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一声晚安-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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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温,帮我把生物系98届的资料拿来。”冷淡得没有感情的声音。景沉听着直觉地皱起了眉:“他在洗澡,我等下会转告给他。”
“景沉?你怎么在那。”吐字异常清晰,按耐的口吻,一触即发的压抑阴沉。
“说来话长,先挂了。”
贾温在走的时候,目光扫到那叠景沉借给他的衣服,又脱鞋找了个袋子拎着出了门,将它递给原本的主人:“上次谢谢你了。”
“不用。”轻侧头,发丝飘动,凝驻的温和眼神。
贾温有些别扭地转开了视线。
笔直的街道,枯落的枝头,坐在副驾驶的贾温有些出身地望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他闭上眼睛那刻,后悔铺天盖地,侧眼去看景沉,一脸认真地握着驾驶盘的男人,嘴角总是流露着似笑非笑的暧昧意味。
贾温咽了咽口水,那句“我还是不想去了。”就像鱼刺一般哽在喉咙里,最终像被醋酸消融,漫长的车程晃得他颓败地抿起嘴唇。
四个半小时才到了目的地,旅途劳顿,贾温伸了个懒腰,去不远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盒巧克力奶,递给景沉,他却睁大眼,摆摆手微笑着拒绝说:“抱歉,我不喜欢牛奶。”
贾温扁扁嘴,有些局促地拿着另外一盒,然后听到景沉宽慰他说:“我喝矿泉水就可以。”他晃了晃手里那瓶剩下三分之一的水瓶,笑容轻轻地扬着。
他的声音是万里挑一的干净,清澈地像水流和月光。音域宽阔,偏偏爆发力也惊人,陡然变高的音调就像翅膀铺张那一刻,羽毛抖落,声音碎成线条锐利的形状,让人惊醒,心脏微颤。
贾温却觉得这人莫测得看不透。无论怎么温雅和煦,那是表面,他看着景沉的眼眸,觉得有重若沉云积淀,不该如此温柔的。
“这里我有六年没有回来过了。”贾温撕开纸盒上方的开口,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景沉未曾言语,淡淡地睇过一眼,望着远处重叠的云。
这里是贾温居住了十七年的地方。六年之前连根拔起的过去,今日再次回访,只得看见那根基脱去水分,奄奄一息。心里更多的却是陌生。
街道干净整齐,没有高楼林立,一座座落地平房一如过去,透着熟悉的温馨感觉,只是在他家落成满地灰尘,毁于大火之后,那些温馨都变得扎人。
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可接近。
往事不堪回首。
重新坐回了车上,景沉开着车缓缓行驶,天上云层迭跌,看不到阳光。车里暖器很足,贾温双手交叉,指甲微薄凉意。
车子停在了一家名叫“坠落至你”的酒吧前停了下来。
下午并未开张,景沉默默地站在门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过头对贾温说:“稍微等下吧,等下有人过来开门。”然后走到路边的栏杆那里倚着。
黑色风衣,格子围巾,干净的面孔,柔和的发色,闪烁的耳钉,沉稳的模样,笑起来却又几分天真。矛盾集合体。
“小意当时来唱歌的时候还只有16岁,我和其他几个人当时为了征主唱忙的焦头烂额,有很多人来应征,最后都觉得不满意。看到小意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小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来唱歌。那时候年轻,说话也挺不经大脑的,整个就一二百五,”他转过头来对我轻轻敛眉苦笑,“我就说,小妹妹你还是未成年吧。回去找妈妈吧。你知道她特拽,她甩都不甩我的还黑着张脸,说唱歌好听不就行了么。”
贾温回想起她以前飞扬跋扈的样子,笑容带了点宠溺:“唱歌是挺好听的。”
“自从她不在以后,我们几个都想再也不找女主唱了,她是我们最宝贝的过去,不会再有人替代的。”
若有所指的微弱笑容,那双眼眸泛着湿润的光芒,宛若躺卧着片泽湖水,粼粼的,贾温有些不敢直视,垂下头时觉得呼吸困难。
“她,是怎么死的?”
“生病。”
大概十分钟以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小哥手插在口袋里小跑了过来,手指将帽檐往上一拉,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
景沉走上前,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弯弯唇角:“快点进去吧,外面好冷。“向手掌吹起,白气一团一团的。
贾温乖乖地跟在后面。鸭舌帽小哥背倚在看上去很重的玻璃门,在他走进去的时候,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表情:“你不是小意照片上的那个么?“
贾温抬起眼眸,目光沉静。
从门外射进来笔直的白色阳光,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犹如平滑的水面,贾温看到细小的在空气中飞舞的颗粒,鼻息间满满的冬天的味道。
以前很多事情贾温都有意无意地忘记了,只有气味在这逐渐隐没的时间中弥足珍贵,清晰的牵动每一根神经。
“向你坠落”的装修充斥着超简洁的利落感觉,落落大方的桌檐壁台,灯光像是轻轻点足的精灵,轻飘飘的起舞,一瓶一瓶洋酒摆在玻璃橱柜里,深色的瓶身上反射着柔亮剔透的光。低调而华丽。
墙面上挂着漂亮的画和照片。贾温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被舞台边上那面墙吸引了。似乎是用刷子画上去的巨大照片,笔调简单,着色浓郁认真。一扇巨大而沉重的门,微微开了个缝,门外的人在那扇大门下显得极其渺小,那个人扬起头来,伸展双臂,做出一个迎接的姿势。
似乎有什么在坠落,似乎可以怀抱可以迎接,似乎在等待着那番惊心动魄却消耗时光的到来。
无怨无悔,无须多语,无声胜有声。
舞台是个圆形设计的墨绿色高台。像是水面上仰卧的浮萍。灯光斜下,可以想象到歌手闭著眼睛唱歌的模样。有如淋浴的明亮的光芒,映到面容上,睫毛落下深深的影子,嘴唇轻启就像阳光下安静绽开的花。握着麦克风的手指指骨分明。身后有垂首拨弦的吉他贝斯手,有拿着鼓槌敲打架子鼓的鼓手,乐声噌然落地,弥漫着透过四面八方缠绵的空气。
这就是一个乐队,短暂生命中最耀眼的时刻。歌声最好妖娆。
“这里就是小意唱歌的地方。”
贾温神情木然,嘴唇轻轻抿着,视线黏在圆台上笔直的麦克风,良久才回了句:“是么。”
冬天很冷。他记忆中火光弥漫的房子像是要将天色也要染红一般,他当时站在那圈人群外,听着人群发出熙攘的声音,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他瞪大他漂亮的双眼,火光印在他漆黑的瞳孔,心脏跳得极快,快要跳出喉口一般。
然后,脑袋里的某根弦终于因为崩的太紧,断了。
他的眼泪汹涌而出,哭得悽惨的脸。消防员咬紧牙关才将发了疯要冲进去的贾温拦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往那片绵延的大火中冲,都被狠狠地推着拽着给拦了回来。
他哭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视线模糊在泛滥的泪水中。
那里是他的家啊,他的爸爸妈妈都在家里啊。
终于他累了,看到消防员脸上沉重的表情,他挣扎着要再往里冲,却发现全身乏力,那座闭上眼睛都能乱转的房子化作了一块块黑色的焦炭,踩上去会在鞋面上留下漆黑的印子。
再走一步,脚印如同浸没在回忆里一般,祭奠意味得深刻清晰。
一步一步,踏着过往。
手机突然震动,将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贾温唤醒。
是一条短信:
我饿了,要吃火锅,过来帮我做。
贾温几乎咬牙切齿,心脏收紧,像被人用手擒住,指间逐渐收力。而他就像埋头于深水中却快要窒息的鱼。
水太深,压力挤破内脏。
柳蓉一是怎么做到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为什么他难过的要死的时候,他却可以一如既往地生活。
贾温恨得牙痒痒。
作者有话要说:半更。
突然想起来最开始还是很欢快的
似乎只有第一章……
= =||||
蓉一下半章就出现了,莫急
------我是作者很懒该揍的分界线--------
后半更。蓉一打了个酱油。
9
9、Episode 9 。。。
但喜欢的人地位确实无限崇高。
贾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旅途毕竟倦怠,他眯着眼睛瞅着手机屏幕,过了待机时间之后屏幕黑了,又按了按右上角的键,开锁,画面仍然是那句话。他躺到沙发上,屏幕跟着换了个方向,咬着嘴唇,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知道了。
回到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单调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是干净的白色,每日清晨起来时就是让人安心的气味。
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静谧如油画。
打车到柳蓉一家楼下,他抬起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沉默高楼,整齐的窗格充盈着柔和的灯光。夜色总是让人不知所措却又欲罢不能的美丽姿态。浓稠,冷清,像漂亮女人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到了门口却又开始徘徊。站在走廊上的窗口边上,从高处望下去的景色铺天盖地的莹润光芒,水光潋滟的江水在远处遥遥转来,光在水中,点点若星辰。
直到手机开始在口袋里震动。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掐到了电话,他抬手按了门铃。
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他敛下眼眸,一脸安静而顺从的模样。直到那人悠长的双眼望着自己,他都镇静地呼吸说话,笑容应该得体,不应该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一瞬间他就像个旁观者。
深邃的眼睛就像黑夜一般,目光如此沉寂,笑容如此寡淡。柳蓉一的白皙面容美丽不可方物,于他,却像毒药一般。
缠绕心间,思念与日俱增。
贾温垂下头,几乎要落荒而逃,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已经转身走回房间的男人身上,修长清瘦,像风一样,会透过指尖离开你。
他慢吞吞地关上门,换了鞋。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才去过一趟,再度观摩的时候却生出一种很久远的感觉。人类是很主观的生物,被那种如若隔世的恍然主导的贾温都快忘记了,真的只是不久之前。
让人痛苦的时间会被放大。所以,他觉得痛苦了么?喜欢上一个人所以很痛苦么。就像一个得不到爸妈关注的脾气糟糕的小孩。
“你稍微等一会,我现在就去准备。”贾温垂着头,声音轻轻的,羽毛一般。他转身走进厨房,几乎崭新的灶台。他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除了矿泉水和酒,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狐疑地提高音量询问:“你家里没有蔬菜么?”
没听到回答,他无可奈何地关了冰箱,走回客厅里。柳蓉一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上,身上白色的宽松线衫像牛奶和云朵一般的柔软感觉,而窗外夜色阑珊,灯火迷蒙,江水长长地流淌,蜿蜒深入梦境一般。
他手里夹着烟,递到唇边,眼帘轻垂,睫毛纤长。耳边的皮肤白皙而轻薄,细细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头发柔软似绒。
白色的烟袅袅升起,一叶障目的效果,贾温看不清在那烟气后面庞大繁盛的夜。他的视线停顿在那个他喜欢的人身上。转移不开。
想要亲吻他白净的侧面,小巧的耳垂。
却在对方冷漠深邃的目光下,生生刹住,无所遁形的贾温立刻垂下视线,有些仓促地问:“冰箱里没有菜了。我以为你家里会有,现在我去买好了,超市在哪里?”
“好吵。”柳蓉一微微眯起眼睛。
贾温沉默下来,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眸如同浸没在水中的棉花一般,逐渐无力。
对方面无表情地说:“过来。”
烟头长长的烟灰落了一地。柳蓉一对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贾温重复:“过来。”悠长的双眼在黑色的额发下流淌着冷漠却明亮的光。像优雅地靠近猎物的黑豹。
柳蓉一向前迈开一步时,贾温反射般向后缩了一步,然后他发现对方只是要将烟蒂扔到烟灰缸。有点神经过敏了。苦笑着看着他逐渐没了耐心的不悦表情。他皱起眉:“过来。”眼睛里绽着危险的光芒。
贾温听话地走了过去。
快走近的时候,却猛地落进一个怀抱里,他惊诧地睁大眼睛,下一秒,就有温软的唇落下吻来。下意识地挣扎,却在他越收越紧的双臂间动弹不得。
在他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柳蓉一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勺。
贾温感觉到淡淡的烟草味。唇齿间一片鲁莽,丝毫无有温柔之意。
闭上了双眼,睫毛颤抖着,对方的手如同密织的网,缠绕其上。却倏尔停止,贾温迷茫的眼眸轻轻垂着,柳蓉一正紧紧抿着唇,目光复杂艰涩。
贾温苦涩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转身离开了,他刻意走得很慢,以为身后会响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