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傅叶]知识创造命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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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了“去”or“不去”
最後经过四十分锺的努力,叶开心里的答案终於停在了“去”那个选择支上。
叶开深吸了两口气,跟路小佳交待了两句,就起身穿了鞋子,偷偷回了花白凤的住所附近。
但是他看到傅红雪正要被南宫协领回家。
傅红雪和南宫协的身後是花白凤并不热闹的葬礼,而且是已经结束的葬礼。
叶开躲在墙後,看著那个只当了自己小半天妈妈的生母的遗照,看著那个自己喊了十几年妈妈的阿姨,看著一脸面无表情还是掩不了憔悴和精神不济的傅红雪,不敢露出一点点行踪。
这一刻他终於觉得错位的东西得到复位,他不过是一个死了妈的私生子而已。
叶开想,难道他还要回到那里去麽?怎麽回去,还怎麽可以回得去。别说妈妈不想看到他,就连傅红雪看到自己,也会膈应的吧。
他抢了他幸福的十几年光阴。
一个人最快乐的时段,通常是什麽时候?
当然是童年的。
但是叶开剥夺了傅红雪一生中最快乐的那个童年。
叶开想,傅红雪一定是不乐意看到他的。就算他乐意看到他,他也已经没有脸再在那个家里待下去了。
其实中二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固定年龄段的青春期特征。所以既然傅红雪中二了一把,和傅红雪一样大的叶开也是很难幸免的,这一刻他觉得天大地大,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所以他既没有去找南宫协,也没有去找傅红雪。
他回了路小佳那。
叶开又在路小佳家里蹭了一天饭,第二天他跟路小佳借五百块钱,说要南下。路小佳硬塞给他两千七百六十三块钱,看样子是把私房钱全掏空了。叶开嘤嘤嘤哭了几分锺,落了一串串的水珠,最终连像样的道别话也没说成,就被路小佳送上了公交车。他在火车站排了半小时的队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随便去了一个小城市。
书肯定是读不成了。他在这里干各种杂工,有时候是洗碗工,有时候是水泥匠,有时候是营业员,找到什麽样的工作就做什麽工作,开心了就继续做下去,不开心了就辞职,这样过了半年多,倒也没有活不下去。
新年伊始叶开到了一个旅游小镇,这是个江南小镇,清一色的青瓦灰墙,小桥流水,旅游的人不多不少,有长住散心的,也有走马观花的。
叶开在这租了条小船,干起了撑蒿的工作,每天清晨戴上蓑衣斗笠,穿得像个古老渔翁,等待游客上门。一趟30元,走一趟也就是载著游客从小桥底下出发,穿过镇中央的几条主要水道,撑到镇外的芦苇蒿转一圈。夏天是看荷花,秋天是看采菱,白天是欣赏江南水彩画,晚上就是赏月水墨风,一般来回大约需要四十分锺。叶开话多,人长得好看,笑得也好看,说起一些典故来头头是道趣味横生,加上人还小,本人看著又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就很有些游客心生怜意爱意,愿意多给他些小费。这样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可以赚上五六百,刨去租金,也有四百多的盈余。
有时候叶开也会歇一两天班,蹲在榕树下看镇里的某两个老爷爷杀象棋,或是请了自己喜欢的大叔大哥到附近小酒馆喝酒。
他在这干了小半年,快五月的时候,来了一个跟他一样干起了撑蒿行当的大叔。两个人一块靠在岸边等顾客上门,没半天,就熟络了起来。
大叔也是性情中人,偶尔也会深沈状语出惊人,挺符合中二期的叶开审美的,所以叶开挺喜欢和大叔亲近。相处久了,大叔难免要问问叶开怎麽这麽小就不读书了啊,之类的问题。
叶开沈默了一阵,只说是爸爸妈妈都死了,没钱读书,就不读了。
大叔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继续问。
叶开便岔开话题,笑著问:那大叔你呢?怎麽来了这麽个小镇,干起了撑蒿的买卖。
大叔眨了眨眼,装俏皮地答:其实我有一份十分危险的职业,这回是来当卧底捞情报的。
叶开听了之後,笑得很开心。
他当然觉得这大叔是在扯淡的。
但当他十多天後接到这个大叔的拜师邀请、复学邀请以及入职邀请,叶开就笑不出来了。
在这个玄幻的世界,一个泡面头络腮胡的撑蒿大叔也有可能是特工。
这是件太不科学的事情。但叶开确实遇到了。
叶开遇到的显然是李寻欢。
一开始叶开是不信的,他以为李寻欢不是骗子也至少是个人贩子。叶开觉得自己的年纪虽然已经早早过了被买家收养的年纪,也不是能当人媳妇给人生孩子的女生,但至少也算是个年轻力壮,长相帅气的少年。人贩子的路子当然很多,前两条路走不了,还有农村苦力、黑煤矿、牛郎馆之类的路子给他走。
虽然他现在过得也不算很对头,但他内心深处,总是期望有一天还能和傅红雪相认的。所以他怎麽能就此自暴自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从此一条道奔到黑,自己折磨自己呢?叶开向来是会让自己活得开心活得自由的人。所以他能接受很多事,但是决计不能忍受自己被卖掉的。
想到这,叶开用万分警惕的眼神看著李寻欢,缓缓往後退了几步。就差说几句你再过来我就喊了之类的话了。
但李寻欢多半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把叶开的身世背景都调查了个清楚,所以他通过一系列心理攻势攻陷了叶开,成功拉叶开加盟这个听起来很神秘做起来其实略囧的行业。
他们的对话是这样展开的:
李寻欢说:你爸爸我以前见过,是个真性情的人。
叶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寻欢。
却见李寻欢叹了一口气,说道:但凡真性情的人,喜欢他的人总是很多的,可讨厌他的人,也并不会少,甚至会比喜欢他的人多上很多。所以才有那麽多人恨不得你爸爸死。
叶开沈默。但他湿润的眼眶又出卖了他。
李寻欢停了一会,又道:你们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本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个姓华的女人却毁了你的一生,你恨她麽?
叶开诧异地看了一眼李寻欢,隔了一会才说: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然是有怨恨的。恨她怎麽能做出这种事,害得我妈妈不再是我妈妈,好兄弟也不再是兄弟……後来我在公园里遇到一个女人,那是个怀了七个月孕的女人,她托著个肚子,走路很辛苦,但又笑得很幸福。看到陌生人都要笑著点头致意,看到我也一样。我就问她说,你为什麽这麽开心,看到每个人都打招呼呢?她说,因为她孩子在她肚子里,她希望她孩子能够通过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快乐,以後有一颗快乐的心,有一张永远带笑的脸,有一双幸福的眼睛。我那天站在那想了很久,後来终於想明白了。
李寻欢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趣地问:你想明白什麽了?
叶开说:我想每个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肯定都是希望他能平安出生,快乐幸福地长大的。但是华阿姨的孩子……也就是我那个连出生都没能出生的兄弟,却在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这种权利。华阿姨……她肯定也是很痛苦,她痛苦的时候,却看到……我生母,和,和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当然就容易想,为什麽我的孩子连出生都不可以,你们的孩子却能够出生,还能够平安幸福地长大这类钻牛角尖的问题。所以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能全怪她。
现在想起来,我大概还是要感谢她的。
李寻欢笑了,哦?
叶开这回也笑了,就道:我说出来,您别笑。我和傅红雪……没相认以前就是很好的朋友了,他的情况我很了解。我现在想起那件事,反而有点庆幸,还好她把真相说了出来,如果她没有说出来,那花……我生母一走,傅红雪也不知道会怎麽样。他从小就过得比我苦,又样样优秀,比我有出息多了,如果他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境地,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天妒英才。幸好最後我们俩的身份换回来了,让傅红雪回去过他应当过的生活,而我也过回我本应过的生活,华阿姨她岂不是在最後关头,做了件好事?
李寻欢沈默了一阵,看叶开嘴角含笑,目光坚定,终於也笑道:是个洒脱的好孩子。
叶开却淡淡道:洒脱倒是没有的,只是日子始终要过下去,我总不能一天到晚沈浸在怨恨里。而且,我本就偷了别人十几年的幸福快乐,也没有资格去怨恨谁。
李寻欢点点头。
後来叶开就接受了李寻欢的邀请。不但拜了李寻欢为师,李寻欢还给他换了个身份,让他进了李寻欢明面上身份所在城市的一个中学。
叶开就这样安定下来,在李寻欢手下学了几年,又做了几年的特工。能够在世界观价值观的形成期遇到一个对的长辈,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李寻欢会在教导他许多专业技能的同时,教导他更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有一回叶开因为心软出任务失败。他就问李寻欢:老师,当初你为什麽选择我?我觉得我并不是做特工的特别好的人选。
李寻欢说:不,恰恰你正是最适合的。做我们这行的,见过太多黑暗和污秽,如果不能在内心保持爱和光明,不能保持对爱和光明的向往,总有一天,是会被黑暗和污秽吞噬的。我认识你,观察你,调查你,最後才确定你就是那个很适合的人。
叶开想了想,问:那要怎样才能不被吞噬?我觉得我确实看了不少了不得的东西,也确实很厌恶这样的事,我也向往爱和光明,但是我似乎很难接触到这样的东西。
李寻欢说:那你就让自己成为爱和光明的源体。去爱所有人,宽恕所有人,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爱了。因为你在爱著别人的同时,别人也会爱你。
叶开说:我不懂。
李寻欢说:慢慢就会懂的。
叶开问:不能现在就懂吗?
李寻欢答道:爱这种感情,语言是没有办法形容的。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对爱的理解,也只是我对爱的认识而已,并不会是你所认可的爱。所以它还是需要你见过了更多的事,遭遇了更多的事,你才会懂,才会明白爱一个人是如何重要的一件事。
叶开就没有再问。
叶开从国家安全防卫学院情报专业毕业後,李寻欢就开始把叶开外派出去,满中国地跑。有时候也会去几趟国外,拿外国人的一些机密情报。这样几年下去,倒叫叶开闯出了个风郎君的称号,因为他拿情报向来是非常迅捷隐秘的,像一阵风一样,来得自然,走得无声。通常是你才感觉到他的到来,眨眼间他已经不见了。
虽然这些年看著没有什麽大规模战争,各国暗地里的动作却很频繁。叶开主要是做一些防止暴力事件策划成功的情报工作,偶尔也做点别的,但是比较少,除非涉内事件和涉外事件结合紧密,需要多人合作。
经常合作的搭档里,叶开和郭定比较好。本来叶开结婚郭定也是想参加的,但是前阵子他说他要出一个长期任务,後来就没了音讯,叶开就想大概只能补请一次了。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再见,长期任务少则四五月多则七八年,实在是说不好什麽时候能完的。
叶开想到这,就收了思绪。他坐在那个多年不曾来过的小火锅店里,一个人要了一份小锅,要了一个油碟,再要了一打啤酒。
老板和老板娘已经不认得他了,附近桌有三个小女生自以为隐秘地对他指指点点一番,然後三个人又或羞涩或开朗地笑作一团。
叶开也笑,只不过他是对著自己笑。
他经常扮演不同的人,经常在心里笑话别人太呆。难得做了一回真自我吧,反而让人笑了。
自己慢慢倒腾完一顿午饭,叶开便微醺著拎了一听啤酒走出来。走在这条竟然还未拆迁的老街上,左晃两步,右移两步,看到左面街缝里的黄花开得好,他就蹲下来瞧。瞧了半晌,想到这几天太阳骄烈,就给那朵孤零零焉著的黄花浇了些啤酒,也算使它有了点水分滋润,只盼它别醉死梦乡才好。
浇完花,叶开又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像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婚姻虽然没了。婚假还是在的。
叶开想,如果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然而老天似乎不这麽想,老天似乎也是不愿意让他就这麽空闲著的。
因为他刚想完,就接到了李寻欢的电话。
郭定失踪了。
李寻欢说。
叶开的微醉便醒了一小半。
怎麽失踪的?
他问。
李寻欢说:保护傅红雪的时候。
叶开一个激灵,又醒了一大半。他想他马上就要完全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