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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杀相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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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绿腰素日不喜闲聊,但磨着如此麻烦的药材,还是乐意跟阿西有一搭没一搭的扯几句,一时就叹息道:“若非当年庄宫主一意孤行的毁掉伽罗真气,如今廿八星经也不至于留下偌大一个隐患。”
  阿西不动声色,道:“那也简单……庄宫主肯定还记得伽罗真气,让苏宫主问出来不就是了?”
  楚绿腰手上稍稍一停:“问不出来的,庄宫主的性子……唉,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最是软硬不吃。”
  阿西略一思忖,道:“姑姑,那庄宫主自己用不用吃这味药?”
  楚绿腰顺口就说道:“他不用,他武功早被苏宫主废了。”
  阿西手心里满是汗水,干脆撂下玉杵,用一旁手巾擦了擦手,不经意问道:“只是武功废了?这么说庄宫主还活着?”
  楚绿腰倏然抬头,目光如针般尖锐:“阿西……你不该是多嘴之人,以后这些话不要随便问。”
  阿西平静的答道:“我知道了。”
  屋内气氛正有些紧绷的怪异,只听嗒嗒的木屐声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西转头一看,竟是那日午后林中的少年!
  “是你!”阿西又惊又喜的叫道。
  少年眉毛一扬,原本神色略显骄傲,此刻也忍不住春暖花开的一笑:“原来你在这儿。”
  随后冲楚绿腰点了点头:“姑姑,我来拿药。”
  楚绿腰忙起身,亲自倒了一杯七草茶,道:“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取来给你。”
  说罢匆匆去了。
  阿西笑道:“上次忘了问你的名字……我叫阿西,你呢?”
  少年盘膝坐下,黑色丝袍云雾一般拥着他华美的面容:“我叫错刀……你在捣什么药?”
  阿西皱着眉:“鹅蛇骨珠。”
  错刀沉吟道:“嗯,叶总管要起练廿八星经,这味药是少不得的,否则无法压制真气反噬之苦。”
  阿西问道:“廿八星经……好像是很邪门的武功,很伤身子根基,听说好几任宫主都是被它反噬,经脉爆裂而死,是么?”
  错刀看他一眼:“是,廿八星经练久了,非死即疯……即便当年的苏小缺宫主医术通神,用鹅蛇骨珠炼制成药丸却邪扶正,也只能延缓真气的逆行冲突,却不能根除隐患。”
  阿西叹道:“既如此,练这门功夫无异于自绝生机,为什么还要练呢?”
  错刀抿了一口茶,道:“若给你两种选择,一是每天给你一百两银子,连续给十天,或者第一天只给你二两银子,第二天给你四两,第三天给你八两,每天给的银子都是前一天的双倍,为期也是十天,你选哪一种?”
  阿西想了想,立即笑道:“自然是第二种……十天之后,第二种可比第一种的双倍还多四十六两银子。”
  错刀点漆双眸璀璨如星,赞道:“你真聪明,说得再对也没有。”
  阿西却愈加不解:“欲速则不达,第一种太急也太贪,只顾着眼前,反观第二种,却是慢慢扎稳根基,以后方能获益更多……道理显而易见,可廿八星经怎么还会有人练?而且还都是一教之主这样的人物?”
  错刀摇了摇头,道:“阿西,你虽然选了第二种,但江湖人必然选第一种……甚至明知如此而为之,不惜饮鸩止渴附子疗饥。”
  阿西蹙眉道:“为什么?”
  错刀悠然道:“就看这笔银子罢,若你今天就想买下一栋房屋,你肯不肯只要二两?若你只能活个三五天,你会不会还坚持第二种?”
  阿西愕然语塞。
  错刀一手支颌,浓密的睫毛垂下,道:“江湖中人,刀头饮血,能有几人活得寿比南山须发如雪?大器晚成又哪里及得上少年得意?聂十三是十八岁破少林第一杀阵,从此剑道一途无人比肩,谢天璧二十岁大破丐帮,赤尊峰威震江湖,连咱们七星湖都得避退三舍。”
  “所以只要想出人头地想光大门派,无论什么大侠少侠名门巨派,廿八星经扔出去,他们恐怕抢得比狗都欢腾,谁也抵御不了这个诱惑……除非有更好的武功秘籍,可惜寻遍江湖,能与廿八星经一较长短的屈指可数,白鹿山的太一心经和伽罗真气倒是博大精深,又是玄门正宗绝无隐患,可咱们七星湖的妖人,正道人人得而诛之,又哪有福气学到那些?”
  错刀微笑着侃侃而谈,眉宇间神采飞扬,眸光深邃神秘宛如深海,有着吞噬一切的魔力,阿西心中却是一凛,他怎会只是个区区男宠?一时脱口道:“我真不懂……”
  错刀打断他,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你当然不懂,你又不是江湖中人,江湖人贪武功,就和文人放不下笔墨,天子离不开玉玺,将军搁不下虎符,商人撂不开银子,妓|女离不得嫖|客一个道理。”
  阿西看着他,良久低声问道:“那你呢,错刀……你放不下什么,你贪什么?”
  错刀微微一怔,道:“情,我贪一个情字。”
  阿西的目光温柔清灵如春日流泉,错刀挣扎了片刻,轻声道:“有人说我不懂情……其实我真的喜欢过一个人。”
  说罢似有些气恼,紧抿着唇,夺过玉臼一抖手腕,十来粒鹅蛇骨珠四散飞起,衣袖中银光一闪,登时满室刀气纵横,光华大盛,如雪雨流萤,密密缠绕着骨珠往来穿行。
  刀幕中夹杂着几声刀鸣,断续而不绝,明明是清越优雅的凤唳之音,阿西却听得胸中烦恶欲呕,心脏被迫紧缩再暴涨,难受得几乎就要炸开,不得不悄悄运转一苇心法,冲淡精纯的真气缓缓流过经脉复归丹田,清净凉意顺气血抚遍全身,耳边刀声渐隐,心如止水,烦恶尽去。
  短短半柱香后,错刀手掌展开,半空中被切得细碎无比的骨珠如飞鸟投林,尽数落于掌中,而那柄银月般的奇形弯刀已窜回袖内。
  错刀双掌一合,轻轻一搓,掌心发出玉击般的声音,灰红色的骨珠粉末笔直如线,坠入一旁玉碗:“给你。”
  阿西静静接过玉碗,迟疑着问道:“错刀,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叶总管么?”
  错刀眼神深邃的变幻着,方才的薄怒之色已荡然无存,道:“为什么会想到他?”
  阿西艰涩的说道:“你不是他的……他的那个……”
  错刀眸中掠过一丝明显的笑意,体贴的帮了他一把:“情人?男宠?禁|脔?”
  他说得落落大方,阿西却颇为尴尬,移开目光,道:“你武功这么好,为什么……”
  错刀突然凑近阿西,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柔声道:“你这是替我不平?还是替我羞耻?或者怜悯我……关心我?”
  阿西浑身都僵住了,错刀那张脸近在咫尺,眉目如画,精致无瑕,越发令人心荡神驰,而他唇角略勾,却又透着种妖邪危险的魅色。
 
  第八章

  错刀见他吞了一颗带壳蛋似的,连耳朵尖都红得要滴血了,笑得越发狡黠,道:“你知道叶总管是何等妙人么?”
  阿西勉强收敛心神:“什么……妙人?”
  “叶鸩离琴棋书画、谋略战阵,三教九流、酒色财气,无一不通,无所不晓,任何兵刃都能信手拈来,学任何武功都比别人快上百倍,他与苏宫主从小一起长大,是苏宫主最信任也最亲近的心腹臂膀,而且貌若梨花,天生内|媚……”
  错刀轻轻抚摸着阿西的脸颊,发现自己很是着迷于他发肤间幽淡清爽的气息:“这样的人物……当他的情人或是男宠,有什么可羞耻的?”
  阿西几番想挣脱他的手指,奈何错刀的武功玄诡莫测,便是全力以赴,在他手下也过不了几招,一时冷冷道:“你若真心喜欢他,当他的情人,不受胁迫,非关强逼,自然没什么羞耻。”
  一边说,眼角已气得绯红,错刀兴致盎然的端详着,慢慢说道:“我明白了……如果我被强迫成为他的男宠,你就会瞧不起我?”
  阿西不假思索,断然道:“不会!”
  错刀撤回手指,笑容慵懒,眸光却能穿透一切的锐利:“替我感到羞耻,却不会看不起我……阿西,你是我什么人?你跟我认识才多久?你是不是有些太关心我了?”
  阿西神色迷惘而慌乱,嘴唇轻动着正要开口,只听脚步声响,两人转头看去,正是楚绿腰回来了,手中握着一只墨玉药瓶。
  错刀食指竖着贴在嘴唇上,嘘的一声,轻笑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随后飞身退着掠过楚绿腰,一手取过药瓶,衣袖翩翩振起宛如蝶翼,像是在水面滑行一般,笑声未歇,已出门远去。
  楚绿腰笑着摇了摇头,颇为宠溺的埋怨道:“就不能好生走路么……”
  低头一看,却惊道:“阿西,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阿西听而不闻,额头尽是冷汗,脸色煞白得仿佛被雷惊了的孩子,紧咬着的下唇已沁出一丝鲜血。
  错刀以指点唇的一瞬间,阿西清楚看到他食指里侧,纹着一支折断的银色茶花,一条细而妖娆的银蛇从花枝缠绕到花萼,蛇头高高昂起,凌驾于垂落的花朵之上,蛇信轻吐出一点艳丽的红。
  这纹身处处鲜活精巧,呼之欲出的真入化境,山茶与银蛇嵌在他纯净剔透的肌肤里,像是羊脂美玉上溅着满月的银光,美得炫目而诡异。
  这个纹身的位置甚为隐蔽,却镂刻在阿西记忆的最深处,是一片支离破碎的荒芜血腥中,唯一的明亮,闪烁着神秘救赎的光芒。
  十年前,吱呀一声,黑暗的衣柜中洒进如雪的月色,一张未显华美先见绝艳的稚气面容,从那团清冷生寒的月光中骤然浮现而出,凝视着惊恐欲绝的自己,微微一笑,伸指点唇,轻轻嘘了一声。
  一条小银蛇攀着折断的茶花,吐出信子颤颤而动,明明是危险之极的邪恶,却透着超乎一切的生动与诱惑。
  难怪似曾相识,原来冥冥之中早有牵绊。
  阿西不知自己是否身处梦中,却已跌跌撞撞的起身,语无伦次:“姑姑……我认得他,我得去找他!”
  说着便要往外疾奔,楚绿腰秀眉紧蹙,闪身拦住,手指轻舒一把扣住他的腕脉:“你找谁去?”
  阿西毫无章法的挣扎着,竟忘了自己也会武功,只喃喃道:“错刀!我要找错刀……”
  楚绿腰面如寒霜,指间露出几点针尖,稍一抖腕,数支银针便迅捷无伦的刺入阿西腰腹大穴中:“我看你是要找死……不过你实在找死,我也绝不拦着,但好歹先帮我把这些骨珠研磨妥当了!”
  阿西一着不慎,被银针制住动弹不得,过了许久,恍恍惚惚的问道:“姑姑,错刀……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你见不着他才最好……”楚绿腰低头分拣着药材,幽幽一叹:“也是个苦命孩子。”
  “他足踝和膝后,都有一道伤痕,你瞧见没有?”
  阿西一怔:“没有,不过他说过,他腿脚有毛病。”
  楚绿腰道:“十年前,他做错了一件事,庄宫主命我生生抽掉他的小腿筋脉。”
  惊闻如此惨事,阿西打了个寒战,拼命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行动如常,轻功更是瞬息数里,怎么可能双腿筋脉被抽?”
  楚绿腰淡淡述道:“是我亲手用刀割开他的肌肤,又用银钩银针等物,剥落筋膜,一点一点抽出筋络,如今他小腿里筋脉,是无翼飞豹的腿筋……因为庄宫主觉得南疆丛林中这种飞豹最是奔行绝迹迅若闪电,换上它的筋脉,轻功就该突破极致。这般一突发奇想,就要我给错刀施术,却害得错刀几乎丧命,整整两年不良于行,险些成为残废。”
  阿西吞了颗青涩毛桃在心里一般,说不出的酸楚难受,良久方道:“姑姑,我不是不信你……只不过我也略懂医术,血脉经络何等错综复杂?能断脉接续已是通神之术,何况还是……还是兽筋植入?”
  楚绿腰明眸中掠过一丝骄傲之色,道:“昔年苏宫主的医术,能夺造化逆生死,易筋换脉不过弹指吹灰,我当时青囊药书尚未研习透彻,这才使得错刀吃了不少苦。”
  阿西抿着唇,眼圈已是愤怒得红了:“错刀是活生生的人!抽筋取脉,这样残忍这样泯灭人性……庄崇光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楚绿腰直视着他,神色有些惊奇,更有些叹惜,却柔声道:“阿西,你何苦来七星湖?”
  这句话大有深意,阿西心头一震,知自己今日大失常态,已是破绽频频,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姑,错刀十年前,做错了什么事惹来庄宫主痛加折磨?”
  楚绿腰将骨珠粉末收进瓶中,随口道:“我不知道,这事也不是咱们医舍该过问的……但有两个人,一定知晓。”
  阿西急问道:“哪两个?”
  “错刀自己,还有一个就是叶总管……你敢去问么?”楚绿腰轻笑着,拔下他腰腹银针:“好啦,只要你不惹是生非,姑姑也不会多问你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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