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都市电子书 > 月城之夜 >

第22章

月城之夜-第22章

小说: 月城之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待纪言和韩以风走后,那褐发的人问同伴道:“韩以风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没听说……他连女人都很挑剔。”
  “我看那小子也不像……太普通了。不过韩以风怎么会牵他的手呢?”褐发人一副又嫉妒又不甘心的表情。
  “哪普通啊?”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那男生很吸引人啊!”
  说话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年,五官精致漂亮,一时竟分不清性别。因为个子不高,又带着鸭舌帽,所以刚才并未被韩以风注意到(如果韩以风注意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此刻,少年抬起头,由衷赞美道,“以风哥眼光好厉害。”
  褐发人冷哼一声,嘲讽道:“不会吧,这就是你们英国人的审美?”
  少年笑道:“吸引人不一定靠美貌啊。”
  “难道你想跟我说心灵美?拜托,那都是丑人们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你不懂。”少年一耸肩,摇头。
  纪言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毁灭。
  他看见地面裂开一条条深黑的缝隙,看见所有草木被风吹得被连根拔起,看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轰然坍塌,看见人群惊恐奔逃,却被无边无际的尘埃吞噬。
  仿佛被利刃劈裂为两半,整个城市在纪言眼前迅速死去。在无边无际的墓地上,什么东西,曾经十分熟悉的东西,悄然出现在昏黄色的尘沙中。
  一间房子。
  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小房子。
  老式的木制家具,夕阳的昏黄日光,一切都熟悉得刺痛双眼。
  那是他的家。
  他曾经的家。
  灯光打开,明亮得足以照清楚每个人脸上的每丝皱纹、每个毛孔、每个细节、每个神情。
  父亲和母亲在争吵,无休无止的争吵。
  纪书缩在房间里看书,默默不语的看书。
  纪言怔怔盯着地上摔碎的模型,四分五裂的模型。
  结束吧。
  纪言在心里一遍遍喊道。
  还没吵够吗?不累吗?结束吧。
  纪言制作的模型被摔碎的第二天,父亲和母亲离婚了。母亲收拾好东西,拉着纪书离开时,甚至没有再看纪言一眼。
  小房子里不再有争吵声。每天都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万事万物已经死去。
  再后来,纪言初中毕业,他很自然地提出读住宿高中的要求,父亲纪振林没有反对。
  住宿高中,大家一起学习,一起生活。纪言渐渐忘记了家中的孤独、回忆的难过。
  “我家就在这附近呢。”一天傍晚,纪言和几个同班男生翻出学校围墙,跑到外面打游戏。几个高中生肚子饿了跑出网吧吃饭时,竟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纪言家附近。
  纪言心血来潮,热情地邀请道:“干脆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他的同伴担心地说:“我们是违反校规跑出
  来的哎,你爸爸看到了不会生气吗?”
  “我爸才不计较这些。”纪言笃定地道,“他看到我带同学回来,还会很高兴呢。”
  “哇,真是个开明的爸爸!”“就是啊,我爸可死板了!要是我爸也这样就好了!”“纪言你好幸福!”……
  同学羡慕的话语令纪言有些飘飘然。他带领着同学们快步走到家门口,边掏钥匙开门边愉快地大喊道,“爸,我带几个同学回来吃饭———”
  话音未落,纪言嘴巴张大,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双浅棕色的眼睛赫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话说得那么大,结果还是被吓得连话都说不来了。”
  夜色下,韩以风边往前走边挖苦纪言。
  纪言默默地走在韩以风身后,始终不发一语。
  韩以风忍不住回过头:“喂,你傻了吗?”神情一愣,忽然意识到一路上,自己竟始终拉着纪言的手。
  纪言手指修长,肌肤冰凉,掌心渗出微微汗珠。
  韩以风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手,哼了一声,扭过头:“昨天晚上还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纪言脸色苍白得吓人。
  韩以风轻蔑地一笑:“我记得你脾气很大,怎么现在乖乖的。”
  纪言还是不说话,像中了邪般。
  韩以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纪言。忖度之中,纪言转身。
  “你去哪?”韩以风问道。
  纪言没有回答。他像漂浮在空气中,一步一步,都仿佛要跌倒。
  “怎么,放弃了?不打算见义勇为了?”
  韩以风问道。
  纪言只是孤独地往前走。
  韩以风眼神里渐渐露出失望与厌倦之色。
  “搞半天,放弃得这样快。”
  韩以风把手插入口袋,也转过身,慢慢地朝前走去。
  “啧,还浪费我一大笔钱去弄邀请函。”
  九月夜晚的清风徐徐吹在韩以风面颊和发梢上。韩以风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道:“真是一点兴致也没有……算了,回去睡觉吧。”
  其实,纪言根本没有听韩以风说话,也根本听不见韩以风说话。
  他周遭闹哄哄的,整只耳朵灼灼生疼。声音的潮水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
  是啊……真吵啊。
  纪言怔怔伫立在家门口,盯着屋中场景的一瞬间,他耳边爆发出刺耳、恐怖的怪叫声。
  同学们害怕得飞快逃走,狭窄的楼道里响起急促慌张的脚步声。整栋楼都在剧烈震动,
  哐当、哐当。
  纪言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心情也非常平静。
  他甚至还微微抬起头,慢慢地、用力地,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时钟指向六点一刻,夕阳之光泽在秒针处留下细长幽暗的阴影。
  突然间——
  脑海里响起“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冲向头顶。这响声贯穿整个身体,耳膜震破,五脏六腑全被搅碎。
  纪言痛苦地、绝望地地意识到,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他的父亲,木讷温和,逆来顺受,毫无气概却天性善良的父亲——
  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手脚被捆缚住,身体被另一个浑身赤裸的中年男人压住。
  猩红血液从父亲下体流出来,那个陌生男人的欲望,还插在父亲体内……
  “第四幕——毁灭!”
  纪言仿佛再次回到奇异幻想俱乐部,再次听到笑脸人和哭脸人用阴阳怪气、幸灾乐祸的语调报幕。
  纪言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紧紧捂住耳朵。
  “第四幕——毁灭!”
  “第四幕——毁灭!”
  “第四幕——毁灭!”
  “闭嘴!”纪言声嘶力竭地大吼道,“给我闭嘴啊!”
  没有用,笑脸人和哭脸人的尖锐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钻进他耳中,钻进他脑海,钻进他最深、最脆弱的心底。      
  

☆、一纸轻言

  清晨微凉的风,一阵阵拂在纪言脸上。
  纪言一阵头痛,整个身子像要坠入深渊里去。他心中一惊,睁开眼睛。
  落入眼帘的,是重重叠叠的树叶,水色天空在细碎的洞孔里若隐若现。
  ——这是哪?
  纪言手撑着椅子坐起来,恍恍惚惚地环顾周遭。
  “小兄弟,你没事吧?”一位老人走过来问道。
  纪言摇摇头,“……我这是在哪?”
  老人和蔼地笑了:“这里是公园。小兄弟,你是不是昨晚喝醉了,在公园长椅上睡了一晚上?”
  “公园?公园……”纪言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昨晚好像是在公园待了很久。”他努力地回忆着昨晚的种种,“但是……我到底是怎么走到公园来的?”
  老人见纪言不停喃喃自语,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纪言闻言,收敛了心神,“啊,谢谢,我没事。”
  “好,好,没事就好。”老人笑道,“喝酒伤身,年轻人精力旺盛,总不注意爱惜身体。你要记住,少喝酒抽烟、多运动锻炼,才能健健康康一辈子。不然到我这把年纪,大病小病折磨你,可有得后悔呢!”
  被老人认定为“酗酒之徒”,纪言并未辩驳。他站起身,对老人道:“嗯,谢谢您关心,我没事……我得走了。”说完,告别老人,朝公园出口方向走去。
  “小兄弟,”纪言走了几步,老人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还很年轻,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许多事情都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其实年长了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小事。人生百年,如梦似幻,不愧对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最重要。”
  纪言一怔,转过头看向老人,老人却已消失在公园葳蕤苍翠的草木之中了。
  从公园出来,纪言漫无目的地走向大街。
  他一直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大街两旁商场林立,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显示出城市的物质气息,车辆来来往往,人群熙熙攘攘,一切都如昨天,一切都如明天。
  纪言宁愿相信,眼前这一切才是现实,昨晚所见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但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些表演、那些兴奋呐喊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的阴暗、肮脏、丑陋,就潜藏在光明世界之中,潜藏在每个人心中。
  温暖的九月,阳光将城市照耀得一片洁白透亮,纪言站在声响奔腾、人群涌动的大街上,森森地打了个冷战。
  两个小小的身影迎面扑来,撞向纪言。
  纪言毫无准备,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向这两个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淘气小孩。
  穿着同样的衣裳,背着同样的书包,长着同样的脸庞。是一对双胞胎。
  “当心点,这是大马路上!”双胞胎的父亲急
  急跑过来,紧张地呵斥。他一手拽住一个孩子,“还撞到了大哥哥,快道歉!”
  迫于父亲的威严,两个孩子老实地垂下胖乎乎的头,“大哥哥对不起……”
  “啊,没关系。”纪言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发,“没事儿。”
  “到了七岁,真是狗都嫌,突然变得特别淘气!”孩子的父亲无奈地叹道,“一个都管不过来,别说两个了!”
  纪言看了看这对模样可爱、双眸闪亮的双胞胎,又看了看双胞胎的父亲,原本沉闷苦涩的内心,突然涌起一丝温暖、通透的情绪。他不禁微微一笑,弯□子,对双胞胎道:“你们有个好爸爸,要听爸爸的话。”
  “是,大哥哥!”双胞胎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齐声答道。
  孩子的父亲对纪言报以真诚亲切的笑意,“谢谢你!”说完挥挥手,拉着两个孩子,朝马路对面走去了。
  纪言目送父子离开,微微的羡慕从心底生出……爱着孩子的父母,依赖父母的孩子,安宁而快乐的家庭,那样的生活,真好。
  纪言又想起了他的父亲,纪振林。
  他心中一痛,稍稍好转的情绪又重重跌落谷底。
  这样的痛苦,倒不是因为记忆里那挥之不去的不堪画面,而是因为纪言意识到,纪振林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
  知道纪言喜欢动手做模型,就用微薄的工资给他买昂贵的材料;离婚后怕纪言难过,总是小心翼翼地满足纪言提出的要求;后来纪言读住宿高中,每周都会拎着一大堆东西去看望,心满意足地看着纪言吃,自己却只推说不饿、不饿……纪言在享受纪振林隐忍无私的父爱时,却又瞧不起父亲,会忍不住冲纪振林发火,会抱怨纪振林的软弱。他任性地做着残忍的事情,仿佛能从伤害纪振林之中获得到某种毁灭纪振林也毁灭他自己的快意。
  内心的痛苦感扩大了,重重地压着纪言,压得他无法呼吸。
  相处不过四月的苏瑞,他可以奋不顾身地帮忙,甚至在见到苏瑞遭人凌辱时,也并未厌恶苏瑞,而是对苏瑞更加怜悯……那么纪振林呢?辛辛苦苦将他抚养成人的纪振林呢?为什么就是厌憎、是鄙夷、是想彻底摆脱掉的疲倦?
  只是因为纪言潜意识里一直知道——纪振林可以被伤害!
  不管经受怎样的伤害,纪振林也会默默忍受,独自承担,绝不会减少一分队纪言的付出、对纪言的情感!
  “我真是个,”纪言自言自语道,“……混蛋。”
  太阳西斜。
  纪言走出老旧的火车站,坐上挤满人的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县城里走。
  很久没回来,县城依然是老样子。没有S城那样的拥挤喧嚣,纸醉金迷,像一条流了千万年的河流,慢得静止不动了一般。
  三十
  分钟后,纪言就到达了目的地。不远处立着一栋九十年代建成的楼房,外墙被抽油烟机的积年累月排除的污渍熏得灰黑。窗户还是旧式的,玻璃被木条分成一格一格。
  没有电梯,纪言沿楼梯爬上五楼。
  他看着眼前的门,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屋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一颗心越跳越快,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