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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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穿行在荒坟之间,神情却似丝毫无动于衷,面上也仍带着笑容。
只见她身形三转两转,突然走入四座荒坟中,其间竟有一片打扫的十分整洁的草地,草地上竟还放着一张八仙方桌,桌上满布佳肴美酒,还有两副杯筷,不但装酒放莱的银器,精致贵重.就连盘中的菜,也还冒着热气。
但放眼望去,四下却绝无人迹,也不知这酒菜桌椅是从哪里来的?
荒坟之中,突然见到这般精皿美宴,更令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奇诡恐怖!
百维顿住身形,但觉指尖微微有些发冷。
莲儿却回身笑道:“夫人知道你远来辛苦,是以先备好酒菜为你洗尘,快坐下吃吧!”
自己当先坐下,持起银壶.斟出了两杯美酒,百维只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莲儿举杯道:“这一杯是恭祝太夫人万寿无疆,你该喝了。”
百维沉声道:“是!”
举杯一饮而尽。
莲儿又斟满一杯,举杯笑道:“这一杯乃是祝四夫人身子健康,你也该喝了。”
百维道:“自然要喝的!”
又自干了一杯。
莲儿道:“第三杯乃是为了预祝本门大事成功,威霸天下,你更该喝了。”
百维接过酒杯,立刻饮尽,只因莲儿说的这三句话,他纵然有心不喝,亦是有所不能。
莲儿一手持壶,一手将凳子搬了过来,坐在百维身畔,纤纤玉手,搭上了百维的肩头,曼声吟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莫道妾意薄如柳……”
吟声委婉柔媚,有如破瓜少女,初诉衷情,又有如思春少妇,帏下低语。
百维只听得心弦一阵荡漾,忍不住转首望去。淡淡的日色下,但见莲儿秋波深如海水,黑黝黝、亮晶晶的看不到底,当真可令天下豪杰,都坠入其中。
那肤色更有如胭脂粉玉,吹弹得破,柳眉半敛,似颦似笑,樱唇半张,又似在渴望……
百维要待不去瞧她,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拿酒杯,手掌已微微颤抖。
莲儿媚笑一声,春葱般的手指,轻搔百维的面颊,樱唇附在百维耳畔,柔声道:“你为什么不瞧我,难道我生的不美吗?唉!我的心跳的好厉害,你……你不信来摸摸看。”
百维咬紧牙关,暗暗忖道:“我离开了南宫世家已有数十年,那时南宫世家第三代少主人也不过还在髫龄,如今算起来,我在南宫世家中的地位已然极高,我必需自重身份,要他们看重于我,到了大功告成之日,我方可于天下武林中占一席之地,这数十年来,我与南宫世家内府虽然保持着联络,但被内府中夫人召见,今日却是首次,我若在今日便不能把持,岂非要被别人轻贱,是以万万妄动不得……”
他想来想去,只觉身畔虽有佳人投怀送抱,自己却也只有勉强忍住。
但心念转动间,丹田中已有一股不可抗拒之热力,直冲而上,他那冷漠苍白的面容,已被这股热力,热的变了颜色。
莲儿眼波流动,瞧着他神色的变化,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整个身子,都已偎入了百维怀中,樱唇微启,轻轻咬住了他的耳珠。
百维但觉得口干喉燥.头脑晕眩,丹田中之热力,也越来越强……
莲儿娇躯扭动,媚眼如丝,颤声道:“我……我要……”
百维双目之中,渐渐发出了火焰般的光芒.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反身一把,抱住了莲儿.有如温香软玉,微微颤抖着的娇躯。
莲儿嘤咛一声,抬手抱住了他火热的身子……
此时此刻,世上万事万物,俱已都不再放在他心上,四下阴森凄清的荒坟白骨,也似都变成了甜香绮丽之罗帏绣帐。
刹时,两人便都已滚在地上,轻轻的呓语,断续的呻吟……天地间似已充满了春意。
但四面荒坟之中,却不住有人影闪动,俱是满身黑衣,身法飘忽,只是百维却是一无所觉。
忽然间,四条黑衣大汉,健步如飞,抬着一顶四面垂帘之软轿,直闯而来。
一个青衣少女,步履轻盈,走在软轿前,她容颜之美,与莲儿有如春兰秋菊,难分轩轾,但美丽的面容之上.却带着一种冷漠而孤傲之神情,—双秋波,也是冷冰冰的毫无暖意。
百维神智似已完全迷失.竟丝毫未曾觉察这五人一轿的到来。
青衣少女冷冰冰的目光一转,面上仍是冷漠而无表情,一字字缓缓道:“五夫人到!”
语声虽缓慢,但尖锐嘹亮,刺人耳鼓。
莲儿这才似突然觉察.双手一推,将百维身子推得直飞出去。
百维在地上连滚数转.滚到一座荒坟旁。
坟后突然窜出一条黑衣大汉,手提一桶冷水.往百维头顶直浇了下去。
百维身子一震,神智陡然清醒,凌空一个筋斗.倒跃而起,顺手抓起—件长衫,套在身上,心里又是惶急,又是羞惭,赤足站在草地之上,一时间当真是手足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少女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冷冷地望着莲儿。
莲儿手忙脚乱穿起衣衫,低垂着头.也似骇得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青衣少女冷冷道:“莲儿,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夫人要来,还敢如此.若是夫人不在眼前的时候,那岂非要翻了天吗?”
莲儿垂首道:“菊姐……我错了.但……但这也不能怪我呀!全是……全是……”
偷偷瞧了百维一眼,接道:“全是他强着我。”
青衣少女目光冷冷一扫百维,冷冷哼了一声,转身面对软轿垂帘.缓缓道:“回禀夫人,百维大师已到这里!”
百维面上阵青阵白,莲儿说他,他也不能辩白,此刻听得这百维大师四字,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满头汗珠,滚滚而下。
只听软轿垂帘中有人道:“百维大师?谁是百维大师?可就是三十年前,本门派去少林寺卧底的粉面狐殷智吗?”
青衣少女道:“是!”
软轿中人冷冷道:“殷智,三十年来,你初次被召,就敢诱奸本门中的婢女,莫非不怕失了身份?”
话声虽然清脆动听,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威势,令人不能仰视。
百维水淋淋站在地上,本已狼狈不堪,此刻听得这几句话,心头顿时有如被尖针所刺,面红如血,再也抬不起头来。
软轿中人又已唤道:“莲儿,你过来!”
莲儿拜伏在地.膝行到了软轿前,颤声道:“夫人,莲儿在这里……”
轿中人冷冷道:“我令你好生接待于他,却不是要你以肉身布施,你如此做法,实已将南宫内府之贞节清誉,毁于一旦,犯下的何等大罪,你可知道吗?”
语声越来越是冷峭威重。
莲儿伏地道:“婢……婢子知……错了,但……”
突然双手抓紧了轿杆,痛哭着道:“但……但是他武功既强,力气又大,他……他要……婢子纵然拼死.也不能反抗。”
百维心中羞愤交集,再也忍耐不住,嘶声道:“好……好个刁猾的贱人.你……你竟敢血口喷人.方……方才你……”
轿中人冷笑一声,接口道:“莫非是莲儿看中你少年英俊,反来强奸你不成?”
百维心头立刻又似被刺了一针,面色更红,结结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轿中人道:“莲儿,你既已知错,且退下一旁,静候发落!”
莲儿掩面道:“遵命……”
膝行到一旁,似又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轿中人冷冷唤道:“殷大侠!”
百维连忙道:“夫人如此称唤,属下怎敢克当。”
轿中人道:“你数十年前,便已投入我南宫世家,那时你已被仇家重伤,九死一生,我祖婆大人救活了你,你这才感恩图报,为我南宫世家,投身嵩山少林寺卧底,数十年来,你不断将少林寺之秘密消息与不传之技,设法传送出来,功劳可算不小,我年纪还轻,实不敢以下属之礼相待于你。”
百维垂首道:“不敢!”
轿中人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此事—直严守秘密.直至你已荣任少林罗汉堂护法之尊位,不但少林寺众僧绝不知情,普天之下,江湖豪杰也无人知道,只因谁也想不到我南宫世家远在数十年前,便已有了称霸天下之雄心.竟远在数十年前便伏下一着狠棋,更想不到门规最严,戒律最精的少林寺中,也会有我南宫世家的眼线,由此可见,这数十年来你确实守口如瓶,未曾泄露秘密。”
百维听她语气中尽是称赞之言,心里不觉恢复些勇气,抬头道:“不是属下邀功求赏,但在这数十年中,我为了保守这件秘密,实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虽无功劳,亦有苦劳!”
他本来一直自称属下,但说到后来,属下已变为我字,显见他口中虽说不敢邀功求赏,其实却在挟功自重。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好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南宫世家为你保守的秘密,你难道就忘怀了吗?”
百维身子一震,立刻便又垂下头去,容颜之间,更是沮丧!
轿中人冷冷道:“数十年前,江湖中虽都知道粉面狐风流倜傥,但也都知道粉面狐是位风流而不下流的君子,哪知你表面看来虽是君子,做的却是小人之事,竟敢诱奸了你恩师的如夫人后,又将你师妹逼奸成孕,等到此事被你师傅发觉之后,你竟又以毒药将你恩师满门十三口一齐害死!”
百维双拳紧握,面上又是羞惭,又是愤怒,道:“往事已矣,夫人何必再提!”
轿中人冷笑道:“谁说往事提不得的?”
百维不敢说话,轿中人接口道:“你以毒药害死恩师满门,生怕他们身死还魂,竟又持刀肢解他们的尸身.哪知就在此际,竟被江东四杰突然走来撞见。江东四杰本是你恩师好友,亲见此等事情,自是悲愤交集,这才一心将你置之死地,那四柄长刀出鞘,你怎抵挡的了?”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你人性虽然不佳,心智却是聪明绝顶,竟在身受七处刀伤之后,还能以计脱身.江东四杰怎肯将你放过.—路追赶下来,你纵然使尽千方百计,以期能摆脱他们的追踪,但毕竟身受重伤,气力将尽,眼见就将落入他们手中.何况你那时纵能逃脱.若被江东四杰将你那些事传言出去.只怕你再也无法于江湖立足了!”
百维血红的面容,又变得一片苍白.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显见他每一思及这件往事,纵然心肠再毒.也不免要内疚。
轿中人道:“就在那时.你眼见已是走投无路.不意竟遇着了我祖婆大人这位救星,不但救了你的性命,还将江东四杰一齐杀死灭口,心想你必当感恩图报.哪知你伤愈之后,竟想一走了之.幸好我祖婆既有知人之明,又有先知之能,早已将你杀师奸妹之恶行,留下了几件证据.你这才无计可施.无可奈何,这才肯投入我南宫世家效力,这些话,我说的不错吧?”
百维木立当地,动也不动.哪里还能说得出—句话来?
轿中人语声稍见和缓,接口道:“但纵然如此,我南宫世家念在你数十年之功劳,本来还是对你十分尊重,哪知你初蒙内府召见之日,便做出这般见不得人的事来,君子自重,方得人重,你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说?”
百维心中又愧又悔,又羞又恼.此刻他头上水迹已干,但满头大汗,涔涔而落,仍然有如被水淋过一般,外貌的狼狈,更减弱了他心中之自尊自重之心。
突然间,他似已觉得自己与轿中人,实是隔着一段极为遥远的距离,自己实不配与人家相提并论。自轻自贱之心既生,只觉别人乃是高高在上,情不自禁,扑地跪倒。
软轿虽是长幕低垂,但百维之神情变比,一举—动都逃不出轿中人之耳目。
百维方自跪倒,轿中已又传出语声,语声大见缓和.道:“纵然如此,但说起来你总是我南宫世家之功臣,这些年来,你立下之功劳,实也不少,尤其最近,你几乎—下手便将威镇天下,少室嵩山少林寺之主力完全摧毁,百忍、百代、百携等少林六大高手,被你或以药迷,或以力伏,如今不是重伤,便是已为我南宫世家所用,你这种机智深沉,实非常人能及,不但我钦佩的很,便是上至祖婆大人,也时常在人前夸赞于你,说你是本门最最得力之人手。”
她口风一变,不但语气大见缓和,言词中更是充满了夸奖之意,正如打了别人一掌之后,又去轻轻抚摸那人的疼处一般。
但百维听在耳里,却是大为感激,垂首道:“夫人如此说话,叫属下如何担当的起,属下方才……方才……”
垂首一叹,再也说不下去。
轿中人柔声道:“你方才所作所为,虽然有些不对,但小疵不能掩大瑜,英雄豪杰之辈,更如日月之蚀,只要过而能改,仍无愧英雄本色,但望你日后能一本初衷,为我南宫世家效力,则我也不会将今日所发生的事,说给别人听的。”
百维又是感激,又是惊喜,伏地道:“夫人对属下如此恩德,属下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夫人日后只要有所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