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霓虹作者:梓园郁金(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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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八十年代的中期，徐嘉仪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想办法，希望能买回徐氏在霞飞路旧址的祖宅，经过各种谈判纠纷，磨来磨去近十年，终于拿到了房契。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只是想把房子复原，存留一个印证而已。也不很着急，在同济找了一个名叫程向前的学建筑史的研究生，付费让他搜集史料。一开头，程向前也有大陆学校里教出来的毛病，知识陈旧狭窄，点状思维，缺乏分析能力和融汇能力的训练。倒是很勤恳，在图书馆泡了三个月，交给徐嘉仪一沓关于霞飞路的剪报照片。

　　　　徐嘉仪看过，鼓励了他几句，递给他两页纸，说：“找一下这些问题的答案吧。”

　　　　程向前一看，有点发傻，问题五花八门，从二十世纪初霞飞路居民的阶级构成，到徐宅所用木材在原产地的储备分布，和他脑子里的建筑史似乎有很大区别。为难地说：“这可能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我恐怕没有精力，因为还要作论文。”

　　　　徐嘉仪笑笑，“两年时间应该够了。如果你把这个看成是为我做苦力，也未尝不可，我付钱，你做事，都不吃亏。可是还有一个角度，你不应该忽略。两年下来，把为回答这些问题进行的研究和思索写下来，你就有了一本学术著作，就有资格在比较地道的大学里挂名，以此为论文基础，申请博士学位。”

　　　　程向前愣愣地看着徐嘉仪，“可以吗，我刚上研究生，课都没有上全。”

　　　　徐嘉仪不耐烦地说：“学问是做出来的，不是上课上出来的。我看过你的本科论文，觉得你还有一点独立思考的愿望，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如果你宁可打持久战，为了一个博士的头衔苦熬七年，熬到脑壳僵掉，我再找别人好了。”

　　　　四年后，程向前拿到了波士顿大学社会史的博士学位，论文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回到复旦兼职，时年二十七岁，成为中国社会科学界最年轻的教授。

　　　　徐嘉仪在伦敦找到一位崭露头角的、专门做历史建筑修复的年轻建筑师，请他以程向前的书为背景资料，进行徐宅的修复设计。

　　　　徐嘉仪对设计方案非常满意，立刻组织人马开工。她知道在内地，一般人并不懂修复的概念，修复工作，基本都是在自以为是地毁真造假，所以特别要求建筑师亲自出任项目总监，一砖一瓦都严格采用原有材料原有工艺制作。

　　　　转过街角，透过树荫，一栋白色的洛可可式的二层小楼呈现在眼前。楚明仁扬了扬眉毛，难怪柯林？费尔丁凭借这个修复项目得了今年建筑师协会的新锐奖，果然是焕旧如新啊。

　　　　宝珊跟在楚明仁身边，穿过花圃踏上阶梯，说：“好漂亮！”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迎上来，对着楚明仁鞠了一躬，欢迎楚老板光临。

　　　　楚明仁点点头，“林管家吧？辛苦了。”

　　　　飞机坐了半天，楚明仁有些疲倦，说：“我去睡一下。”

　　　　林娜连忙带路去主卧室。

　　　　宝珊却很有精神，兴致勃勃地查看各个房间。

　　　　房间的内部装饰虽然协同洛可可，却十分收敛，尽量追求简明，显露出英式趣味。

　　　　这是宝珊第一次来大陆，对上海既感到神秘，又有些挑剔的心态。她很喜欢这所宅子，开始想像自己在这里做管家。又想起三年前云松的暗示，有点理不清头绪。留在香港接替父亲的职位，本是她一直想要的，现在却觉得没有什么挑战性。

　　　　“于小姐是不是也要休息一下？”

　　　　宝珊转过身面对林娜，脸上带着笑，慢慢地说：“大厅里的插花是谁安排的？”

　　　　林娜愣了一下，“我安排的。”

　　　　“你不觉得颜色太绚烂了吗？”

　　　　“楚老板光临，应该热烈一点。”

　　　　宝珊笑笑，“你是设计师吗？或者你以为这是你的家，应该按你的口味摆设？”

　　　　林娜涨红了脸，“于小姐，你这是故意曲解。”

　　　　宝珊说：“这里的设计，和这个房子的美学历史相配，里面的学问，不是外行可以精通的。你随意改动，等于是在破坏设计师的作品。好比墙上的那幅画，是不是哪天你心血来潮，也要添色增彩呢？或者干脆另买一幅换上？”

　　　　林娜辩解道：“怎么会？我知道那是名画。”

　　　　宝珊继续说：“你的美术知识与此无关。你是管家，你的工作，就是保障这里的一切，永远是设计师的本意。你们大陆的人总是这样，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以为自己很万能，动不动就自作主张，结果什么都弄得乱七八糟。”

　　　　林娜咬住嘴唇，不作声。

　　　　宝珊又问：“设计师是怎么规定的？这个季节，应该用什么花？”

　　　　林娜说：“白菊花。”

　　　　宝珊说：“马上换了吧。”

　　　　林娜说：“可是，白菊花不吉利，在日本，是送葬的花……”

　　　　宝珊盯着她看了一会，说：“我看过你的简历，也是大学毕业。你是真的迷信呢，还是生活中有过什么不幸，受了刺激，有了联想？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适合继续在楚家工作。”

　　　　林娜白着一张脸，低声说：“于小姐不要误会，我马上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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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十一章（中）上海的祖宅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十一章（下）——把握软因素
章节字数：2376　更新时间：09…11…26　18：08
　　　　徐嘉仪希望中标的，是浦东一个电子园区的发展投资。作为投资银行，嘉仁集团的口碑是很好的，实力也很强，虽然少有在中国的经验，但在欧州和英联邦，却有着骄人的业绩。楚明仁很有信心，但也明白，最终能否中标，并不是完全取决于实力。

　　　　暗箱交易他是从来不沾的，可即使是规范操作，也有软因素。就好比面试应聘，千百人里淘金一样筛选，最后剩下的三个候选人，能力都很难区分，倒底录取哪一个，可能会受到当时的天气、各人的心境等等貌似无关的因素的影响。如果哪位候选人的气质、品味与决策者相投，那么胜出的机会就大一些。

　　　　楚明仁对软因素一向是尽量把持。他满意地看到，徐嘉仪让助手把关键人物的背景了解得很细致。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人与人之间至多有七个链节。也就是说，哪怕你是纽约街头的一名乞丐，最多通过七个人，就能和总统攀上交情。只不过乞丐不知道自己认识的人里谁是那个关键的第一链结。从理论上讲，以楚明仁在社会上的地位，他与别人之间的链条都很短。比如，他可以请与北京交好的张家为他引见夏阳。但是他比较喜欢寻找“随机短链”。而手头的报告上显示，他与夏阳之间居然有两个随机短链。

　　　　夏阳是正宗的红色贵族，祖父是革命先烈，父亲进过政治局。他本人是清华工程物理系的本科，普林斯顿经济管理硕士，85到91年，是一家注册美国的国资贸易公司的总裁，之后分别任职于江苏省、经贸部、上海市，去年，成为负责金融的副总理。

　　　　第一个随机短链就是程向前。夏阳对上海历史建筑的保护很感兴趣，曾特邀程向前为市府市委领导讲课，并为程向前的研究课题拨款。

　　　　第二个随机短链名叫赵斌，也和学术界有关。赵斌北大物理系毕业，获得卡斯匹亚奖学金，到普林斯顿物理系读博士，与夏阳正好同时。也许因为当时的中国学生太少，也许因为两人趣味相投，夏阳与赵斌的私交甚密，二十多年了，一直保持着。从普林斯顿毕业后，赵斌到牛津作博士后，归属在莫德林学院。楚明仁也是莫德林出身，建立嘉仁集团后，开始定期向莫德林捐款，时常回学院参加院长夫人举办的晚宴、音乐会之类，有一次碰巧和赵斌邻座。楚明仁当时对计算机模拟股市规律很感兴趣，而赵斌的专业是统计物理，故而为楚明仁解答了许多疑惑。又过了几年，楚明仁参与捐款，在牛津设立了金融物理的教授席位，因为这是一个新兴领域，楚明仁私下请赵斌为他解释评判委员会的意见，以确认选择标准的公正。那时，赵斌已经在剑桥的卡文迪什实验室拿到了副教授的职位。

　　　　回想起这些往事，楚明仁微笑，时间好快，而人生充满了巧遇，真是有趣。

　　　　夏阳邀请几位投资候选人打高尔夫，楚明仁知道决胜局开始了，不禁亢奋起来。

　　　　夏阳的球技很差劲，倒是为他提供了许多与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当楚明仁陪同夏阳在树丛中寻找打飞的球时，夏阳说：“复旦的程教授对尊夫人可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楚明仁微笑，“在发现潜在人才方面，内子确实有眼力。当年她在剑桥念书时，班上的一个同学，数学总是不及格，被教授除了名，打算放弃经济学，去公司应聘销售经理，老老实实挣钱过日子，她却竭力鼓动人家勒紧腰带写诗。”

　　　　“结果呢？”夏阳饶有兴趣地问。

　　　　“那人是上届桂冠诗人的候选人之一。”

　　　　夏阳哈哈大笑，然后问道：“楚老板是牛津出来的吧，我有一个老相识，不知你们是否碰见过？”

　　　　楚明仁说：“您说的是赵斌教授吗？他帮过我很大的忙。”

　　　　夏阳的眼里有一丝戏谑的笑，“他提起过我吗？”

　　　　楚明仁笑着说：“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我和他的话题，仅局限在粒子水平，没有宏观的视野。您和赵教授同学的事，是我宝贝秘书搜集到的情报。”

　　　　夏阳笑笑，弯身拾起球，说：“找到了。”

　　　　过了一个星期，夏阳的机要秘书打来电话，告诉楚明仁说：“这个周日，夏副总理请了几位商界的朋友在北京的家里吃便饭，如果楚老板不太忙，请赏光。”

　　　　楚明仁知道，至此，无论上海的项目成还是不成，他与夏阳都已成为直接链接了，笑着说：“不胜荣幸，请王秘书转达我的诚挚谢意。”

　　　　便饭是自助餐的形式，可以有较大的私密空间。在与众人谈论了一阵上海的发展和国际金融形势之后，楚明仁发现自己和夏阳单独相对，说起了中国的教育问题。

　　　　夏阳抿了一口红酒，说：“有一点，我和尊夫人的看法一致，那就是中国的学制太长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北京的学生，念到大学毕业已经二十三了。英国的学生，许多人拿到博士时才二十四岁。难怪他们人才辈出，锐不可当。”

　　　　楚明仁不置可否。

　　　　夏阳笑着指了指侧柜上的一个相框，“我的丫头，让我逼着跳了级，今年十七岁，明年高中毕业。”

　　　　照片上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很可爱。

　　　　楚明仁表示同情，“高考的日子很辛苦啊。”

　　　　夏阳说：“是啊，所以不打算挤那个独木桥。准备考A水平，如果成绩理想，就申请牛津或者剑桥。这两个学校，到底哪个好一点？好象没有人能说明白。”

　　　　楚明仁哑然失笑，“没有人肯回答这个问题的，只能说各有千秋。不过从社交的角度，牛津离伦敦近，比较方便一些。又加了一句，犬子现在牛津，如果令媛选定牛津的话，倒是可以照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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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的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均为“学院制”，分别由三十几个学院组成。学生达到大学本部录取标准后，还必须通过面试，被某个学院接受，才能入学读书。

　　　　牛津莫德林学院（MagdalenCollege，Oxford）创建于1458年，每年大约招收120名本科生和65名研究生。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十二章（上）——误解
章节字数：1761　更新时间：10…03…11　05：57
　　　　12。

　　　　中标之后，楚明仁开始寻求在上海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每天和助手讨论报告数据，一直很忙，到十二月下旬，总算告一段落，匆匆飞回英格兰过圣诞节。

　　　　轿车驶进别墅的地域，楚明仁远远看见云檀、云杭与依迪丝一起，分级站在一架梯子上，把各种亮晶晶的饰物挂到一棵巨大的枞树上。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自己也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看见父亲，云杭和云檀先后从梯子上爬下来迎接，依迪丝则挥手打了个招呼。

　　　　楚明仁把两个儿子各自拥抱了一下，说：“这么巨大的圣诞树，谁的主意啊？”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说：“依迪。”

　　　　依迪丝站在梯子顶端，伸开双臂，得意地说：“很棒吧？多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