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雪痕 by 玉隐-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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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慕容覆水此时中毒已深，吐字说话已十分费力。
“你没资格问我。你们中的毒如果不在两个时辰内解开，一身功力就会全废。让我杀你一个弟子，看看你伤心的样子，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会拿出解药。”宁崇宇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慕容覆水轻轻一叹，竟无言以对。苏天鸿和雪依瑶根本是无辜的，又都是他心爱的弟子，他怎能让他们为这件事陪上性命？只可惜现在他全身动不了，口舌都已麻痹，连自尽都不行，唯意识清醒，清醒地感受到来自内心的痛苦。
“看来你很难取舍。不过我可以帮你。”宁崇宇说着将剑尖向前递了几分，刺破了雪依瑶的衣衫直抵肌肤。
“宁公子请住手。”车帘一挑，叶梦痕扶着戚清影走下车来。
十二 十招之约
宁崇宇没想到除了他以外还有人能活动，寻声看去，见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扶着一位十六七岁锦衣华服的少年自马车中走下来。那少女美貌不凡，可是与那少年相比竟失了神采，少了些清丽脱俗的气质，更不及那绝代风华。看少年衣着，应该是位公子，却又为何锁了一副手铐？心下惊疑，问道：“你们是何人？”
“在下戚清影，恳请宁公子放过还剑山庄众人。”戚清影深施一礼道。
“戚清影？那个甘愿自废武功入还剑山庄为奴，以己之命换教众不死的天龙教教主之子戚清影？”宁崇宇疑惑地看着衣着鲜光的戚清影，看来他在还剑山庄过得还不错。天龙教一直被中原武林正道视为魔教，死伤了无数的人才将其清剿，按道理讲戚清影应该受尽折磨才对。
“宁公子只说对了一半。”戚清影微微一笑，“在下的父亲是天龙教教主，而在下的母亲却是慕容庄主最爱的女子。这也是当年慕容庄主留下我性命的原因。”
宁崇宇一愣，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他一直想找到慕容覆水心爱的那名女子，等她在姐姐坟前上完香就杀了她，让慕容覆水痛苦一辈子。如今知那女子已死，这个计划便落空，转而想杀了慕容覆水最亲的弟子已泄愤，谁料戚清影竟然站出来自揭身份，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
宁崇宇原以为姐姐的美貌天下无双，虽然今日看到是男儿身的戚清影，但也足以想见其母绝世的容颜。世间竟有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怪不得当年慕容覆水会弃姐姐而去。可惜那女子终是嫁与他人为妻，这真是绝好的讽刺。看来慕容覆水好好照顾戚清影，也是出于对其母的爱慕之情吧。如果杀了戚清影，慕容覆水会否更伤心呢？想到这里，他的眼中现出一股杀气。
宁崇宇还未动手，却听戚清影淡淡道：“如若宁公子非要杀一个人才肯拿出解药，那你就杀了在下吧。”
“清影，你为何寻死？”叶梦痕不解道。还剑山庄的人中毒，她和清影大可以躲在车中不做声，或许能有机会逃走，她不明白清影为何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硬是出来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宁崇宇也奇怪道：“世人都怕死，为什么你这般轻生？”
“活着对我而言是一种痛苦，我很想早些解脱。如果我死可以换得他人性命，未尝不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戚清影的语调很平静，仿佛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更像是朋友间的闲聊。
宁崇宇不晓得戚清影实际上在还剑山庄受尽非人的折磨，他当然不能理解他的话。但还剑山庄的人知道，慕容覆水知道，苏天鸿知道，雪依瑶知道，叶梦痕也知道。他们怎能不为这句话所动？雪依瑶早已泪流满面，可惜她此刻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要不然她拼了性命也会保护戚清影的。慕容覆水没有流泪，他心中的痛苦和情感的折磨是泪水无法宣泄的。苏天鸿却冷眼相视，暗想：这小子又在收买人心，看来宁崇宇要不了多久也会栽到他手上。
“戚清影，我敬你这份舍己为人的侠义胸怀，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接我十招，我就留下解药，从今后不再找你们麻烦；倘若你在十招内命丧我手，我也会替他们解毒，暂时放过他们性命。你意下如何？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做这笔交易，你和这位姑娘联手，从我手中夺解药虽是比较困难，不过或许有机会逃走。”
戚清影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镇静地问道：“我可以用兵器么？”
“当然，满地的兵器随你挑，你还可以找钥匙开了手铐再与我比试。”
“手铐的钥匙不在这里。”戚清影走到苏天鸿身前，取下他身上的佩剑，微微一笑：“苏少爷，清影就借您的剑一用。”
宁崇宇没想到戚清影真的会答应接他十招，别说他内功已废，还带着手铐，就算是一年前他也未必能有这本事。毒王宁绽春以毒闻名天下，自创的寒梅剑法古朴浑厚，也属世间一绝，宁崇宇虽未将此套剑法练到登峰造极，但自出江湖以来一般的人根本无法在他剑下走过十招。
“清影，让梦痕代你应战。”叶梦痕温柔地在戚清影耳边道，“要不然，梦痕拼死挡住他，你趁机逃走。”现在她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尽力保护所爱的人不受伤害。
“梦痕，这件事与你无关。再说你的武功根本不是宁公子的对手，代我应战或是拼死相阻，白白送了性命，也未必能化解宁公子与我和慕容庄主之间的仇怨。”戚清影的神情很坚决，“你听我的话，站在一旁不要插手。如果我侥幸活下来，你还可以照顾我；如果我死了，也好有个人为我收尸。”
叶梦痕知道戚清影心意已决，再劝也没用，便道：“清影，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如果清影死了，梦痕决不独活。”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的。”戚清影凄然一笑，对宁崇宇道，“宁公子请您遵守承诺。”
“当然。不过如有旁人插手，就另当别论了。”说话间宁崇宇一抖手腕，将雪依瑶的剑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这把剑虽与我家传的寒梅剑相去甚远，倒也坚韧。你既然不选慕容覆水的冰雪泣，我也就不用家传的寒梅剑，我不会在兵器上占你便宜。”
“多谢宁公子。”戚清影双手持剑，平举胸前，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寒梅剑法讲究以强劲的内力运剑，招式古朴浑厚，但本身并不繁杂，只因气凝剑身，以简破繁，势不可当。宁崇宇第一招攻出，剑身斜向上，中途转个半圆，扬腕一挑，剑光一闪，剑身夹带的内息与空气摩擦呲呲作响，直袭戚清影前胸。
慕容覆水从这一招就可以看得出宁崇宇在剑术上的造诣已非同一般，恐怕天鸿十招之内也未必能在他剑下全身而退。戚清影看来必死无疑。
戚清影却以极快的速度一口气连刺六剑，只听金铁相交之声，宁崇宇的剑尖却已歪向一边。虽然避过要害，但因为宁崇宇剑身上夹带的内劲化解不开，剑锋扫过，划破戚清影胸前的衣襟，留下一道血口。
不等他喘息，宁崇宇回手平撩，第二剑就已攻到。这一回戚清影招架的速度明显减缓，只刺出四剑，还来不及将宁崇宇的剑尖完全带歪，只能勉强转身，让剑身贴着后背撩下一片血肉。
戚清影用的是天龙剑法，招式轻盈灵动，如果配合内力，比之寒梅剑法更胜一筹。现下他没用内功，只依靠剑招巧妙的变化就可以化解宁崇宇凌厉的攻势，但是这样做极耗体力，又因为手铐束缚双手，很多招式用不到位，五招下来他刺了十八剑，挨了五剑，脸色更显苍白。戚清影觉得胸闷气短，身形不稳，又因为失血过多，头也有些眩晕。他现在后悔不该太过托大，如果选了冰雪泣作武器应该更有把握，照目前的状况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撑过十招。
后面的几招陆续攻到，在旁人看来，与其说戚清影是在招架，倒不如说是在硬撑着挨打。落在戚清影身上的剑痕越来越深，衣衫早已被伤口渗出的血水染红，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吃力。到第九招时，戚清影眼前一黑，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竟被宁崇宇的剑击飞出去。第十招攻了过来，戚清影把心一横，挺身迎上剑锋，微微错身，让剑从右肩刺入，手臂一用力，竟是把宁崇宇的剑生生地卡在了自己的锁骨里。剑虽一时拔不出，去势却不缓，戚清影后退十几步，还是连人带剑被钉在一棵大树上。
“清影！”叶梦痕惊呼，急忙跑上前看戚清影的伤势。
“罢了罢了！戚清影，你的剑法却有过人之处，若不是内功被废，别说是挡我十招，恐怕百招之内就能取我性命。可惜可惜！”宁崇宇长叹一声，“解药我放在地上，我会遵守我的承诺。”说完他抛下宝剑，留下解药，飞身离去。人已逝，声音却回荡在山谷里：“慕容覆水，你深爱的女子虽然负你，但她的儿子对你如此有情有义，你也不枉活于世了。可惜姐姐没你这么好的福气。”
“梦痕，快把解药给慕容庄主他们服下，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时辰了，晚了恐怕就没用了。”戚清影的声音微弱却很坚决，他见梦痕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便强忍伤痛微笑道，“我死不了的。”
看着梦痕走过去拿了解药，给慕容覆水等人一一服下，戚清影这才一咬牙用左手猛地拔出嵌在右肩上的宝剑，穿骨之痛，血如泉涌，他再也支持不住，跌在地上失去知觉。
十三 饮鸩止渴
看着戚清影跌在地上，苏天鸿隐隐觉得内心深处，一度被他压抑的一种情感渐渐清晰。不管戚清影出于何种目的，今天他确实是救了还剑山庄众人的性命。一年前苏天鸿就已经清楚的知道戚清影在剑术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如果当时不是他为了救教众性命主动弃械投降，中原武林群雄论单打独斗能敌得过他的包括慕容覆水在内决不超过十人。所以戚清影当众自绝八脉后，苏天鸿仍然心有余悸地挑断了他的右手手筋。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武林太平着想，虽然有些狠辣，但是对付魔教的人决不能手软。现在，他却有些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他一直坚持的信念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在动摇。戚清影刚才剑上不带半分内力，双手持剑却是因右手被废改以左手用力，招式巧妙但远不及一年前他右手用剑时的那份纯熟，所以才会伤得这么重。苏天鸿想自己是否太多虑了，如果这一切阴谋都与戚清影无关，也许都是刚才那个叫宁崇宇的人搞的鬼，那么他伤害戚清影这么深，有朝一日事情真相大白后，他该如何去面对？恐怕他死十次都还不清吧。
服下解药一柱香的功夫，慕容覆水首先恢复功力，赶紧走过去帮助叶梦痕替戚清影包扎伤口。过了一会儿苏天鸿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他起身走过去想看一下戚清影的伤势。雪依瑶功力较浅四肢仍动不了但可以开口说话，她下意识地用一种很怀疑担心的语气问：“天鸿，你要做什么？”
苏天鸿心里一酸，他听得出雪依瑶话里对他的不信任，于是一赌气道：“我去把我的宝剑取回来。”
雪依瑶没想到苏天鸿会这样说，说的这样冷酷无情，好像刚才戚清影舍命为还剑山庄的人换解药的事，在他眼中还不及一口宝剑重要，心中对苏天鸿的误会更深了一层。她不再多说，急运功挣扎起身，抢到苏天鸿之前来到戚清影身旁，一脚踢开苏天鸿的那口宝剑，冷冷道：“到那边捡你的剑去，别在这里碍事。”
慕容覆水知道他这两个徒弟在闹别扭，不过现下顾不了这么多，戚清影的伤势比他想象中还严重。伤浅处已是肌肉翻卷，殷红一片，深处隐隐透着白骨，尤其右肩贯穿身体的那一剑，血流不止，看了着实让人心痛。慕容覆水心道：清影，真是苦了你了，你如此善良侠义，断然不会做下连串血案，此去松鹤堡就算找不出真凶，我也定要保你清白。
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在梅香幽谷耽误了时间，又因为戚清影伤势不轻，慕容覆水让马车尽量缓行避免颠簸，所以直到次日午时，还剑山庄一行人才到达松鹤堡。比约定的武林大会开始的时间整整晚了两个时辰。
快到松鹤堡大门时，一直昏迷的戚清影醒了过来。他对身旁的叶梦痕道：“梦痕，一会儿到了松鹤堡，你不用管我，站到随从的队伍里去，别让旁人认出你是天龙教的人。慕容庄主说过，出了还剑山庄，他也保不了你性命。”
“可是你伤得这么重，恐怕没人搀扶，走不了几步就会昏倒。我怎么可以不在你身边？”叶梦痕关心地道。
“放心吧，我想慕容庄主一定也会想到此结，应该会找别的人扶我。”戚清影微微一笑，“再说我也没有伤筋断骨，就算没人扶，也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好像快到地方了，你先下车吧。”
叶梦痕看着戚清影苍白的脸上那种坚决的神情，心中纵是不舍，却仍是听话的悄悄下车混进随从的队伍。
“还剑山庄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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