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隅萍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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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在陶妈妈因病去世陶父一蹶不振后颇有一种坦坦荡荡发展下去的趋势。
爸爸不太管他，自己整天酗酒抽烟，近两年又沾染了赌博的坏习惯，原本的小康家庭因失去一份收入就有点捉襟见肘，现在更是每况愈下，每到月末交水电费，陶家总是一拖再拖，陶小东故意不去看那个物业上烫着大花头的富态女人鄙夷又怜悯的表情，他决定出去找找工作看看。
高中没毕业，工作自然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洗碗工或者送水员，彼时的陶小东个头还没长开，170的小小模样，但倒是有些力气，加上从小为了打架不吃亏央求母亲让他学武术，所以身体很结实。
也不是没怪过父亲，但更多的是对他的同情，如果这样能缓解他精神上的疼痛那就随他去吧，在自己还能应付的情况下能过一天是一天，丝毫没考虑过自己也是失去母亲需要安抚的可怜孩童，可能在某个契机下自己一夜长大了吧。
今晚饭馆的好心老板让他把一份没碰过的油闷大虾带回去，提着塑料袋歪歪斜斜的走在灯光昏黄的楼道里……
“是淘淘吗？“后面的阿伯叫了一声。
“是我。“陶小东转身看见爸爸往日的牌友赵阿伯。
“快去四九楼看看，你阿爸今晚赌输好多钱，还在开大小。”赵阿伯无奈的摇头。
陶小东扔下手里的袋子就往四九楼跑，在用打工的钱还清父亲在楼下小商店赊欠的烟酒和维持这个家的日常开销，他已经无法负担额外的赌债，性格使然，纵使自己劳累点也不想欠别人什么，而他这个不争气的爸爸。
四九楼里吵吵嚷嚷，吆喝着押大小，筛子沙沙的响声都让陶小东厌恶无比，要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会沦落到给人家当小工的地步。
推开一个父亲常去的房间，果不其然，父亲背对着自己在和别人争论着什么。
他推开围成一圈的人喊了一声“陶恩铭！”
这时陶父回头好像发现意外的惊喜，回过头高声喊道：“谁说我没钱还了，看见没有，我儿子，如果这次再输了，你们把他带走，快下注下注！”
对面的人问：”老陶，你确定拿你儿子下注？”
“别废话，快点！”
强烈的酒气直冲着人往后退，拉住父亲往后退，自己向前问：“他输了多少钱？”
“十七万六。”
陶小东傻眼了，对面彪悍的纹身男是这个城区有名的高利贷，人称“发哥”，陶小东向来鄙视这种看两部《古惑仔》就热血就牛逼哄哄的要当老大的男人，不过这个“发哥”倒是小有来头，这个城区的赌场夜店等大部分娱乐场所都是他在罩着，此人建立帮派，手下有一批弟兄，是个十足的混混，之所以能一手遮天，据说此人的舅舅是公安厅的厅长，今天他说出这个数字时，陶小东潜意识里就知道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他身边的这个叫陶恩铭的男人将不太平了。
陶小东拉着陶父冲对面的人说：“我立个字据，钱我尽量筹，不过要等一段时间，这个人我先带走。”
“不行！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欠了那么多钱说走就走，要么留下十个手指头要么再赌一次”，他又对陶父说：“老黄，我觉得刚才的提议不错，今晚你还有翻身的机会，你赢了所有的钱一笔勾销，额外还可以送你一些吃茶，你要考虑清楚。”
从陶小东出现在门口时，“发哥”就注意到这个漂亮的黑发男孩了，可惜他没那个性取向，不过……当他喊那个赌徒父亲的时候，他便留心了，说不定这个小子能派上用场，毕竟自己最近正在巴结帝都那边的掌门人。
“爸！不能赌了，我现在就去借钱……”
“不可能的！以前都没还，现在他们肯定不会借了，儿子，求求你，我就再赌一次，我们肯定能赢的……啊！“陶父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拳头，一下被打翻在地，但他下一秒就爬起来抓住陶小东的裤脚“儿子，你不想看你老爸被人剁掉手指对吧，就这一次，赌完这一次我再也不赌了，我发誓。”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陶小东跟同桌的男生打架，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力量上的悬殊让他很快占了下风，但是倔强的小子韬揪住对方的头发丝毫不肯服输，双方进行了长久的对峙，最终以大块头的哇哇大哭而告终。
在天生怜悯弱者的老师看来这场战争的主要责任在陶小东，因为他冷眼旁观着哇哇大哭的小胖子丝毫没有委屈的感觉，事后还别愣着脖子说不关自己的事，认错态度消极，于是陶父被叫来训话，老师从失足少年到中央对问题儿童的重视发表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讲，陶父在下面点头，时不时的答应着，在老师讲到愤慨处也跟着激动……最终老师让把人领回家。
小子韬虽然偏执又任性，但跟在父亲后面还是会有回家挨揍的担心，一路上惴惴不安，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听到父亲开口：“你真把那孩子揍哭了？”
“嗯。”小子韬暗自揣摩其中的含义，好像并没有很生气。
结果下一秒就被举上了头顶。
“干得好，儿子，瞧瞧那傻大个，白比你高那么多，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揍回去，老师那里有老爹顶着，听见没有！”
“听见了！”
父亲的教育模式向来不拘泥于专政，从来不认为大人说的都是对的，他让陶小东自己判断，最后自己四两拨千斤的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儿子跟他没大没小他也不生气，扬言这是最契合的父子相处模式。
那个父亲永远是跟自己同一国的，永远做着他的智多星，永远不以大人的姿态要求自己，永远对他绝对疼爱，永远是不会让任何伤害靠近的存在，陶小东在别扭的性格下依旧能呼风唤雨，因为他知道只要一转身就会看到他的好伙伴在为他保驾护航。
可是就是这样的父亲，如今丑态百出的抓着自己的裤脚发誓说：“再赌最后一次。”他怎么也不想和那个让他撒泼打滚的父亲联系到一块，绝望把自己拉进一个冰窖，他想或许自己这次也可以赌一赌，他没摸过筛子，但说不定从今以后两个人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于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得到默认后的陶父，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说：“开始吧。”
众人也开始觉得这盘赌局有点意思，纷纷围过来，两个筛子碰到内壁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音，陶父押大对方压小。
所有的人屏息凝神，共同专注在装筛子的蛊。
一点，四点，一共五点，小！
一场暴风雨。
全世界失去了声音。
第33章 考验
陶小东变了，他开始沉默寡言，整日抱膝发呆，甚至连吃饭都是李城拿着勺子喂到他嘴边，他才勉强吃两口，有时他盯着李城看半天，李城又觉得他不是在看他，因为等他站起来后他依旧盯着那一点，陶小东在想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那天带陶小东去看心理医生，他在进治疗室的那一刻砸了人家的办公室，夺路而逃，李城追上他，把他抱紧，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草木皆兵，埋在李城的胸口呜咽。
“我没病，我不要看医生，李城，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李城箍紧他，重重的说了一声：“好！”
晚上，陶小东坐在客厅的长绒地毯上，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背影消瘦又单薄，李城在他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头，“表情那么臭，把阿宝接回来住两天好不好。”
陶小东把脸埋在手臂里，摇摇头。
“那让驼驼也过来，那是你儿子耶，你都不想他？”
“……”
“这样啊，不喜欢那些毛绒绒的小家伙了，那我们去吃大餐怎么样？你不是喜欢……唉！”李城被扑过来的陶小东撞在地上，双手支地才避免两人都摔倒。
李城拍着陶小东的背，“怎么了？”
陶小东只摇头，脸贴着李城的胸膛，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的浮板。
李城也沉默了，把陶小东揽在怀里，这是他能给他的唯一安慰。
李城的低气压连张世杰都绕着走，李城端着酒杯使了个眼神，让离他三米远的张世杰坐过来。
张世杰硬着头皮挑了个桌上离他最远的角坐下。
“陶小东是怎么进唐会的？”李城开门见山。
“这事挺复杂的。”张世杰有点为难，“起初是下边送过来的，具体的细节你去问问宋经理，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别这样看我，我真不知道，就是小白把他领回来说要在唐会做waiter，我也没太在意。”
李城看了他一眼，张世杰被看的有点心虚，转过头押了一口酒，李城起身去找宋经理了。
陶小东在客厅看书，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这个样子还是比较好的状态。
门铃响了，李城迎进来一位优雅大方的美女，他热络的帮双方介绍：“这是我大学校友，黎俪荃女士。”
“这是我……弟弟，陶小东。”
黎小姐温柔的笑了一下，“你小弟真是可爱，兄弟俩都是美男子呢。”
陶小东冲来者点了下头，便合起书进了书房，他现在全身的刺又呲起来了，陌生人最不值得相信。
外面传来了谈笑声，听见他们煮了咖啡聊一些大学里的旧人旧事，原来真的是老友相聚，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
过了一会书房的门打开了，黎小姐端着杯咖啡进来，随意的放在桌角，“刚才见我就躲起来，想跟漂亮的小弟弟交朋友都没办法，我请你喝我煮的咖啡，看看有没有你哥哥煮的好。”
陶小东冲他笑笑，并没有动。
黎小姐丝毫不觉得尴尬，跟他一块坐在地毯上，把他手中的书抽走，看了看封皮，“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喜欢村上春树？”
大概被面前这位从容大方的姐姐所感染，渐渐的放下戒心，“嗯，最喜欢他的海边的卡夫卡。”
……
李城望着书房的方向舒了口气。
黎小姐跟陶小东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好朋友，李城站起身来紧张的看着他俩，黎小姐冲他俏皮的眨眨眼，寓意其放心。
送走黎小姐，陶小东好像开朗了不少，至少他现在能说：“我想吃菠萝咕噜肉。”
李城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两秒，捧着陶小东的脸吧唧了一口，喜笑颜开，“我这就去做。”
黎小姐现在成了李城家的常客了，陶小东很能粘她，两人一起做拼图聊天能消磨整整一个下午，黎小姐带来了一些小花小草送给他，他很开心，她就想一个贴心的大姐姐，跟她说话没有负担，什么都可以聊，等到三个星期后，两个人已经好到连李城都嫉妒的份上了。
这天下午，黎小姐哄陶小东睡了午觉，下楼来看见李城正含笑在桌子上准备咖啡和甜点。
“快点过来，大功臣。”
黎小姐也不客气，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就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就是甜了点。”
“他喜欢吃甜的。”李城也坐了下来，双手交扣，有些犹豫的说：“或许他已经告诉你他进了唐会后发生了什么？”
黎小姐微笑着说：“是，一周前跟我说的。”
李城睁大眼睛，“这么早？他愿意告诉你？”
“是”，黎小姐放下手中的糕点，抬起头来，从容的盯住李城，“因为他相信我，你们有太多人欺骗他，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坍塌，他太缺乏安全感了，所以一直想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是他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
黎小姐有些激动，她和她的病人交了朋友，她清楚他的处境，不免会为朋友打抱不平。
李城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这是病人的隐私，作为医生我无权透露。”
“我是他哥哥。”
“哦？是吗？”黎小姐噙着一丝冷笑，“他可不姓李。”
李城败下阵来，虽然黎小姐是他的朋友，但她向来帮理不帮亲，尖锐犀利的语言往往一针见血，李城靠在椅背上颓然的说：“我能做什么？”
“爱，给他很多很多爱。”黎女士抱着手臂，锐利的眼神扫过来，“我知道李大少手中的人向来不少，要让你为了一棵小草而舍弃整片森林是有点强人所难，但如果你不能做到，那还是放过他吧，那孩子已经承受了太多。”
“……”
“我想你已经知道，他是怎么进唐会的，我现在想帮他重新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或许你愿意帮我，不过会让你出次血。”
李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你说吧，我照做。”
第34章 考验（下）
北京飞澳门的航班是八点三十分。
驼驼左手牵着小白，右手牵着陶小东，屁颠屁颠的跟着大人往安检口走，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两个提着行李的苦工。
飞机上，驼驼坐在椅子上咯吱咯吱的吃海苔，小脚丫晃晃荡荡的，手背上的四个小坑，萌的人心窝痒痒。
前面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共享天伦之乐，张世杰和李城在后面小声嘀咕。
“你怎么把驼驼也带来了。”
“小白说交给别人照顾不放心，上次从你们家回来，驼驼就多了一个妈，而且比跟我们俩还亲，再放到别人那里说不定会多出什么三姑六婆呢。”
“小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