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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英雄落平阳-第7章

小说: 英雄落平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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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洛焉爬下床,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出了门。

    雪已停了好几日,地面上的积雪渐渐地消逝全部化作了水,积在坑凹里,不留神踩一脚,满裤腿都会沾上泥点子。

    冯洛焉拿着竹笤帚走到药庐前,把还未化开的积雪全部扫到一边,边扫,他还得边找,哪儿有半支玉箫?他只见过竹子做的箫,大概小臂那么长,铜钱那么粗,色泽偏深绿,吹出来的声音十分空灵悠远,好似山间鸣啭的翠鸟。

    那支箫属于林河,他虽然是个日日在田间干活的庄稼汉,但颇懂器乐,跟着郑老爷子学了吹箫,老爷子十分满意他的天赋,就把自己的箫送给了他,据说这箫可是京城名店的玩意儿。冯洛焉和林芝就日日缠着林河吹箫,田间日头毒辣,他们三人躲在树荫里,枕着老树根,眯起眼,侧耳聆听这美妙的箫声。林河吹的曲子都是他随口来的,问他曲名儿叫啥,他就骗俩小孩儿,说叫“天籁”,至于啥叫“天籁”,林河又说,这是郑老爷子告诉他的。后来朝廷征兵,林河含着泪向大伙儿告别,他跟在林老爹身后,边走,边举起箫吹了起来,那悠长哀婉的箫声惹哭了所有来送行的村人。直到他们走远,那箫声才像纸鸢断了线,了无踪迹。林芝躲在屋里哭了好些日子,冯洛焉去陪她,两人同塌而眠,然后,冯洛焉就穿帮了。

    往事历历在目,冯洛焉扫着扫着不禁停下来叹了口气,若不是林芝懂事,答应帮他瞒着,恐怕此时他早已命丧沙场。

    地皮都快被他扫掉一层了,可哪儿有玉箫的影子?难不成真的落在山里了?极目远眺,满目斑驳雪色,一望无垠,冯洛焉想到男人失望透顶的脸,心里有点酸涩。

    回到屋中,男人依然没有神采地坐在床上,他的双脚刚结痂,不能下地行走,可他又不愿一直躺着,那只好一直坐着了。

    “方才我在外头找了一圈儿,但是没见到你的玉箫……”冯洛焉小心翼翼道。

    男人果不其然,浑身一震,脸色难看起来,“是么……?”

    “那支箫……真的那么重要?”冯洛焉忍不住道,“莫不成是什么定情信物?”

    男人听他这么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那是我娘给我的,半支在我手里,半支在她手里,不过……我娘倒是说过,遇见喜欢的人,就把箫送给她。”

    冯洛焉的心猛地一窜,似乎有些紧张,“这么说来,那是你用来找媳妇的?”

    男人脸色十分臭,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对于这种耍浪漫的事,男人从来不屑,男子汉应重家业国事,何必磨磨唧唧儿女情长?实在有失颜面。

    冯洛焉在自己心底的一角悄悄挖了个坑,埋了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他多看了男人几眼,深深觉得这人的样貌实在英气逼人,一般风流。若不是伤重被迫流落到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此时他的日子怕是春风得意。

    冯洛焉转身又走了出去,他抬头一望瓦蓝碧洁的苍穹,忽然觉得距离好远好远。

    “阿冯——”

    林芝从小道那头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

    冯洛焉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一眼,还好,门掩着。

    “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满地都是水坑,小心点。”冯洛焉嗔怪道。

    林芝跑得面颊绯红,只喘粗气,一手叉腰,一手卷着什么东西往冯洛焉的肩头狠狠戳了一下,“啰嗦,我又不是没长眼?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冯洛焉怀中,冯洛焉拿过一看,竟是一本书,上头写着《北昭十年眼疾全谱》。

    “你给我买了这么一本?”冯洛焉觉得这书名取的也太古怪了,不会是江湖草方子?

    林芝见他非但没有欣喜之意,还透着些嫌弃,心中大挫,气道:“你可知我寻了多少家书铺么?难为我一个乡下农妇,大字不识半个,还腆着脸上去问哪儿有医书卖。你知道那卖书的掌柜眼神儿有多嫌恶么?我都不想多说……”

    冯洛焉立即心生愧疚,抱歉道:“呀呀,是我的错,都是我,你的辛苦我怎么会不晓得呢?我一定得好好招待你吃一顿,犒劳犒劳你,怎么样?”

    林芝被他这谄媚的小模样逗乐了,笑道:“就你这青菜汤红薯粥的,免了吧!自个儿都填不饱,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活生生是块被人疼的料啊,你说是不?阿冯美人儿?”

    冯洛焉气得直乐,简直不能和林芝多说一句,“我怎么娇弱了?好歹这菜园子也是我照料的。”

    的确,除了种种菜,采采药,拾掇一些柴火,冯洛焉其他的生活来源,都是小南村各家各户给一点添一点凑合起来的。他看病从来不收钱,村人们过意不去,总会托林芝塞一些食物给他,而冯洛焉斗不过林芝,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除此之外,冯洛焉其实还会托林芝到集镇上卖些自己晒好的草药,补贴家用。

    自己攒下了一些钱,备着急用。而这回,他还是头一次动用这笔钱,他托林芝去集镇上买本关于眼疾的医书,希望能对男人的病有些帮助。

    林芝笑完,忽然又叹了口气,道:“昨个儿我又去探了探消息,前线好像出事了。”

    “啊?”冯洛焉一惊,“怎么了?难道是……”

    “不是,还没开战,僵着呢,但是有消息说,南昭军队前些日子突然易了主帅,现在是段睦大将军挂帅了。这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主帅?南昭眼见着攻过了江北,现在驻扎在江边上休养整顿,势头大好,此刻换帅,难道不会动摇军心?”林芝其实心里盼着南昭打来,一举端了盛荣帝那个昏君,还北昭一个太平盛世,却又担心自家的老爹和阿哥的安危,虽然听说南昭不杀降俘,只要肯投诚,也不知那俩人识不识相,着实令人不安。

    冯洛焉听到“段睦”二字,心头涌上一股泛黄的旧时的怀想,他曾幻想过自己遇见段睦那般豪气风发的英雄,与其共乘一匹白马,驰骋在苍茫辽阔的大漠里,雄鹰展翅掠过天际,落日红艳似火,大如罗盘。

    不过,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再长大些,这些儿时的憧憬也就渐渐埋在了心底,即使再怎么渴望,也不可能成真的。

    尤其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之后……

    “南昭……原来的主帅是谁呀?”冯洛焉突然想起来。

    “是段睦大将军的儿子啦,那可是虎父无犬子,叫、叫段——”

    “哐啷!——”

    林芝话说到一半,被冯洛焉屋中传出的声音惊了一跳,“你……你的獐子还在啊?”

    冯洛焉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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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藏留言,我希望有人能够对我的文有点想法= =、


 09深隐英雄(2)

    面对林芝的询问,冯洛焉后脊梁阵阵冷汗,只得干笑:“是呀,大冷天不放心它回山里去。”

    “成天和只獐子住在一处,不闹腾?刚才什么动静?碗被它撞碎了?”林芝十分好奇,说着还直把头往冯洛焉的屋子那边凑。

    这可把冯洛焉吓坏了,他赶紧拦着林芝,开始语无伦次地胡诌:“你别过去,它怕人,我都不敢多碰它。”

    林芝道:“那你喂些什么给它吃?这大冬天又没草又没菜的。”

    “我喂粥。”冯洛焉咽了口口水,“它爱喝。”

    林芝惊奇了,“我倒不知道这畜生也能喝粥啊?奇事奇事,我真想见见。”

    冯洛焉悔啊,编什么不好编这么离谱,这下又难圆了。

    “你……你现在很闲吗?没什么事要做?”冯洛焉试探。

    林芝被他这么一问,想起来了,“呃,好像王二婶叫我今个儿陪她上集镇买些东西。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那你还不快去,免得二婶又念叨了。”冯洛焉催促道。

    林芝无奈,只得放弃观摩獐子是如何喝粥一事。

    待林芝走后,冯洛焉赶紧提起裙摆冲回屋中,想看看方才究竟出什么事了。

    他一进门便看见男人直直地立在床边上,锻袄被他脱在地上,亵裤也是松松垮垮悬在胯上,鲜明的腰际线一路深邃地隐没在腹下。

    咯噔。

    冯洛焉死命地憋着气吞了口口水,轻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男人这时才有些觉醒,回过神来,他冷漠地眨眨眼,微微垂首,道:“我打翻了水碗。”

    “啊……”冯洛焉低头一看,果真,一地水,一滩碎片,“那你赶紧回床上,小心这些片儿又划了你的脚,快。”

    男人闻言,重重地坐回了床上,自嘲般的笑了笑,“呵,废物……”

    冯洛焉走过去将锻袄拿起给他披上,却被他一把拽住,“欸?”

    男人狠狠攥紧冯洛焉的衣袖,面目微微狰狞道:“你说,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啊?你说啊……阿冯……”

    他竟然叫了他的名字。冯洛焉感到震惊,因为男人一直“女人、女人”地叫他,好像十分鄙弃他的样子,即使告知他名字,他也不叫。还以为他忘了……冯洛焉酸酸地想。

    而男人已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淖之中,无法自拔。双眼的黑暗令他丧失了希望与骄傲,连最简单的起居都成了问题,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可言?

    冯洛焉蹲下去捡起碎片,心道这可是男人摔碎的第二只碗了,希望不要有第三只。抬眼看了看男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颓丧。

    我一定要……冯洛焉咬了咬下唇,心想,我一定要找到医治男人眼睛的法子。

    他收拾了碎片,随后又端了碗水过来,递到男人嘴边,道:“来,喝水。”

    男人迟疑了一下,双手在身侧踌躇地握了握,这才伸出手捧住碗,抿着碗沿喝了几口水。

    “谢谢。”他把碗移开,冯洛焉立马接了过去。

    “以后要什么,就叫我。”

    男人脸色黑了黑,缄口不言。

    冯洛焉就好心与他解释:“萧大哥,这种时候,你还在介怀些什么?是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不得不低头,我帮你只是好意,并不是为了看不起你,你懂吗?”

    男人把下颚绷得笔直,青色的胡渣星星点点地冒出一些来,显得愈发落拓。冯洛焉忍不住伸手帮他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男人身体一僵,有些局促地拨开冯洛焉的手,道:“一个姑娘家,成天对男人动手动脚,怎么嫁得出去?”

    冯洛焉又被他气到:“我嫁不嫁得出去,与你有关?难道你要娶我?”

    男人嘴角一抽,不屑道:“娶你?”

    冯洛焉闻言,浑身一颤,不自在地退开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刺拉拉的,他赶忙转移话头,“那什么,你的里衣我给你补好了,现在拿来给你穿上。”

    说着就从针线篓里把那件补了无数针的里衣拣出来,打算给男人换上。

    沁人的药香飘散而来,男人静坐着,他知道冯洛焉靠了过来,这种气息他已熟悉,每日替他换药擦身的那双手此时正在缓缓地解开他的外衣,带有薄茧的手心擦过他的肩头,传来一阵□,皮肤开始发烫。

    由于他无论怎样出口讥讽冯洛焉,冯洛焉都不在乎,所以男人停止了这一用来掩饰自己难堪的幼稚行为。

    “你胸口的几道伤好得很快,都结痂长新肉了,可能会有些痒,但你不能挠它,挠破了就会化脓,知道吗?”冯洛焉掀开布带看了看伤口,叮嘱道。

    “……嗯。”轻若蚊蚋的回答。

    冯洛焉替他穿好衣服,拍拍他的肩,“那我去忙了,你自便。”

    “等等——”男人叫住他,“你家……还有谁吗?”

    冯洛焉怔愣一下,笑道:“就我一个喽,我娘五年前就去世了,我爹么,我也没见过。”

    很想说句“抱歉”,不小心触及他人的伤心事,可高傲如男人,张张嘴,始终吐不出半个字。

    冯洛焉接着道:“我们村里,还有许多像我这样的,没爹没娘,自力更生。像林芝,她虽然有个爹,有个哥哥,可好比没有,你应该知道北昭和南昭打了那么多年仗,苦的是我们老百姓,村里的男人都被征去当兵了,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我们都是把一人当两人使,把女人当男人使,你老说我放荡,可能是我很久没接触过男人了,不知道和男人处的规矩,这你得多多包涵,萧大哥。”说着,冯洛焉想,郑阿爷只能算老人家。

    男人轻轻地点点头,他一向明白打仗对老百姓来说,最苦难,殊不知竟是这番景象。他闭上眼,深深地,在心里长叹一声,好似也理解了冯洛焉的处境。

    晚上,冯洛焉迟迟不上床,男人也开不了口喊他睡觉,只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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