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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精打细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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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我的后脑勺磕在床板上,因为有垫子,不是很疼;真正疼的是胸口,不知道是被什么硬东西戳在心口上了,一口气阻在胸膛里,上不来下不去很难受,我一时间一声儿都发不出来,脑袋里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儿,身上重得像压了座山。不过没一会儿那座“山”就离开了,一只手又一路从胸前摸摸索索爬上脖子,然后在脸颊上停下来,接着另一线细小的声音钻进乱哄哄的耳朵里,像蚊子叫似的。随着一下一下拍打在脸上的触感越来越明显,我渐渐听清了那只蚊子的话,他说:“安然,安然,你怎么啦?”
  近在眼前的声音和气息让我迅速地明白过来,刚刚把我砸蒙了那座山就是韩暮雨,现在他手掌正把我脸拍的“啪啪”响,靠,疼,知不知道。
  我依然发不出声儿,却能清楚的看到他悬在我上方的眼睛,沉波千顷,湖光海泽。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烈的咳嗽了一通。可算缓过来了,韩暮雨拉扯着我的胳膊试图把我扶起来,而渐渐清明的脑子让我做了个无耻地决定,我就那么软趴趴的仰面躺着,任他怎么拽,就是不起,最后韩暮雨只好俯□一手扶着我的脖颈一手揽着我的后背慢慢地将我抱起来。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颈窝里,任这耍赖得来的幸福把我淹得死去活来。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拥抱,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手的力度,小心翼翼的动作,甚至飘落在我耳朵边温暖湿润的呼吸,都那么好,唯一遗憾的是,我身上的羽绒服太厚了,让我们没有办法贴得更近切。
  黑暗充斥的空间,把有限装点成无限,在夜色层层叠叠的厚重包裹里,我是如此的迷乱而不知餍足,我用一种虔诚到惶恐的心态默默祈祷,老天啊你能更眷顾我一点儿吗?我想得到更多。
  
  感到,他颈边的皮肤有着干燥的热度,柔韧而平滑;
  感到,他因用力而绷紧的颈肩部的肌肉,坚实又有力量
  感到,他埋在血肉下的骨骼,清瘦却硬朗;
  在我唇下稳定起伏的脉搏,带着生命的动人节奏,跳跃、隐没,跳跃、隐没……依然是淡淡洗衣皂的味道,还有更加清淡的,仿若山雨归去、风栖芳树的黄昏,漂浮在空气中沁心沁肺的烟雨味儿。
  我忍不住搂紧了他,将嘴唇悄悄地压在他脖子上,“暮雨……”
  知道吗?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
  韩暮雨的动作微微一滞,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那声呼唤,还是那个在乎心意有无间的吻,或者只是单纯因为这个抱的动作由于姿势的原因过于费力。
  他让我坐好了,我却死命搂着他脖子不撒手,他无奈地轻啪着我后背,问:“安然……你觉得怎么样?”
  “你都快把我压死翘了,我刚才差点喘不上气儿来知道么?”我在他耳边抱怨,也不敢太大声,就那么说悄悄话儿似的,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心情也会传染,他也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刚才好像是我胳膊肘戳到你胸口了,怎么叫你都不反应,我也吓了一跳。”
  “你那是叫我吗?你那是抽我!”我现在脸上还热辣辣的。
  “……一着急,下手重了……”韩暮雨说话间带上一点歉意。
  苍天啊,大地啊,我真的不是得寸进尺!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记恨我给你涂护手霜,你睚眦必报!”我顺嘴胡诌了一句,却更紧的楼住了这个睚眦必报的人。
  韩暮雨显然无言以对了,他沉默半天,才说:“安然……你这脾气啊……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你少装老成,我比你还大58天呢,怎么着你也得跟我叫声哥,没大没小的……不是,我跟你比这个干吗我?我是说,你把我脸都抽肿了,你一句‘下手重了’就完啦?”
  韩暮雨终于受不了我的无理取闹了,他强行将我从他身上扯下来。黑呼呼的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必是一脸气愤,“行,你先让我去看看电闸去,回来咱们再说。”
  这次他走得很顺利,我听着脚步声离开,看着他开门关门,而后整个人虚脱般仰面倒回床上。我用手将眼睛蒙起来,纯粹的黑暗悄然降临,我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问:
  “安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喜欢他喜欢到不知该干什么!
  “喜欢他就告诉他吧!”
  鬼扯,告诉他他还不马上拎起我扔当街大马路上喂车轱辘去?
  “也许他也喜欢你呢?”
  他大概会喜欢那个爱笑有趣的安然,却不会喜欢这个时刻惦记着他的变态吧!
  “不会吗?”
  会吗?
  “不会吗?”
  会吗?
  “别瞎想了,想那么多干吗?……不会吗?”
  ……
  



☆、二十四

  一线光从指缝里泻下来,之后是薄薄的门板被带上的声音,轻轻的脚步,电热扇被扶起来的响动,再然后一双手摸上我的腿,将绕在脚上的电线一圈圈松开,热风再次吹过来,我敏锐地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却始终捂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冰凉的手指将我的手从脸上拿开。屋子里惨白惨白地亮,我眼睛被晃得睁不开。
  下巴上忽然一凉,还没来得及挣脱,它已经被两根手指捏住微微抬起,左右摇晃了两下,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从我头顶落下来,“真的下手重了,脸怎么这么红?”
  我恨恨地睁开眼睛,推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当然了,肿了都!”
  “可是,我就啪了右边,怎么左边也肿了?”他似乎是非常严肃的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那什么……黑灯瞎火的,你能知道是拍哪里了?”胡搅蛮缠,我想我已经演绎到极致了。
  他也不争辩,我别别扭扭地环顾四周,靠近门口的位置有条斜拉的绳子,绳子上挂着的浅蓝色的洗车店工装,刚才没有注意,现在看来应该是新洗的,还没干,衣服下边还挂着水珠,灯光照得一闪一闪,我瞪着那水珠看了几秒钟,终于判断出,那哪是什么水珠啊,分明就是冰凌子。我是因为精神动力太强大,又裹着羽绒服,又对着电暖风,所以才没觉得特别冷,韩暮雨就穿一厚棉衣,怪不得开始那个手死凉死凉的。
  要不是我们那个银行宿舍不让外人留宿,我立马叫他收拾行李跟我走。
  我老是这样,做事情顾头不顾尾,一心盼着他能多留几天,却没算到他留在这里有多受罪!
  那冰棱子反射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疼,我偏开头去,酸痛却爬上心尖儿。
  只是我没顾得上难受呢,就见一块剥好的糖巧巧地停在嘴边,我看了眼韩暮雨,他冲我挑挑眉,轻巧的顽皮。我恶狠狠地把糖叼进嘴里,他就着没有收回去的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你这个人啊……”那声音里满满的无奈尽头,硬是让我听出一丝温情宠溺,甜蜜得堪比我嘴里的糖果。
  
  “哎,”我叫韩暮雨,“要不,你早点回家吧!你这住宿条件忒差了,为了千把块钱再把你冻个好歹儿的不值当的。”
  “没事儿,我天生就不怎么怕冷!”
  “那也不行,”我一指那晾着的衣服,“衣裳都结冰了!你哪受得了?”
  “受得了,再说家里条件……也差不多!”
  “……”
  我摸摸他的被子,还算是厚。不经意看到枕头下压着的一张纸,我好奇心起,便随手抽出来打开看,“这是……图纸?”我问。
  “恩,工地的图纸。”
  “你会看?”我瞅着上面错综复杂的实线虚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在学着看……”韩暮雨把那张大纸接过去小心地叠好了放回原来的位置。
  切,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干嘛一副宝贝样?
  我继续问道,“除了你的电热扇,你还有啥取暖的?”
  “……被子……那个电热扇不是我的,是工友借我用的……”他倒是老实。
  我就知道。这人也忒抠门了,就算不买电热毯,暖水袋总是买得起的吧!就这么苦熬着,我算是服了他了。
  “行行,我明白了,回头我把我用不着的电热毯给你拿过来……我真长见识,见过财迷的,没见过你这么挣钱不要命的啊!”我揶揄的话老是这么溜,好在韩暮雨从不在乎我是那种口气说出来的。我深信,无论我多么尖酸刻薄的话,他都能拂去那些迷惑人的假模假样假腔假调,找到藏在冰碴雪片般的锐利之下柔软温热的好意。
  “不用了,安然……我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这样不好……”韩暮雨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好?给你你就拿着呗,咱是哥们儿啊,老这么见外!”
  “不是见外,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没关系,我有账本,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哪天你发达了,记得还回来。”我冲他笑得心机深沉,“连本带利!”
  韩暮雨眼神晃了一下儿,低下头去,“……安然……”又是让人沉溺的无奈语气。
  你一定要把老子的名字叫得这么千回百转吗?
  
  “叫哥!”我纠正。
  “安然……”
  “叫哥!”
  “安然。”
  “哥!”
  “……哎!”
  “你这倒霉孩子,还占我便宜!”
  
  他送我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他那个工友购物回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嘴里还叼着一只超市里出售的那种做工很粗糙的中国结。看见我俩,他因为没法说话只好哼哼着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憨实的笑,满是褶子的黝黑的脸衬得牙齿特别白。
  “六哥,我去送送我朋友!”韩暮雨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两袋,跟着他转回屋子里,东西放在一个空铺上。
  那人空出嘴来,“小韩,叫你朋友吃点瓜子再走呗,我买了一大袋子呢!”
  “不了,不了,我这回去有事儿呢!”我赶紧推辞。
  韩暮雨摆摆手,帮他把门带上。
  
  我边走边问:“暮雨,刚那人四十多了吧?”
  “三十三。”
  “真不像!”我想想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这也太糟践人了!”
  “我们干活儿整天风吹日晒的,时间久了就变那样了……”
  “暮雨……要不咱换个工作吧……工地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想着韩暮雨那张脸变成那般沧桑,我身上就一阵恶寒。
  他摇摇头,“先干着吧……没文化也找不着什么好活儿……”
  
  第二天晚上我收拾了电热毯、暖水袋啥的给他送过去,顺手给那位六哥稍了点单位过节发的真空包装卤肉。我不爱吃那东西,又值不当的往家里带,一般都给那些有家有口的哥哥姐姐,要不然就是扔食堂里大家一块吃。
  六哥特实在,当什么好东西似的收起那些卤肉,热络得跟我俩认识了八辈子似的,一会儿给我拿糖一会儿给我抓瓜子,我要不吃他恨不得磕开了塞我嘴里。可能看惯了韩暮雨的冷冷淡淡,突然被这么热情的对待,我浑身都不对劲儿。
  聊天的时候我知道,六哥本姓陆,叫着叫着陆哥就成六哥了,张家口的人,家里有俩儿子,他在万达停工后找了家搬家公司当临时工,给人扛东西。干满一个月就回家,用他的话说,这个月挣的钱全花在年货上,一分也不攒,得过个肥肥实实的年。
  我捧着韩暮雨的杯子喝水,笑嘻嘻地应着他的话,韩暮雨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嗑瓜子儿。
  听说我在银行上班儿,六哥马上一脸羡慕,“怪不得这么白净,看着就像是干公事儿的人!小韩能认识你这样儿的朋友真是挺好!”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干公事儿的人是嘛意思,估计是把咱误会成公务员儿了,不过,我也懒得解释,他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
  “磕了这么半天瓜子你不渴啊?”我问旁边的韩暮雨,顺便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正好喝现在!”
  他自然而然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脖子微微扬起,喉结滑动两下。要说人长得好看了,干嘛都好看,我看着他的侧脸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二十五

  他有多好看?
  用小李的话说,韩暮雨是那种头一眼看见觉得很帅,然后会越看越帅的人,五官经得起琢磨,越琢磨越耐看。
  如果问我,我也说不清楚,我原来不知道什么样儿叫帅,后来认识了他,我觉得这就是了,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无一不是长得那么恰如其分,眼睛大小,嘴唇薄厚,甚至睫毛的长度和卷翘程度都那么丝丝入扣般合我的心意。越到后来这种感觉越强烈,尤其眼神儿,那就是凉丝丝儿的一脉泉水,清澈得仿佛什么东西都污不了它;而且这个人年纪轻轻的老透着那么股子波澜不惊的沉稳劲儿,气质也是淡淡的隐忍和孑立,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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