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脚着地作者:落弋(bl)-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徐灿冷眼看他,“你还想得真够离谱。”随即跳下台阶扔掉烟蒂:“我回教室了。”
放学时千赫站在教室门口等他。“我送你回家,”他的口气霸道十足,不容分说便转身向前走去。
徐灿没有开口,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出校门口时有人喊:“喂,徐灿!”
徐灿转头,一个短头发的女生笑嘻嘻塞给他一封信,“有人托我给你的!”
不用说,是情书,当着校门口这么多人的面,他只好先塞进口袋。
走在路上千赫突然问他:“你经常收到女生的情书?”
徐灿不否认,“嗯。”
千赫猛地转头盯着他,几乎是半吼的:“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啊?”徐灿眨眨眼,一时搞不清什么跟什么,千赫今天是怎么了?
千赫盯了他一会儿,又转回头,默默向前走,一直走到徐灿家巷口还继续不停向前走。
徐灿望着千赫的背影愣了两秒,然后转身往巷子里走去
莫名其妙。
夜里接近零点的时候有电话响,徐灿去接,是千赫,醉得口齿不清:“徐;徐灿,我,我……”
“你在哪?”徐灿问。
“我……有话对你说!”
“好,你在哪?”
“门,门口……”
徐灿放下电话,抓起一件外套往外跑去。
徐母披衣出来,“灿灿,这么晚了要上哪?”
“有事,我一会回来。”
6
徐灿跑到巷口,千赫果然在那儿,靠着墙坐着,冷得缩成一团。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醉眼朦胧地望着徐灿。
徐灿冷眼看他:“能站得起来吗?”看千赫没有反应,他蹲下,把千赫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它的腰顺墙一点一点将他支起来。
千赫突然反手搂住徐灿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窝,“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徐灿一愣,这小子,大概是失恋了,怪不得今天不对劲。他使劲掰开千赫紧紧箍住他脖子的双臂,千赫一个站不稳,攀着徐灿往前一倾,徐灿被紧紧压在墙和他之间。
千赫喝了酒的身体贴着徐灿阵阵发烫,他抬头,目光如火,“我喜欢你,徐灿。”他的唇突然压上他的唇。
徐灿脑袋嗡的一声,随即本能的将千赫一脚踹开,千赫重重的跌在地上。徐灿盯着他,“你有病,”他全身颤栗如筛子,“……你有病。”
千赫被这一摔,酒也醒了大半,呆坐在地上,同样颤抖不止,一双眼睛惊恐绝望地望着徐灿。
“你有病!”徐灿盯着千赫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向巷子里跑去。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
徐灿在院子里将水龙头大开,捧起凉水一把一把的洗脸,最后索性将头伸到水管下面。全家人都出来看,徐母拿着毛巾跑过去,“灿灿,大冷的天,你这孩子,出了什么事?”
徐灿将脸埋在毛巾里,不说一句话。
直到进了屋,躺在床上,徐灿觉得身体仍像不听使唤似的轻轻颤抖。徐母和蓝父都出去了,蓝杨也爬上自己的床,拉起杯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徐灿一会儿,又掀开被子跳下床,从壁橱里抱出另一床被子,走到徐灿床前,“你冷吗?盖这个。”
徐灿坐起来,摸摸蓝扬的头,“我不冷,去睡吧。”
他就这样靠着墙仰头发呆,屋子里静极了,只有秒针前进发出的滴嗒声。过了很久,徐灿轻轻的叫:“扬扬。”
“嗯?”蓝扬乖乖地侧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对乌黑的大眼睛,静静望着徐灿。
“我抽支烟可以吗?”
“嗯。”
烟雾缭绕的时候,徐灿觉得,一切都虚浮得不够真实。
从那天起千赫再也没有在徐灿面前出现过。学校不是很大,可是要躲一个人,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武飞问:“咦,最近怎么不见跟你关系特别好的那个高三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徐灿语气冷漠:“学习忙吧。”
曰子一样继续,上学,回家,星期三星期天学画。赵炜不时会对他特别辅导,徐灿有时记得,有时依然会忘。只是不再有人提醒他。
生活回到了认识千赫以前的模式,徐灿愈加冷漠,整曰和一帮朋友抽烟喝酒,撞桌球,打游戏。有时夜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昏黄的路灯下,他总会生出远处某个人影很像千赫的错觉。
有一天玩毕回家,已是凌晨一点。徐母披着衣服出来,满脸焦虑,声音却是柔软的:“灿灿,怎么这么晚……”
徐灿不看她一眼进门,“有点事。”
过了一会儿,蓝父走进里屋来,坐在徐灿书桌前的椅子上。他脸上的表情平静祥和,“灿灿,你洗刷过了吗?”
徐灿忙着收好第二天上课的书本,“嗯。”
“我可以跟你谈一谈吗?”
徐灿放下手中的书,站直了,望着他。
“灿灿,你是大孩子了,应该少让长辈为你担心。你每次回来的一晚,你妈妈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你妈妈她,以前受了很多苦,你要体谅她……”
心猛然重重的颤了一下。
那一瞬间徐灿很想对他说声谢谢,为母亲,也为自己。
他望着他,想起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跟着街边的小混混逃学打架,每次弄得伤痕累累的回到家,徐母看着他缩在角落里哭:“灿灿,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
……很小的时候,他就很憧憬很憧憬,有一个有强壮臂膀的男人,可以管着他,在他不听话时狠狠地训他,甚至揍他他也乐意……那个男人,可以为他娇弱的母亲在雨天撑一把伞……
他望着他,那个缠绕多年的梦境,终于可以不再出现。
生活沿着一条鲜明的方向向前奔驰,春天,夏天。转眼又是一年的高考,高三年级毕业,徐灿他们升上高三。放假前徐灿和一帮高三的哥们坐在小花园里喝酒道别,他依然是那个曲起左腿踩在座位上的坐姿,淡淡地望着夹在左手的烟。
曾经相识一场的人,从此在生命里不再出现。
家里的曰子曰复一曰的平静融合,徐母脸上开心的表情比过去十六年加在一起出现的还要多。蓝父慈祥,对他和蓝扬总一样和颜悦色,对徐母关爱有加,徐灿别无所求。有时候他觉得未来清晰可见:母亲和这个男人白头到老;他毕业,上大学,工作或是直接工作,休息时会和朋友小聚一下,只是不再有千赫……蓝扬渐渐长成大小伙,他会有自己的一帮哥们,疯的时候就玩到彻夜不归……
一切平凡而幸福。
7
可是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这所有宁静祥和的下面,正蕴酿着一场巨大的恶梦。每夜我躺在床上,被虚浮的恐惧感带着盘旋到高处,所有的一切都动荡不安;甚至当我笑的时候,四周都会不真实地摇摇欲坠……我总觉得,自己,其实只是,单脚着地。
那是和往常一样的暑假的一天,徐母和蓝父一道去镇上一个亲戚家。临走的时候徐母摸摸徐灿的头,“灿灿,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扬扬,中午你们去外面吃饭吧,给,这是钱。”
蓝父走到门口又转头对他笑,“可能晚上赶不上车,会回来晚一点,你们先睡好了。再见!”
看着他们的背影,徐灿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整天的时间过的混混沌沌。
晚上,和蓝扬坐在各自的小桌前写作业,徐灿觉得心里总有难过得直发紧的感觉。他抬头,望向蓝扬,正好对上蓝扬明亮的不安的大眼睛。
扬扬,不要告诉我,在你心里也有同样不好的预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点。十一点。零点。
两个人一直坐在桌前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一切都出奇的平静。
徐灿脑海里总是回放着早晨的画面:徐母摸摸他的头,手掌柔软温润;蓝父回头,对他慈祥的笑……
门外突然传来一大帮人低低说话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听起来格外刺耳。
徐灿捏着笔的手心里满是湿汗。
院门被人轻轻推开。
徐灿和蓝扬同时站了起来。
一群街道邻居走了进来。
最前面的居委会主任大妈眼睛红红的,怜爱疼惜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两个单薄的男孩,“孩子,你们一定要……”她说不下
去了,掏出手帕来抹眼睛。
徐灿的手紧紧抓住木桌的边缘。
“……你们父母……车祸……”
……
天昏地暗的感觉顿时袭来,徐灿觉得脚下的世界在不停地旋转。周围陌生人说话的声音,低泣的声音,此刻都远得不真实,唯一清楚的只有早晨徐母出门时柔柔的语调:灿灿,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扬扬……
混混沌沌的朦胧中,徐灿望向蓝扬,他站在那里,垂着手,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一双茫然惊恐的黑眼睛,细瘦的肩头瑟瑟轻颤。
……
……什么,都不存在了……
他上前两步,默默牵起蓝扬一只手,将他的一根手指紧紧攥在手心,然后转头,对着正在抹眼泪的女人;淡漠地开口:“阿姨,麻烦带我们过去吧。”
医院简陋的太平间,像一个空荡荡的仓库。徐灿看见放在水泥台上用白布盖着的两具尸体。身后大门洞开,潮湿的冷风吹进来,只有手心里蓝扬的手指,还有微仍惑阵传来。
徐灿站在原地,他不敢上前,不敢相信早上还抚摸着他的头对他回头微笑的人,是此刻水泥台上两具没有温度的躯壳。
蓝扬的脚步,迟缓地迈向曾经最亲的亲人。很久很久,他伸出一只手,从侧面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边。
一只手露了出来。
男人的手。蜡黄的手指,指尖已经泛起了青黑色。曾经为徐灿递过雨伞的手,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什么东西从一角开始崩溃……
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徐灿在心里喊。脚,不由自主地拖着身体来到蓝扬身后,他伸手,轻轻蒙上他的眼睛。
温润的液体在那一瞬间流入指缝,一股一股地滑过。
巨大的创痛汹涌而来。不会再有人对我们柔柔的笑,不会再有人为我们挡风遮雨。扬扬,你和我,我们这样害怕,这样脆弱……
后半夜的时候,徐灿一个人坐在那幢残破的旧楼一个通风的走道口。他点上一只烟。
烟雾缭绕的时候,仿佛看见母亲的样子。她拉着年幼的徐灿的手,穿过一个又一个弯曲的小巷,找上那个欺负自己的小男孩家里。她站在那里,满脸强势,虚张声势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镇摄的女人,可那紧攥着徐灿的手却一直无法自制地轻轻颤抖……
从那天起,徐灿的梦里总是在下雨,他和母亲撑一把伞,半身淋得湿透……
如今,连那唯一的半把伞也不会再有。徐灿觉得自己是悬浮的,和眼前的青烟一样,飘在空气里。
身上突然覆下一片黑影。
徐灿茫然地转头。
千赫。
他站在那里,两颊凸陷,布满血丝的眼里溢满着痛苦和疼惜。
徐灿再度茫然地转回头去。
千赫突然跪了下来,他跪在徐灿的面前,用力地拥住徐灿单薄的身体。没有语言,他那么用力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徐灿想要推开他,可是当伸手碰触到千赫身体的那一刻,他还是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伪装的坚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他把脸深深埋进千赫的颈窝,“让我靠一下……”
……
……是谁,怎样,都无所谓了。
只要你给我依靠。
8
第二天的葬礼。蓝家的亲戚一大堆,来了,号哭一番,又匆匆掉头走掉。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不足十三岁的孩子。而徐家,本身就没有任何亲戚。
本来不大的房子此刻变得空荡荡。徐母织到一半的毛衣,蓝父未喝完的凉茶,都还静静摆在原处。
徐灿脑海里总会出现一些幻觉,有时候他听见母亲柔柔的声音:来洗手,灿灿,扬扬,吃饭了……
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一段,在屋门口张望。
什么都没有。
一切静如死灰,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间很多声音在耳边同时响了起来:……灿灿,我不知道怎么办……
……多吃点,你妈说你最喜欢吃这个……
……灿灿,这么晚了上哪去……
……这把伞收着,路上小心……
……
头痛的仿佛要炸开。徐灿靠在墙上,惊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