面沉沉一响:“龙门山有雨,雪原虎下山。”
店主捻捻胡子点头:“好好,这就给二位客官上菜。先来一盘牛肉两坛小酒可行?”
雨化田应道:“客随主便。”
店主作揖转身吩咐膳房,雨化田瞧瞧马进良不禁笑道:“你那两句暗语对得不错,什么时候教教赵通长记性,我也好少罚他。”
马进良为了不让人生疑,进了店便放开了,神情语气皆是轻松豪爽:“田兄过奖,”说话间酒和牛肉已端上,他便径自倒了两碗,“我先敬你。”
边关的酒烈,一碗下肚就烧得疼。
马进良喝得猛了,不小心咳嗽几声,雨化田笑他:“我就说你没餐餐素中用。好,既然大良敬我,我不能不回。”
雨化田喝了一碗,脸色毫无起伏,马进良有些吃惊,暗暗凑到雨化田身边轻问:“督……田兄,这碗酒烈,田兄可受得住?”
雨化田又悠然喝一碗,身处边关倒喝出些江南小酌的意思:“大良啊,我讲与你听,”他手蘸酒水,在坑坑洼洼的桌面上写下一个“官”字,“这两张嘴,一张吃饭,一张喝酒,我好歹混了这些年,一坛酒不在话下。”说完把字抹去,拿出备好的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却不是自己吃,而是给马进良。
“喏,平时腌马肉吃多了,尝尝边关的牛肉。”
马进良回道:“八方风雨,比不上龙门关的‘雨’。”说罢将牛肉吃了,又去敬雨化田酒。
店内人声鼎沸,店外天色渐暗,雨化田与马进良拼完两坛酒望了望天色,心下已有打算。
际会
入夜,雨化田与马进良回房歇息,虽然多喝了几碗酒,马进良仍旧清醒,龙门客栈是黑店由来已久,许多老江湖都在这里马失前蹄,他想雨化田只要一间房的用意十分明显:谨慎,提防,相互照应。
马进良望着雨化田挺直的背脊,目光中露出一丝温柔。
雨化田进房坐定,没有饮茶没要洗脚也不曾更衣,让马进良取出笔墨纸砚,在纸上写写画画——督主出门不同凡响,到了折戟沉沙的地盘还有如此雅兴。
马进良一边暗叹一边守候等待命令,他无意中环顾房间,发现白天带来的一个包袱没了,那份是雨化田背着的,对方肯定察觉,可为什么没有反应?
“田兄,包袱……”马进良出声提醒。
雨化田画写之余抬眼饶有兴味地瞧瞧他,回道:“不碍。”
枯守片刻,雨化田停笔,他一手垂放桌面上,一手捏了几张纸慢条斯理道:
“大良,成大事者,有三样东西不能少。”
雨化田的道理千千万,每天随口拈几个,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红的,东厂的人现在路遇西厂的档头都不敢开口,一旦不识趣张□锋,西厂督主平日教的话能噎在喉咙里好几天,吐都吐不出来。
马进良想着又有“好话”学了,屏气凝神洗耳恭听。
雨化田呵气吹了吹墨迹,他的动作一向缓和,轻柔得仿佛连片花瓣都不忍伤:“状元才,英雄胆,铜墙厚的一张脸。”
马进良听到最后一样,感觉不对劲。
雨化田又道:“马兄有探花才、剑侠胆,两样不足靠第三样补;今日没戴覆面,就看你易容的那张脸皮有多厚了,”说着把纸张递给他,“记牢了,我再教你唱几句。”
马进良低头仔细读雨化田写给他的东西,若不是有易容修饰,雨化田一定能把他的窘态瞧见十成十。
“我上次就觉得马兄脸皮薄,你说云雨便云雨了,放在心里念了多久?还要找人打场架才解尴尬,十足扭捏。”
马进良被说中也不恼,他坐下倒杯茶润润喉开始默记纸上的内容,不忘和雨化田打锋机:“田兄是成大事的人,在下的脸皮自然不及田兄万分之一。”
雨化田闭目养神:“好,我今晚把那万分之一分给你,你不要教我失望。”
说完,他开始抚掌——抚掌也是雨化田的作风,不徐不紧,拿捏妥当,张口哼的是小调,词是他方才写给马进良的:
“吃罢了饭来堂上坐,大漠里的妹子爱哥哥,我的小呀金莲呀,爱哥哥……”
雨化田轻柔地咿呀唱起,和在秋月楼听戏入神时哼唱一般,声音弯弯绕绕,小调的歌词虽然粗鄙,但经他口倒唱出了几分雅致。
马进良索性硬着头皮学唱,他总算明白了雨化田缘何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朝中的头把交椅:成大事者,扮得了乡野村夫,唱得了浪曲小调,能屈能伸,能文能武,能收能放;状元才,英雄胆,比铜墙厚的一张脸。
雨化田还不时敛眉挑他的刺:“蠢货,调错了,重唱。”
马进良得了那“万分之一”的脸皮,觉着以后再遇东厂的番子,一开口就能唱他个七零八落,兵不血刃,着实妙招。
大堂里还有许多江湖人在喝酒畅谈,雨化田估摸着时辰已到,眼神忽然凌厉,吩咐了马进良几句便让他翻窗出去,正好落在客栈的马棚边。
督主站在窗边望他,目光忽又飘远,只听暗夜里有人高唱着走近马棚,唱的不是别的,正是雨化田纸上写的另一支小曲儿:
“八月十五庙门开,各种蜡烛摆上来,红蜡烛红,白蜡烛白,小妹我一把攥不过来,攥不过来~”
马进良听这嗓音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哪里听过,思索间来人走得更近,借灯光看清是个女的,不过轮廓较平常女子要深,皮肤也黑,在这边关大漠倒别有一番风情。
马棚旁就马进良一人,他站在空旷的土地上一时间不知所措。
“哎呀这位大哥,夜里不喝酒也不睡觉,跑出来看我点蜡烛呀?”女子言语间靠近马进良,媚眼连飞、风情万种。
马进良心道这大漠的女子身量骨架也比中原的要大些,那人站到他面前,只矮了他半头。
客栈里的江湖人正闲得无聊,听见外面有来事的,一个个凑到窗边开始看热闹:
“哪儿来的骚娘们儿,唱得我骨头都酥了。”
“长得不错,那位兄弟别傻愣着啊!”
“她要点蜡烛赶紧让她点!攥不过来我这边还有一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里顿时更添喧哗,许多人哄到窗边看热闹,女子见马进良拿不定情况,又开口唱小曲儿,中途一只手掠过对方的额头:“……你这脑门儿,生得好。”
马进良心中一凛,一把捏住女子的手腕。
“哎哟!来了来了!”
起哄声更大,马进良突然听见一声“对歌!”转头一看,是雨化田在人群里推波助澜,但督主已不在他俩的房间,而是从另一个窗口探出头来,他朝马进良一笑,倏忽又施展轻功飞身不见。
现在没人会注意雨化田的踪迹,都在窗边围观马进良和那个小娘子。
“对歌对歌!”人群听见刚才冒出来的提议跟着起哄,女子一只脚勾上了马进良的腰身,马进良伸手捏住对方大腿,脸皮早己化成了铜墙铁壁,开始对唱:
“喝碗酒来撒泡尿啊,大漠里的汉子爱妹娇,我的小呀金莲呀爱妹娇~”唱罢另一手捞过女子的腰身竟把对方横抱起,围观的江湖人看到精彩处,大笑不绝。
“兄弟!趁豆腐还热赶紧吃了!”
马进良也学会了,对背后人群大喊:“放心,小弟这就让她点蜡烛!”说完横抱女子进了马棚,众人的哄声似炸雷一响,目送那俩人进马棚的身影消失,又喝酒讨论了片刻,闹哄哄快大半个时辰还没散。
马进良躲到角落放下女子,两人俱是一阵嫌弃。
“他妈的,老子明天的饭省了!”女子一脚踢开马进良,掀裙蹲到地上,大咧咧毫无刚才的风情。
马进良发现自己跟这人不对付,不愿跟他多言,于是回道:“田兄给你选的衣服挺合身的。”
“我呸!谁知道他自己是不是试过!反正身量跟我像!”
马进良目光一寒,伸出手就要打他:“田兄岂是你能说的!”
卜仓舟往旁边灵巧一让,正经许多:“别动我,小心迷药。”
马进良想起上次在雨化田府邸,便负手与他对谈:“你倒是忠心帮他做事的。”
“忠?比不上你忠。况且我这人从不做没利的买卖,今晚一闹,我出了丑,他也要给我要的消息。”
“探客栈的底?”
“只许你们探,我就不能探?!”
马进良与他并排坐下,忽地将一垛草料扔出马棚,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