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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风雪中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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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见血,秋塞鸿立时头脑中一片空白,但眨眼间这片空白又为血色所填充,那是他兄弟的血,他心头又闪过一个个面孔,谈鲁鱼最后那一眼的希望,连城碎那浴血不倒的高大身躯,以及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杀阵。

秋塞鸿突然一声狂吼,他出剑,剑如青电,人似毒龙,枫林之中惨呼声立起。血光代替了日光,使得枫叶更红。血一般刺目的枫叶。枫叶一般飘飞的血光。赤枫林已变做屠场。

周白水两柄诛神刺护住全身,冲入方才人影没入之处,但立时又站起身子,显然那里已没有人,而这时,三个喽啰已经浴血而倒,回龙玉大叫一声,一记千夫指点了出去,指风穿过一株枫树,射下了一片头巾,但也只有一片头巾而已,却没有伤到秋塞鸿分毫。莫惊云手舞浑金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眼睛却是亮如星火。

秋塞鸿的身形如鬼如魅,没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步伐,因为他本来就是当世轻功最好的七个人之一。文燕鸣那一掌虽然使他受伤极重,但也只有将他的内力打散了一半,而轻身功夫并没受多大损失。

霎时间,又有几名喽啰中剑倒地,他心里在暗暗盘算,敌人除了三个头领外,还有二十七人,就在这时,两个人从树上跃下,一柄狼牙棒,两张鸳鸯刀直取他的上三盘。而脚下一人将刀舞成一团,滚地而来。

秋塞鸿冷哼一声,脚下丝毫不停,在刻不容缓之际避过狼牙棒,手中长剑突然刺出,从两张鸳鸯刀之间刺进那人咽喉,同时踢起一大片红叶,那地趟刀手刚用刀将红叶绞碎,秋塞鸿已一脚踹中他咽喉,那人被踢出八尺,口中狂喷血泉,连喉骨都一起吐出来,再也活不成了。秋塞鸿打发了这两人,那狼牙棒已向他直点过来。秋塞鸿长剑一起,迎着棒头直刺而出,竟将那狼牙棒从中间一分而二,如破修竹,那人手中一轻,然后一截剑尖透背而出,剑尖在最后一抹红霞中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剑锋出,血花飞,但秋塞鸿也发出一声痛哼,背后已有一人射出一柄钢锥,打入他的左腿。秋塞鸿就手拔出钢锥,甩手发出,钉入那人眉心。其他人追到时,只见到四具尸体,一摊血迹,那青色人影早已不知何处。

杀戮在进行,血腥气越来越浓,赤枫林沉浸在恐怖与血色中。

文燕鸣对林中的惨叫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只是盯着纳兰的背影,脚下如临深渊,每走近一步,脸色就凝重一分。在他面前的虽然是个女人,但却是世上三个最可怕的女人中的一个,他已在她的阴影下生活了三年,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想取而代之。但他已错(W//RS/HU)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已是他最后的机会,虽然并不算好,但只要把握住,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随着他的走近,那琴声也变得更加低沉,缓重,几乎微不可闻。

文燕鸣脚下轻飘飘的如同在云间滑行,而那双风雷袖却已如吃饱风的帆一般,涨成了一条布袋,攻势已呼之欲出。突然,纳兰十指轻挑,琴声倏的变了,音律艰涩厚重,惊人心魄,文燕鸣只觉四面八方仿佛布满了重重叠叠的敌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若不破去对方的琴音,自己的攻击威力就会减去大半,于是定定心神,道:“好一曲‘十面埋伏’,在下就先来领教谷主的琴音。”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横笛,凑近口边吹了起来。枫林中顿时飞起了一阵轻佻柔缓的笛声,却是一曲‘凤求凰’。琴音虽厚重,但被笛声一扰,竟然不成片段。

原来古曲《十面埋伏》说得是楚汉相争的战史,而《凤求凰》却是司马相如向卓文君表达心意时所弹的琴歌,因有“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的词句,故此得名。士兵争战之时最怕思及儿女情事,因此笛声虽柔,却仍是使琴音大乱。

纳兰见他破去《十面埋伏》,又奏一曲《广陵散》,此曲因晋时嵇康死前弹奏而名垂千古,嵇康因忤罪权贵而下狱论死,三千太学生求免未果,行刑之时嵇康神色不变,此曲奏得也是皇皇正大,从容不迫。死姑且难憾其心,何况情事?琴音立时逐散了笛声。

文燕鸣微微冷笑,也换一曲,音律悠闲平畅,如明月映江,似清风拂岭,正是古曲《渔樵问答》。

嵇康乃竹林七贤之一,最喜隐居旷放的生活,死虽不能动其心,但此曲中表达的境界最是令他向往,纳兰奏《广陵散》时心志与嵇康临刑时相通,一听这曲《渔樵》,登时触动良深,琴音不自主地跟上笛声,同奏起来。

纳兰猛省,忙震慑心神,改奏一曲《阳春白雪》,此曲孤高奥丽,世间能和者极少,渔夫樵子乃凡人俗士,固不能通晓其中妙处。一时间笛声复弱。

文燕鸣略一思索,嘬唇而吹,音律婉转流畅,醉人心脾,却是一曲《春江花月夜》,以流美对孤高,自可与《阳春》比肩。

纳兰见压不倒文燕鸣,琴音复变,铿锵凄苦,隐有羯胡之音,正是后汉蔡文姬所做的《胡笳十八拍》,蔡文姬为匈奴所虏,后被曹操以玉壁赎回,此曲既恋故土,又伤身世,凄苦悲凉自不必说。人生中愁苦远多于快意,这曲《胡茄》一出,登时便扰碎了《春江》的恬美境界。

文燕鸣额角见汗,身形缓缓游走,吹出一曲《碧霄吟》。此曲志趣高洁,潇洒出尘,便如同一位名士隐者,不入俗流,自洁其身,将世间一切烦恼尽诸抛却。只听笛声远及长天,流若浮云,立时压倒了琴音。

纳兰微微一怔,再奏一曲,音律时而巍峨峭拔,时而洋洋无绝,正是古曲《高山流水》。《碧霄呤》虽如隐者,但难免有知音不遇之感,听到这曲《高山流水》,自然忆起伯牙子期二人的典故,不自觉心向往之,和声同奏起来。

文燕鸣亦猛省,冷汗涔涔而下,立时变调,吹起一曲《阳关三叠》来,此曲因唐朝王摩诘《渭城》诗中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而得名,虽是抒发知己离别时的忧伤,但音调高亢而不低沉。文燕鸣笛声越拔越高,最后只听“铮、呜”两声,纳兰瑶琴弦断,文燕鸣横笛亦裂。

原来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断弦摔琴,再不复奏,纳兰听到这曲《阳关》,大起知音再难相见之感,决然断弦,而文燕鸣运用内力,吹奏高亢之音,拔到最后,笛子已然经受不住,竟被吹裂。

二人这一番音律激斗,竟打成了平手,枫林中寂静下来,无数枫叶如飞蝶般纷纷落下。

文燕鸣身子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水密密层层的渗出。而纳兰的背影虽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但前心已湿了一大片。这一番斗智斗力的激战,毕竟前所未有,已耗去她不少心力。而文燕鸣也是如此,他费尽心机想出这个方法来破纳兰的琴音,但自己也感觉身心俱疲。

可现在情势已变,纳兰的琴弦已断去一条,威力有所减退,更不幸的是,她的琴音已不能再对文燕鸣构成太大的威胁,因为对方以音敌音,并不输给她多少。而纳兰除了琴音以外,还有可以伤敌人招数么?要知道文燕鸣的风雷袖加上大摔碑手,绝对是个非常可怕的劲敌。

二人虽然还在对峙,但文燕鸣的眼睛越来越亮,莫非他已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林中的激战正酣,秋塞鸿又连伤数人之后,敌人只剩下三个头领,十三名喽啰。而此时那些没有死去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眼睛都红了,每个人都如同疯了一般搜索着秋塞鸿的身影。

秋塞鸿身子躲在一堆枫叶里面,突然飞出,长剑闪处,又有两人的咽喉被刺穿,但却已暴露了藏身之处,三柄鬼头大刀前后斩到,而回龙玉的指风也带着厉啸破空而至。秋塞鸿大喝一声,冲天而起,却不防头上一柄浑金牌如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那莫惊云一直隐身树上,看准了空隙一击而中。

他击中的是剑,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秋塞鸿的长剑已架住了浑金牌,但巨大的力道使得秋塞鸿全身剧振,前些天被文燕鸣留下的内伤又已发作,一口血直喷出去。莫惊云一牌出手,并不停顿,另一只浑金牌又砸下来,但突然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急忙舞动双牌,护住全身,像一块大石头般落下地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秋塞鸿一口血喷到莫惊云脸上,身子却就势一飘,扑到了一棵树后,一名喽啰挥刀赶到,秋塞鸿的长剑穿透树干,刺入了那人心窝。还没等他将剑拔出,两柄鬼头刀,一把丧门剑呼啸着向他斩来,秋塞鸿怒吼一声,手腕一震,那株大树从中而断,飞溅起的碎屑向三人劈面打去,那三人急忙后跃,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秋塞鸿,剑光一闪再闪,三人咽喉喷出一股血箭,仰天而倒。

只有七名喽啰了。而秋塞鸿腿上中了一锥,内伤又已复发,他有能力坚持到最后么?

两名喽啰追过树丛,只见到同伴的尸体,已没有了秋塞鸿的影子,他们刚一转身,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动了起来,长剑一挥,两颗头颅飞上半空,血如烟花一般盛开在枫林中。≮我们备用网址:。。≯

一个喽啰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掩至,手中的短枪毒蛇一般刺出,嗤的一声划破了青衣,贴着肋下的肉带出一条血痕。可同时秋塞鸿的长剑已刺入他的咽喉。

剩下的四名喽啰吓破了胆,对看了几眼,突然转身向林外逃去。但刚跑几步,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惨叫,倒毙在地。

周白水与莫惊云站在四具尸体前,冷冷地道:“临阵退缩,死有余辜。”此时莫惊云周白水在后,回龙玉在前,已将秋塞鸿困在中心。

几个人冷冷对视,都没有说话,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绝没有其他选择,如果想要自己活下去,就得杀死你的敌人,这其中已没有任何余地。

这是不是很残酷?还是很无奈?人们为什么总是要自相残杀才能活下去?可这些问题只有留到明天以后再谈了,今天在这里,在这赤枫林中,在这无梦的江湖,在这包裹在一片肃杀秋意的天地间,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只有两个字适合,生或者死。

第五章 一弦破风雷

秋塞鸿仰首而立,并没有看那三个人,他在看天,天空已有秋月升起,碧空如洗,疏星朗月,天上是如诗的境界,地上却是无生的血海。→文·冇·人·冇·书·冇·屋←

便在此时,血海当中突然有了风雷之声。

文燕鸣双袖摆开,如两面风帆般攻向纳兰,激荡的空气将地上的枫叶吹起在半空,如魔焰乱舞,而文燕鸣就是魔焰中的恶神。纳兰呢?纳兰就如同彩云间的仙子,怀抱瑶琴,身子比枫叶还轻,如一只海燕穿飞在风帆之间,避开了一波波如同海潮般的攻击。

但也仅仅是避开而已。她在文燕鸣的双袖急攻之下,似已无还手之力。海燕再灵巧,也终究不敢与海浪硬碰的。长此下去,她一定也会被海浪吞没,她将如何应对面前的形势?

文燕鸣的双袖发出风雷之音,已将纳兰逼入死角,他的嘴边泛起一丝狞笑,一袖挥出。纳兰身后已靠上大树,退无可退,眼见袖子攻来,她突然一声轻咤,怀中瑶琴上的那根断弦应声飞出,刺穿了文燕鸣的衣袖。

如果说文燕鸣的风雷双袖是布袋,那这根琴弦就是利锥,锥子总是会出头的。这一刺也不例外。只听一声怪响,那只袖子已被刺个对穿,纳兰的反应比电光还快,猛一扯断弦,裂帛一声,那只袖子已被扯下一大块,里面的风雷劲气无处凝聚,爆发开来,竟将另一只袖子炸成碎片,而附近地上空中飞舞的枫叶全都震成了粉末。

一弦破风雷。

文燕鸣风雷双袖已毁,但纳兰似乎也忘记了,文燕鸣真正的杀招是他的手,大摔碑手。袖子一毁,那双手就露了出来,他一掌正击在那瑶琴上。

人影突分,两人各退十步,凝神而立。都是脸色苍白,身子微晃。

他们对峙片刻,只听喀的一声,纳兰怀中的瑶琴琴弦俱断,琴身中间一条裂纹伸展开来,最后整个琴已分成两片。

两人这一次对阵,袖毁,琴裂,两败俱伤。而文燕鸣还有看家绝活,大摔碑手,可纳兰呢?她的琴已裂,还有什么武器?

她有,正因为琴裂,所以她才有。那瑶琴裂成两片,里面竟还有东西。那是一管箫。她将这管箫凑近唇边,冷冷的对着文燕鸣,而文燕鸣也在看着她,脸上泛起一股阴笑。

纳兰突然觉得腰间一阵麻麻的感觉,伸手一摸,一柄小小的匕首正插在那里,虽然并不深,但从伤口处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原来方才文燕鸣掌中暗藏利刃,穿过琴身,射入她腰间。而那匕首上沾染了蛇毒,一股眩晕直冲纳兰头脑,纳兰心中一寒,暗道自己太大意了,虽然她尚有解药,但在剧斗当中,文燕鸣还有让她从容服药的时间么?

秋塞鸿一剑指天,剑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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