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清风的夜-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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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也不确定。而且或许不能付出一切，因为我想保留最后的自由。但我知道我不会背叛他。”尹禾看看表，“我得走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吉静静坐着，直到护士在等候厅口叫着他的名字，他站起来，却朝相反方向走去。
他忍着腿疼追出医院大门，却已经看不见尹禾。
尹禾到瓷器店的时候，里面没有灯光。阿旅站在虚掩着的店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纸盒。
“拿着，师傅说难修得很，有些破损复原不了。”阿旅把盒子递给他，“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我看过。”
“谢谢。”尹禾将它抱在怀里，低头又说，“谢谢你。”
“我不应该是被感谢的人。”阿旅把手揣进裤兜，“如果你真要谢，那就帮我最后一次。”
“嗯？”尹禾抬首，黑洞洞的枪口却已经直指他的额头。
新港码头附近，一个隐蔽的地下仓库里，黑阳帮的人就要开始搬货。
跟毒品打交道多年的阿山，一直说自己在毒这方面有着奇异的第六感。于是这次，他一开始觉得有哪儿不对头，那股不安就越放肆漫延。
“到底哪儿奇怪呢？”阿山挠着他的后脑勺。
“山哥，怎么了？”
“小丁，你把每列货的第一袋拆开给我看看。”
“可是山哥，阿豪哥嘱咐了不能私自拆货……”
“让你拆你就拆，天塌了你山哥我来扛！”
话音落下，堆满整座仓库的毒品开始被拆装。
“山哥你快过来！这列货都被人给换成面粉了！”仓库西北角传来的这句话，阿山真觉得天塌了。
另一边，龙凌云正和阿豪坐在回家的车上。
阿豪接完电话表情凝重：“仓库里的货出问题了。还好不是在交易现场被那些日本人验出问题，不然就难收场了。”
“我们过去看看，你先通知小吉，让他联系日本方面，推迟交易。”
“好。”阿豪刚要拨下小吉电话，龙凌云的手机响了。
“是小禾，你打你的。”他按下接听键，“小禾？”
然而电话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小禾是你吗？出什么事了？”
他听见电话那边隐约有人声，谁咕哝了一句：“好吧，你不肯说，让我来说。”
“喂，尹禾在我手上，我要你单独过来。”
“……阿旅？！”
“没错，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你到城地仓库来，不然我杀了他。”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龙凌云握拳用力砸向窗户：“妈的！”
“怎么了？”阿豪问。
“停车。”龙凌云说，“是阿旅，他是内鬼。我猜他调货，原本想要我们和日本方面起冲突然后警方来个一网打尽……”
“怎么会？！”阿豪说不出的难过，他一直很看重阿旅。
“你去处理新港那边的货，很有可能警察已经收到了消息。这次很危险，你做好准备。货保不住就算了，一定要让弟兄们避开。”
龙凌云说着，跳下车狂奔。
“等等。”阿豪叫不住他。
阿旅带着尹禾来到城地仓库，来到韩啸被杀害的地方。
“你想他吗？”
尹禾神色黯淡：“我总想起他，每当我一个人安静下来，每当我闭上眼。”
“你可以不用那么虚伪，因为我已经看穿你了。”
“我说的是我真实的感受。”尹禾摇头，“无所谓。你原本也不了解我和韩啸之间经历的。”
“我只了解你现在过得很开心。”
“对，我很开心，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所以我没法帮你，我不能接受他也离开。”
“龙凌云离开你，你会伤心。可谁也不知道韩啸的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尹禾有些讶异地看着阿旅。
“我们毕业于同一所警校，他是我的学长。我不知道他究竟教会了我多少东西，他总是在我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他的才华，让他像一座怎么样也挖掘不尽的宝库。是他，把我从一个差等生变成了警校精英，也是因为他，我才最后选择了加入卧底。”
“阿旅……”
“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开，掏空了我的心多少……”
然而当龙凌云赶到城地仓库时，他只看见独自站在中央的阿旅。
阿旅拿枪指着他：“我要你给韩啸陪葬。”
“小禾呢？”
“你觉得罪恶吗龙凌云？那么多人死在你的手下……你应该下地狱。”
“我问你尹禾在哪！”
阿旅只是笑，那是种让人发怵的笑容。
“龙哥！”闻讯赶来的小吉在他身后大声喊，“别担心尹禾了，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尹禾是自愿去找他的！”
“你说什么？”龙凌云皱起眉。
“尹禾原本和我在一起，之后收到他的短信，就一个人先走了！这是个圈套，尹禾就是他的饵。”小吉上前拉住他，压低音量，“我们走，龙哥。”
“别想走！”阿旅往前走，紧紧握着手中的枪，“它不想让你们走。”
“看你有没有留住我的能耐了。”龙凌云说着，突然往右推开小吉，迅速拔出枪，和阿旅对峙。
“你可以开枪，不论你开不开，我都会先射杀你。”阿旅咬牙。
“想和我同归于尽？恐怕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那你看这样如何？”阿旅说着，忽然将枪口对准了小吉。
龙凌云不说话，眼里的凶狠没有一丝改变：“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吗？”
小吉坦然地闭上了双眼，毫不迟疑。
阿旅微微眯缝着眼：“我了解你，龙凌云，你的兄弟义气不会允许你牺牲他的性命。听着，我要你拿枪指着自己太阳穴，不然我就先杀了他。”
“如果你这么想，那真是太遗憾了。”龙凌云的食指真的就要扣动扳机。
“住手，不要！”尹禾不知道从哪儿跑来，“别开枪啊！”
龙凌云一愣，阿旅见时机到了，瞄准龙凌云开了枪。
枪声比尹禾在射击场上听到的每一声都要响亮，他看着枪口冒出的白雾，看着站在原地的龙凌云，大脑在那瞬间不能思考，一片空白。当尹禾从短暂的茫然中反应过来时，小吉已经倒在了殷红的血泊中。
小吉挡下了那一枪，如同电影情节一般。
龙凌云搂着脱力的小吉，深埋的脸庞看不见表情。他颤抖地声线不断唤着小吉的名字，小吉扯起满是鲜血的嘴虚弱地笑。
尹禾不知所措，他发现小吉似乎正在看着他，小吉正对他说：“我可以为龙哥献出我的一切……”
然而此时的小吉，却是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尹禾，你做不到的，我都能坐到。”小吉这么说着，尹禾听见
17、第十六节 。。。
了。
龙凌云放下小吉，愤怒地举起枪指着阿旅，阿旅却又不可琢磨的笑了。
“别开枪，凌云！”尹禾又喊。
可是龙凌云根本不理会，他朝着阿旅走过去，一直扣着扳机，一枪又一枪。阿旅血流如注，却仍在倒下前微妙地笑，肆意地笑。
警车的鸣笛声在下一刻由远及近，从减速的警车里跳出数十名武装警察。他们穿着防弹衣，举着手枪，有的甚至还携着防暴器具。
其实他们远不需如此，此刻的龙凌云颓败地跪倒在地上，悲痛得甚至握不紧枪柄。尹禾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他不知道龙凌云也有如此情绪崩溃的时候。
深陷在恐惧中的他什么也没做，没有阻拦没有哭泣，眼睁睁看着警察们带走了龙凌云。
他看见，警车合上的最后一秒，龙凌云看向了他。
他看到了他的眼神，是复杂。
尹禾知道那种复杂，包含了失望、痛苦、期待、不舍、愤怒……包含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18
18、第十七节 。。。
“最近的电视节目好像都特无聊。”
“想看什么，我下午去给你买碟。”习建宇接过邓辰盛的饭。
“别别别，我可不支持祖国的盗版事业。”尹禾放下遥控器。
电视里开始播报新闻。
原本嬉皮笑脸的尹禾，顿时僵了脸。
习建宇起身关了电视，他坐回桌旁给尹禾夹菜：“多吃点。”
邓辰有些不安地看着习建宇，然而习建宇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最后的赢家果然还是阿旅。”尹禾忽然开口，“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
“小禾，吃饭。别再乱想。”
“我没有乱想。我猜到了他的计划，我告诉凌云不要开枪，我告诉他了……”尹禾控制不住情绪，“我告诉他了！”
“没事的没事的。”习建宇起身，走到哭泣的尹禾身旁，轻轻搂住他，“都已经过去了。”
“……我害死太多的人了……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回来找我，他们恨我……”
“他们没有恨你，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凌云不该被判死刑的，他总是那么有办法，他怎么会……”尹禾失声痛哭，又一次。
“会好起来的，别哭，小禾。”
“阿旅故意让凌云杀他……他就想要凌云被判杀人罪……说要杀人偿命……”尹禾又一次语无伦次地讲述事情经过，尽管习建宇已经听了无数次，却还是耐心地安慰他。
他想起那天在警局看见的尹禾，精神恍惚甚至做不了笔录。而他，是尹禾唯一能联系的保证人。
他惊讶尹禾并不是学生，惊讶尹禾与黑势力纠葛在一起，他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却抓不破那层迷惑的蛛网。
晚上，习建宇推开尹禾房间的门，看见了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他。心里像是有一股流动的风，可以伸手触碰，却抓不住。
“我的代课也结束了，要回加拿大待一段时间。不如你也去吧，就当散散心。”
“不用了。”
“你可以见见我妹。她很可爱，说不定你会喜……”
“我说我不去。”尹禾倔强地扭过头，“我想见凌云。”
“可他现在并不想见你不是吗？你也没少去探监，他哪一次出现了？”
“说不定下次……”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小禾，他真的不适合你，你要试着忘记。”习建宇捉着尹禾肩膀认真地说。
尹禾不回答。
“整理好加拿大那边的事，我就会回T市工作，安定下来。你想继续念书吗？或者……”
“对不起，让我静一静好吗？”尹禾低声打断了他。
邓辰站在门口，一直不插话。在他答应尹禾不说出真相后，这个名为“小禾”的梦，一天一天膨胀着，一天一天吞噬着原本的自己。
他还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习建宇带上尹禾房间的门，邓辰看着他：“我也想去。”
像是没有意识到邓辰认真的表情，习建宇揉揉有些酸胀的脖子，向浴室走去：“先念好你的书，知道吗？”
在这个季节，夜的风总是凉的。
敞开了心感受这舒适的黑暗，却在下一秒倏然发现，属于自己的身体，已然被这夜真实的灼热蒸发，在虚无的空间里消失了痕迹。
该怎么样，该怎么样才能牢牢握住一个人的心？
邓辰不断问自己，却没能找出答案。他听见习建宇关上浴室的门，闭上眼，窗外吹进的风声，像是恶魔的鼓动。
“都说了我想静一静了。”尹禾焦躁地转过身，看见的却不是习建宇。
“能聊聊吗？”邓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尹禾，别去。”
那是什么……是不安？是愤怒？刺痛？
明明和自己无关。无关。
“两人独处的话，你会变回‘小禾’吧？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邓辰轻轻说着，看着前方。
是夜吗？可是窗外什么也没有。
“我害怕，真的。”邓辰不自觉捏紧了手下的床单，“我不能离开他。”
尹禾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把小宇哥从眼前这个租赁者手里拿回来。那些自己试图隐瞒的黑暗，已经被习建宇知晓。他可是尹禾，自私又贪婪的尹禾，没有理由不拿回习建宇的关怀和爱。
可是……可是邓辰的那句“不能离开”，他能理解，他最理解。同样是一份沉重而悲哀的爱，怎么不让他心软。
“你要负责的。当初我想告诉他真相，你阻止了我。现在我想让真相永远埋在黑夜里，你不能反悔。”
“放心吧。”尹禾低着头，默默说。
黑阳帮只剩下阿豪主持大局，周申不知怎么也突然冒出来增添各种麻烦。
那次码头事件，他们差点就要全军覆没。绝地逃生，帮会的主心骨龙凌云却被抓捕。阿豪甚至来不及为小吉的去世悲痛，就得忙碌帮会的各个烂摊子。他根本没有时间顾及个人感情了。
阿豪派人打点好监狱里的事，龙凌云的刑期在四个月之后。阿豪在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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