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奴系列 痴奴儿(出书版)+番外-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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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后,阿犁低着头走进房中。经过一段日子的休养,他的身子已经比当乞丐那会儿强壮了一点,但依旧相当单薄。而他的头发,则是又恢复了当年那种遮盖着右脸的样子。
「有什么事?快说吧。」贺景齐语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阿犁低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这么久了……我打算告辞了……」
贺景齐扬了扬眉毛,轻哼一声:「哦?」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照顾……真的很感谢你们……」阿犁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贺景齐眼底闪过心虚,他故作冷漠地抬高下巴。阿犁站直身子,半垂着头,苦涩地道:「祝贺公子和杨姑娘幸福快乐,白头到老,祝安老爷洪福齐天……我在此告辞了……」
「等一下。」贺景齐喊住正要转身的阿犁,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张银票,走到阿犁身前。「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去吧。」
阿犁错愕地看他,贺景齐不带感情地道:「一百两说多也不多,你用这钱买间房子,做点小生意吧。我记得你挺会做菜的,编织技术也了得,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吧?」
阿犁胸中翻滚着复杂的情愫,他轻轻说了声「谢谢」,双手接过银票。贺景齐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回书桌旁。
阿犁再次深情地望了他一下,终于还是离开了。他手里捏着银票,神不守舍地回到客房里。他彻夜未眠,呆滞地坐在床沿上。
直到拂晓降至,窗外透来朦胧的光芒。阿犁孑然一身,带着唯一的财产——那张银票,走出了安府的客厢。
阿犁没有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而是选择了僻静狭小的后门。咔嗒一声,拉开门闩,推开木门。阿犁低垂着脑袋,一脚刚踏出门外,忽闻一阵马儿的嘶叫声。
阿犁错愕地循声看去,就见一匹灰白色的马儿从雾中走来,远远看去,马背上竟是没有骑手的。
那马儿非常有灵性地向阿犁缓步走去,阿犁渐渐看清,原来马背上正伏着一名男子!对方的手脚无力地垂下,身体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等马儿停下后,阿犁小心翼翼地凑近那男人。
「你……你没事吧……」他轻轻晃了晃他的手,男子发出一声呻吟,身体蓦地往旁边滑下。阿犁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将他接住。奈何对方的身体几乎是他的两倍大,他不但接不住那人,还被压得险些摔倒。
阿犁艰难地撑住他,男人身上没有外伤,但从他苍白的脸色来看,他的身体一定非常虚弱,说不准是否有内伤。他脸上满布胡渣,身上沾满湿湿的沙尘,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
这人一大早出现在安府的后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来找安府的人吗?还是为了别的事情?阿犁六神无主,他吃力地扶着他,无措地问:「请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男人卯出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找……安……安长均盟主……」
阿犁听他说出安长均的名字,赶紧将他安放在一旁的阶梯上,他跑进屋里,刚好遇上一名拿着扫把走来的老奴。
「这位老人家,外面有个男人说要找安盟主,他快晕倒了,麻烦你去看看好吗?」
那老奴随他走出去,那男子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老奴蹲下细看对方的面貌,他忽然瞪大老眼,惊叫:「冷公子!」
阿犁被他吓了一跳,那老仆扔下扫把,激动地奔进屋内,边跑边放声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冷公子回来了!快去通知老爷!」
阿犁在外面守着那位冷公子,没过多久,安长均便领着一群仆人从后门冲了出来,大家的心都悬在那位冷公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门外还有个阿犁。
「老天!铠之!」安长均一个箭步奔到冷铠之身旁,他第一时间抓起他的手腕,仔细听完他的脉象后,他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一点。
「老爷,冷公子他伤得重不重?」一旁的老仆不放心地问。
「没事,只是疲劳过度,不过他的脉象有点不稳……」安长均正回答着,冷不防瞧见冷铠之领口内的一抹鲜红色。他狐疑地拉开细看,只见冷铠之的肩上纹着一朵半开的红莲。
安长均震惊得双唇颤抖,仆人们也都困惑地看着。
「老爷,这是……」
「先别说了,快去叫大夫。」安长均脸色阴沉地回答,径自将冷铠之抱起来,往屋内走去。
众人也跟着进屋,那匹马儿见主人被抬走了,也很乖地跟着人们走去。阿犁看着重新合上的两扇门,黯然地转过身,走进浓雾之中。
蝼蝈鸣,蚯蚓出,立夏刚过,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街道上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大伙都在尽力叫喊着,以求引起路人的关注,好让大家停下脚步来看看自己的商品。
一名穿着灰色粗布衣的瘦小男子从摊档前走过,卖菜的大婶喊住他:「阿犁,上哪去啊?今天不摆摊吗?」
阿犁驻足,露在长发外面的半边脸泛起淡淡的笑容,轻道:
「今天有点事情……」
「是吗?刚才有几个人过来买凉席了,说怎么不见你摆摊。」大婶不无遗憾地说:「你生意这么好,停一天怕是少赚许多了吧?」
阿犁摇头:「没有,今天这事比较重要……我打算下午的时候再摆摊。」
「哦,那我不耽误你了,你早去早回吧。」
「嗯,黄大娘再见。」阿犁离开了吵闹的市集,往宽敞的街道走去。
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阿犁来到一所红瓦白墙的宅子前,朱漆大门顶部的牌匮上写着两个描金大字——安府。
他向门卫微微欠身,道:「我想拜访贺老爷,麻烦二位通传。」
两名门卫看着他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其中一人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找贺老爷有何事?」
「我叫阿犁,我要把一些东西交还给贺老爷,麻烦通传。」阿犁一字一句,回答得清晰明了。
门卫进去问了一下,随后便放行。阿犁跟着一名小厮进入屋内,对方把他带到客厅里。他坐下等了良久,贺景齐终于从珠帘后面走出来。
「贺老爷……」阿犁向他请了个安。
「你有什么东西要还?」半年不见了,贺景齐看了他却连招呼也不打,直截了当地问。
看得出他的脸色非常不耐,阿犁知道自己打扰到他了,他欠身道:「很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这儿有一些东西必须还给您……」
他从袖袋中取出两个小袋子,外加一张折叠得很平整的银票。他将这些东西双手捧到贺景齐面前,贺景齐接过一看,脸色倏地一变。
这正是他交给阿犁的一百两银票,而其余那两个袋子则是装着沉甸甸的碎银,打开后粗略一看,有近八十两。贺景齐不解地看向阿犁,阿犁解释道:
「这些是你当初在独扇门赚到的钱,你让我帮你收好的,你大概不记得了吧?」
「你……」贺景齐捏着那些钱,胸口中涌起一股又热又酸的闷气,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这九年来都带着这些钱?就是为了还给我?」
阿犁点头。「你没有把这些钱带走,我想你可能是忘记了……所以一直带在身上,想遇见你的时候再还给你,可我又担心钱会被别人抢走,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先把钱藏起来……上回遇到你的时候我来不及把钱拿回来,没办法给你……」
「你这蠢蛋!」贺景齐终于忍不住截断他的话,他站起来,怒骂:「既然带着钱干嘛还要去当乞丐?!你是嫌自己受的苦还不够是不是?!」
阿犁柔柔地说:「这些钱是你赚回来的,你并没有说要给我,我不能花你的钱。当乞丐也不算什么……至少我活下来了。」
「好!这些钱我没有说要给你,那这一百两银票是怎么回事?」贺景齐生气地扬着手中的银票,怒道:「你现在原封不动地把它还给我算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已经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我不能收你的钱。其实,钱袋里的并非你当初留在独扇门的那些钱,因为我之前在里面借了五十两出来,我用来买了房子,也做了点小生意,后来回本了……就把这五十两放回去了……」
他越说就越让贺景齐觉得羞愧,他保持不了冷静,把钱往地上一扔,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这么做是想让我内疚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我绝对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的!」
相对于他的激愤,阿犁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他弯身将钱捡起来,放在一边的小茶几上。
「不是的,贺老爷,你不要生气……」阿犁半垂着头,轻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替你做过什么,所以你不必给我钱……我从你那儿借来的钱,已经帮上我很多忙了,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居然对自己说感谢?这个被自己恩将仇报、被自己屡次利用、被自己狠心打击的男人居然对他说感谢?贺景齐的胸前郁闷得几乎炸开,不知道是因为羞还是因为恼。
阿犁站直身子,对他轻轻一笑。
「我已经把钱都还给你了,再也没有别的牵挂。对不起,在你这么忙碌的时候来打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贺景齐紧盯着他的笑容,喉咙中哽着一堵又苦又硬的热块,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犁欠身道:「请贺老爷保重,我告辞了。」
贺景齐一言不发,脸色仿佛笼罩着一层灰霾,阿犁见他没再说什么了,便转过身,缓步走出客厅。
他离开后,贺景齐顿时崩溃地捂着脸,跌坐在椅子上。他急喘着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阿犁的笑容和那声「我真的很感谢你」,如魔咒一般在他头脑里回旋,他心里的羞恼与愤怒几乎逼得他快要发疯!
他明明已经把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全部丢弃了!为什么阿犁却能轻易将他的羞愧心引出来?他对自己说过,为了达到目的,无论是什么肮脏的手段都会使用,可今天他却为了这笔区区的小钱而感到愧疚了!
贺景齐对自己的不够坚定而气恼,更对阿犁的以德报怨气恼。
要是阿犁爽快收下那一百两,然后直接从他眼前消失就好了!偏偏阿犁高尚地把钱还给了还告诉他:为了把属于他的钱物归原主,自己就算当乞丐也不算什么。
他这不是分明就要衬托出自己的忘恩负义吗?他这不是要自己难堪吗?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贺景齐生气地想着,干脆把一切过错都推到阿犁身上。你要我羞愧,我就偏不!别以为你这点小把戏就能打击到我!
虽然他在心里一再说服自己,但那股内疚惭愧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贺景齐正在心里挣扎着,一名男仆刚好过来找他。
「老爷,帐房那边正等着您过去对帐呢……」
贺景齐应付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他走了几步,蓦地对跟在身后的男仆道:「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是?不知道老爷想查什么人?」
「一个叫阿犁的人,查一下他住哪里,还有他在做什么生意。」
天色渐晚,市集上只剩寥寥无几的行人,小贩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阿犁将卖剩下的几只箩筐收好,卷起铺盖,挑上扁担,走上回家的路。
忙了一整天,阿犁已经是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