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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鸡三啼-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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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突然自他心底升起。
她是一个女人!
再看地面足迹,小小梅花印记,以之与女子纤足弓方鞋印证,应是十分恰当,顿时,他明白了,一点都不错,来人确是一个女人。
三姑娘裘贵芝?还是她继母那个行动诡异的红衣妇人?后者自前此为自己飞石误伤之后,极可能心里种下了仇恨,伺机来摸摸自己底细以为日后的报复作好准备,这一点也不无可能。
再想,那一天拜见裘大可老先生时,双方对话,裘老爷子亦曾提起自己满门为奸宦马步云所陷害事,言下不无同情,当时情景,裘老头语涉玄机,虽未明言对自己伪称的出身而有所置疑,其实已呼之欲出,那么,今夜他差遣妻女来对自己进一步有所刺探,实亦在情理之中了。
心里这么胡乱地想着,匆匆收拾了桌上的供物,把书有父母姓名的供签在瓦盆里烧了。
火光耸动里,却让他意外地又发现了一样东西,一枚闪着亮光的珠子。
拾在手里看看,竟是一枚连有细致银链的珍珠耳坠。
不用说,必然是来人匆忙中遗落。且先代为收藏,暗中再细细打探,以此对证,正可测出来人到底是谁。

第三章巧遇名师

这两天孟小月如坐针毡,行事谨慎,如履薄冰,总以为小辫子为人抓住,一经抖露便是不可收拾的杀身之祸。
偏偏是事情平静得很,虽然他一再对身边各人注意,包括三姑娘在内,却是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尤其是三姑娘像往常的一样自然,一派天真无邪,实在难以想象她是作伪。
这可就深深地令孟小月不解了。
天还不大亮,孟小月就起来,洗漱方毕,未及着衣,裘老爷子却意外地来了。
孟小月心里一怔,忙自把对方让进了屋里。
“老爷子请坐,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面说,慌不迭地为他在瓦匝里倒了一碗水,裘先生接过来一口气喝了,说:“再来一碗。”
倒过来,他又喝了。
孟小月再要去倒,老爷子哈哈一笑,自己动手拿过瓦匝来,里面还有多半罐子,却见他左脚前跨,竟自一口气,长鲸吸水似的把罐子里的水全都喝了。
“老爷子,好水量,您这是……”
“没有见过吧!”裘先生一笑落座道:“这叫‘饮水式’,晨饮万斛,百脉尽通,好处多着啦,小伙子,哈哈……看来你要学的还多着哪!”
瞧瞧他这一身!
黑缎子灯笼套裤,下面扎着绑脚,上身丝棉小袄敞着领口,连件罩肩儿都没穿,头上扎戴着马尾罗巾加着根犀玉奇簪贯发,虽说是一大把子年岁了,看起来仍然文采斐然,自有读书人风流气质。
一旁桌子上放着他的随身长衣,里面像是包裹着把家伙。
这么冷的天,点水成冰,他却脸色红润,眉梢发际更似透有汗渍。
孟小月忽然明白了,声音放小了,“您老这样子,像是刚练过功夫?”
“对了!”裘大可细长的眼角,拉出了长长的两道笑纹:“你才知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这身功夫,一年四季,一天没停过。”
孟小月“哦!”了一声,眼冒精光。
“小伙子,怎么着?也想练练?”
“老爷子您是说……”
裘大可微微一笑:“这不就过年了?明天是三十,咱们就从年初三开始……那时候我自会来找你!”
孟小月一喜,站起来道:“您是说……您老人家收下我了。”
“哈!”裘大可哼了一声:“以后再说吧,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留意你,你不是也在偷偷练不是?”
“啊……”孟小月呆了一呆:“原来您……”
“那还用说?”裘先生含着微笑说:“你的气功、轻功,都很有一手,看样子像是南天派的,白头鹰马九先生是你师父?”
“这……”
孟小月大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已把自己摸得这么清楚,竟连自己出身师门也都知道,事出突然,不免面现张惶。
略为镇定,抱拳道:“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实不相瞒,我确实从马九先生练过功夫……”
“这就对了,”裘先生点头说:“马家门的罩功,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这门功夫一经练成,夏不厌暑,冬不畏寒,对于练武的人最是受益无穷,不过……”
微微一笑,他接着说:“他的功夫也只是到此为止了,再要往上可得全靠自己琢磨,以及改投名师,请高人指点了。”
孟小月大为折服,点头不语。实在是由对方这番话,印证当日师父马九所说,几乎一字不差,由此可见,这个裘大可果有过人的阅历而知人甚深。
裘大可一顿又说:“剑是兵刃之首,谈到剑术,马九先生可就又差一层了!”
说时他随手打开了桌上的衣服,就势拿起了里面包着的一口木制长剑,就手一拧,唰地直指向孟小月前胸而进。
“啊!”
孟小月凹腹吸胸,霍地向后一收。
裘大可一声叱道:“好式子!”
话声未已,掌中剑已反手弹起,孟小月警觉着他必有高招出手,慌不迭旋身自位上跳起,却是慢了一步。裘大可的木剑抖手之间,竟改由他顶头而落,大股剑风,劈头直下,其势万钧,猛烈无匹。
孟小月陡然一惊,右手飞起,以弹指功待将向对方木剑上点去,借以化解眼前之一记凌厉杀招,却是其势不及,登时只觉着右面肩胛骨缝间一麻,一阵尖锐的刺痛,已为对方手上木剑指住。
虽然只是一口木剑,却大非寻常,感觉着传自剑身的森森剑气,即使一把真的剑,也难能臻此。
孟小月讶然睁大了眼向对方望着,一时还真弄不清他的意欲何为?
自然,裘老头此刻显了这么一手,他的武者至高身手境界已表露无遗,之于孟小月内心的震惊确是前所未曾。对于裘大可这般出神入化的剑技,更是打心眼儿里为之折服。
裘大可哈哈一笑,目射精光道:“我特意施展这么一手,为的是要你明白及看清楚了,上乘的剑技,无不得力于气的运用,你此刻一定感觉着被剑刺得生疼,其实不然,你偏头看看,就知道了。”
孟小月依言偏头一看,才知道对方手上木剑,距离着自己肩胛穴缝处,分明还有三寸左右,并不曾真的扎着,却是感觉着如此刺痛,像是真的扎着一样,这才明白,对方所运用的,竟是传说中上乘剑术不可或缺的“剑炁”了!那么,眼前的这个貌似儒雅的裘大可,其实深藏不露,该是有何等惊人身份,也就可以想知了。
随着裘大可收回的木剑,孟小月才恍然若释。
裘老头一笑拿起了桌上的衣服说:“走啦!”
天可是蒙蒙的有些亮了,再晚一些王府的人起来了,可就多有不便。
在门口,裘大可回身说:“明天是大年三十啦,家里弄了好些菜,你来吃团圆饭吧!”
刚把自己收拾好了,要出门儿,三姑娘可就来了。
穿着一身大红,鬓边插着一朵红梅,三姑娘这副模样,较诸平日要娇气多了。
相视一笑。
三姑娘插着腰说:“要出门儿?”
孟小月说:“正要到府上叨扰,姑娘有事?”
三姑娘笑说:“那可好,我就是专程来邀请你的!不过,还早,坐一会再走吧!”
孟小月拉过一张椅子请坐,三姑娘坐下来,笑看着对方点头说:“穿上新衣裳啦?
好帅!”
“过年嘛!”孟小月把新沏的茶,为她倒上一碗:“姑娘喝茶!”
三姑娘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含着笑意,颇似有情地在他脸上望着。
“这么一穿着,还真像是哪个大宅门的王孙公子哥儿,怪不得我爹常说,说你是一条潜水的龙,不定哪一天大水一涨,你就要趁势飞天了,看看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孟小月呆了一呆,苦笑说:“老爷子真会说笑话。”便不多言。只以为对方姑娘既已知道了自己身世,故意出言试探,她既不与明说,自己也就装糊涂装到底,看看后来如何。
端起茶来,轻轻呷了一口,三姑娘说:“我哥哥和两个师兄都回来啦!回头你就见着了!”
“啊!你哥哥……”
“你不知道?”三姑娘说:“他们一向都在外面跑生意,一年也只回来这么一次……
也都成了家,来一趟也很不方便!”
孟小月点头说:“原来这样,那么,这几天你家里可热闹了!全家都团圆了,恭喜,恭喜!”
三姑娘笑了笑,带着几分牵强的表情说:“他们都比我大得多,平常阴阳怪气的,说话老气横秋的……回头你见着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眉尖一挑,又说:“对啦,看样子老爷子还是真要收你为徒呢,特意地要你见见三个未来的师兄!”
孟小月感激地道:“令尊确实太看重我了,只怕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到头来令他老人家失望,那可就……”
才说到这里,门上有人轻敲两下道:“小孟在吗?”
话声娇细,三姑娘一听就认了出来,忙自站起来说:“春绸来啦!”
话声未已,房门已被推开,三姨娘身边的那个宠婢春绸,已是当门而立。
手里抱着包东西,脸上笑靥不失,一眼看见了三姑娘,呆了一呆说:“啊!姑娘也在这里?我太冒失了……”
三姑娘笑说:“没有的话……都是自己人,我是来请小孟去家吃年夜饭的……是三姨娘差你来的?”
春绸笑应说:“奶奶打发我送点东西给小孟,还有……”
三姑娘道:“你们谈谈吧,我走了……”回头看向孟小月说:“回头完了事,想着来家吃饭,我走了!”便自转身出去。
春绸等她走远才自笑说:“刚才三奶奶还在问说,今天晚上不知道你到哪去过年?
这好,敢情到裘老先生家去吃饭,那就好了!”
一面指着桌上的包袱说:“这是奶奶赏你的衣裳,说是你要有空,叫你现在就去一趟!”
孟小月站起来说:“好吧,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春绸说:“王爷刚才走了,奶奶最怕人多吵得慌,要我在没有人的时候,带你过去。
这会儿正好,来,我们走吧!”
看来三姑娘在三姨娘跟前还远了一层,这个春绸才真的是三姨娘跟前的心腹人,此刻她忽然想见自己,又为了什么?
和上一次一样,三姨娘正在作画。
画房里多了一大瓶红梅,顿时显现出几许诗情画意,看见孟小月进来,三姨娘顿时放下了手里的画笔。
“夫人过年好!”孟小月一抱拳道:“谢谢夫人的赏赐!”
三姨娘笑说:“衣服还合适?样子好不好?”
孟小月怔了一怔,欠身说:“我匆匆来见,还没有打开一看!”
“回头你试试吧,要是大还是小,只管交给春绸,叫她们给改去!”
三姨娘回身在一张铺有皮垫的太师椅子上坐下来。春绸上茶后退出。
“要是我猜得不错,裘姑娘他们应该请你今天晚上去吃年夜饭,对不对?”
三姨娘脸上含蓄着微微的笑,眼睛里透着机伶,微微偏过脸盘儿向孟小月瞧着,模样儿十分俏皮,那样子极似未曾出阁的天真少女,和今天的王爷宠妾身份,可就有些不大相称。孟小月几乎不敢和她眼光相接,这个女人太机警,生怕一窥之下,即为她看出了心里隐秘一样。
“小孟,你坐下来,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不知你乐不乐意?”
三姨娘缓缓端起了茶碗,呷了一口,脸上显着微微的笑,给人以讳莫如深的感觉。
“夫人的意思是……”
“我觉得这个花把式的工作,太委屈了你!”
孟小月刚要分说,三姨娘摆了一下手,止住了他,笑笑说:“这可是你出头的机会,当然我不勉强你,可是男儿一生,应当奋发图强,难道你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不然就该趁着年轻,有一番作为……你说对不对?”
“夫人说的是……”孟小月点点头,一时还弄不清对方的真实意图。
“那就好!”三姨娘说:“眼前有一个机会,可以在王爷跟前当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保荐你,那可比眼前这个花匠的身份有出息多了!”
孟小月微微一笑,暗忖道:三姨娘呀!你枉自看来聪明,颇似有知人之明,其实却不免仍是俗人一个,你哪里知道,我孟小月乃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子,更何况身罹血海深仇,眼下在此隐居,不过是暂时之计,何尝还会有什么功名进取之心?真正是笑话了。
自然,这念头也只是在他心里打转,表面上却报以感激的微笑。
“夫人是要打发我出这个园子?”
“那也不是!”三姨娘眼神里传递着几许神秘道:“你仍然住在这里,这样,我给你实说了吧,这可是一个晋身之阶呢!”
“昨天……”她接着说:“王爷私上给我透露说,北京的马相阁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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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廷都督马步云,马老相阁要来了!”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孟小月只觉得全身一震,简直是难以置信:“夫人是说,那个马……步云要来武昌?”
三姨娘微微点了一下头,一笑说:“你怎么啦?”
“啊……没有……没有……”孟小月强自镇定道:“马老大人的大名……我久仰了……
一时失态,夫人请勿怪罪!”
“你说话很文雅……一点也不像是个粗人……”三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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