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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附庸风雅录-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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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成立的晋西矿业集团属于国有企业,洪家少爷大学毕业,正式接下河津分公司副总经理职务。若非政务府正在逐步取消国企管理人员的行政级别,洪大少跟泰山大人方司长,还能多一层交集:官场同僚。
  方思慎听着他在耳根处絮叨个没完:“面子当然要紧,可这么值钱的东西,就换个面子,怎么想怎么亏得慌。所以我觉着,还是不能弄回去……但是不弄回去吧,迟早让人知道,到时候更被动。就这会儿,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
  忽地开口打断:“我问问何家伯父,看能不能请他帮忙沟通下。如果……真的是那位齐先生本人,阿尧,我觉得……可以考虑让给他。”
  洪鑫垚本就在犹豫,只担心方思慎舍不下,这时吃惊道:“你不反对?”
  “我们可以要求先在明珠岛做一个公开展览,另外每年向研究者提供若干实物研究的机会——这些都可以谈。虽然非常可惜,但是……对咱们来说承担不起的风险,对那位齐先生来说,大概都不是问题。而且,说到公共形象,他应该更加不能不在乎。我想他不太可能再转让给外人。”方思慎微笑,“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这个坐地起价的机会?听说他有钱到无法想象,也许不会嫌贵。” 
  洪大少伸直两条腿,交叉搭着,上半身软塌塌地倚着方思慎:“有钱到无法想象……靠,连你都知道了,他x得多有钱……”
  方思慎淡淡一笑。有钱到一定程度,对普通人来说,便没概念了,更谈不上什么情绪。也许,反倒是洪鑫垚,因为好歹也有几个钱,反而概念比较清楚,才会心里不平。
  两人在何慎行处住了几天,何家几个平辈见何致柔带回来一个同性*爱人,吃惊之余,态度居然亲近不少。洪鑫垚冷眼旁观,想起何慎薇曾经给过的提醒,明白他们这是自以为抓到了方思慎的把柄。因为老爷子何惟斯观念守旧,方思慎若有心争什么,单凭同性恋这一点,就足以失宠。
  他也不给方思慎点破,少爷派头摆得万分自然。洪鑫垚送了何慎行一幅画,过得两天,邀请伯父一起去看现场拍卖。何慎行当休闲散心,便跟着他俩去了。真心堂委托的几幅夏国当代艺术品都拍出了不错的价格,其中一幅仿宋风格的水墨《神龙布雨图》售价最高,三十万花旗金。何慎行看着那副画发了一会儿呆。洪鑫垚送给他的,是同一作者同一系列的作品,比拿来拍卖的这幅气派许多。起先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时候就觉得收一个初次见面的晚辈这么贵重的礼,有点不合适。
  洪大少浑不在意:“传统水墨是最近的新热点,我们打算好好包装宣传一下这个画家,估计还能涨不少。”
  何慎行看着他:“你真心堂的海外分部在这里?”
  洪鑫垚一听这话,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还夹杂点儿恰到好处的仰慕和期待:“正在考虑搬到高登市来,毕竟还是这边环境好,素质高……”。

第一一八章
  “爸,学生论文开题报告都审过了,我想下周请三天假,加上周末,正好可以在家过除夕。”
  方笃之沉吟片刻:“算了,一来一回,路上去掉两天,时差都倒不明白。”
  秘书保姆司机都要回老家过春节,方思慎一想那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又剩下父亲一个人,便抑制不住地难受。
  “可是爸爸,我想回家过年。”
  “我知道。不过……”方笃之右手握着电话,左手盘着两枚文玩核桃——正宗晋南出产的极品狮子头。不用说,洪鑫垚孝敬老丈人的贡品。
  “还是算了。小思,你不用惦记着回家陪爸爸。除夕晚上我要去贫困教职工家里慰问,不到后半夜回不来。开年的团拜会跟慰问活动一直排到初五。你回家爸爸也不在……”低声喟叹,“算了。”
  方思慎没想到父亲过个年忙成这样。若是如此,这么远匆忙赶回去,确实意义不大。叮嘱一番保重身体,挂了电话。
  洪鑫垚是正月初四到的,方思慎不想他横贯花旗国地折腾,约好在金山市机场碰头,一起去何家老宅拜年。洪大少登何家的门,有现成的借口:何致柔的同窗好友,何慎薇在夏国结交的熟人,作为一名优秀的某二代,很可能成为何家未来合作伙伴,碰巧来花旗国办事。生意人经营关系乃是常态,在何惟斯看来,不过是多招待一个后辈小朋友而已。
  今年没什么大事,成年的有工作,未成年的要上学,到初四这天,老宅就剩了何惟斯跟何慎薇,还有一帮子老佣人。方洪二人黄昏抵达,白日里闹哄哄的拜年人客也都走了。
  洪鑫垚送的拜年礼是两支老山参跟一盒上等鹿茸,从二姐夫杜焕新那里搜刮来的。他曾向何慎薇婉转打听过齐家英,饭后闲谈,何家姑姑十分上道地将话题转到老爷子海外拼搏发家奋斗史上。老人家哪有不喜欢聊这个的,开了头便止不住,中间更兼点评各方人物,自然免不了提及隐匿于小小明珠岛上的富豪大亨齐家英。
  种种传奇经历,听得两个晚辈十分入迷。只不过,方洪二人关注的重点、感慨的对象,往往南辕北辙。一个当掌故听,一个当教材学,都给予了老人足够的成就感。
  洪鑫垚着意打听齐家英,很有技巧地将话题拖住。
  老爷子故事讲到告一段落,开始发表感慨:“齐家英半路出道,白手起家,能耐自然是不一般。可要说如何天纵奇才,倒也未见得。单论才干,不是我夸口,何家子弟,未必就不如他。但是这人有一样好处,真正难得,那就是胜不骄,败不馁。败不馁还好说,胜不骄最难做到。但凡我见过的人里头,十个有九个半是假谦虚。”
  说到这,忽然顿了顿,半眯起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洪大少那一脸谄笑。
  见老爷子看自己,洪鑫垚下意识笑得更欢。发现何慎薇表情促狭,才反应过来。说什么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不装了,换了正常脸色,问:“爷爷,您要不要添点儿茶?”
  何惟斯被他光明正大的无赖作风逗乐了,故意板脸道:“你不行,心不诚,手不稳。致柔你来。”
  方思慎微笑,端起水壶给各人添了一轮。
  “他齐家英富可敌国,从不摆架子。每到一地,必先拜望耆老名宿。何某惭愧,仗着这把年纪,也连累人上门枯坐过几回。” 
  洪鑫垚听见那句“从不摆架子”,眉毛往上挑了挑。方思慎想起他跟自己痛诉在明珠岛与齐家英见面的憋屈经历,忍不住一笑。
  何惟斯看出内里有文章,从茶杯后头抬起眼睛:“嗯?”
  机不可失,洪大少立刻道:“因为一点小生意,和这位齐先生年前见了一面。明明是他把我找去的,结果就喝了一杯茶,什么也没谈成。您老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何惟斯没想到这二十郎当的小年轻竟然有资格跟齐家英见面谈生意,心底吃了一惊。脸上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慢悠悠放下杯子:“既然是他把你找去的,你急什么?”
  洪鑫垚一愣,摸摸后脑勺:“也是……”豁然开朗,“咳,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准备了一肚子话,跟人见着面,一句都没倒出来。之后总有点儿不安稳,老觉得被人算计了。还是您厉害,一下就让我这心里头亮堂起来。”
  这句却是打心眼儿拍出来的实在马屁,丝毫不掺假。
  何惟斯谈兴不减,把几个与齐家英同辈的人物放在一起比较,命运各有不同。末了叹道:“时运这个东西,最难预测。要我说,妻贤夫富贵,家和万事兴。齐家英运气比别人好,就好在娶了个贤妻。论出身、学历、样貌,当时的卫家小姐,哪一样不比他强太多?偏就看上了这个穷小子,一心一意帮衬打理。如此一来,起点跟发展空间都大不一样。要不是这个老婆,他怕没有如今这般成就。你看那几个不会挑老婆的,家散了,人也堕落了……”
  转头冲着何慎薇:“慎行就是个例子。雅涵是我给他挑的,多好,可惜走得早了。你看他自己选的什么人,幸亏离得干脆。致高致远这点上都比他们老子强,这就是何家的福气。”
  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一番宏论,最终观点落在娶个好老婆上。
  何慎薇哭笑不得,方思慎不便答话。唯独洪大少大点其头,深表同感:“有道理,您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
  不料老爷子又冲方思慎道:“致柔,你上回说已经定下意中人,我下半年准备在京城待着,到时候领过来,给爷爷看看。”
  方思慎一惊,慌张回应:“好……等方便的时候……”。
  “大伯,您先前不说去东平看房子?”何慎薇岔开话题。以何惟斯的年纪,经不起几回长途奔波。今年下半年再回夏国,就是叶落归根的意思了,准备在故里东平安置一个落脚的地方。
  关于贤妻的话题于是到此为止。老人家休息得早,方洪二人跟何慎薇换个地方接着聊。
  何慎薇问:“真的明天就走,不多住几天?”
  方思慎摇头:“不了。万一爷爷看出来,会生气的吧?”
  见他俩很自然地挨坐到一块儿,何慎薇笑了:“住处我安排,你们睡后边的套房。爷爷起得早,一般七点钟下楼吃早饭。”
  年时节下,出于礼貌,何慎薇对方思慎的父亲表示问候。听说方司长春节期间也不得休息,顺口笑道:“这么忙,不知令尊几时高升?”
  方思慎有些发窘:“姑姑,您怎么也开这玩笑?”
  谁知洪鑫垚接一句:“方叔叔到六十还得几年吧?退休前再升一升,怎么不可能?”
  方思慎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吃惊地看着他。
  何慎薇也认真起来:“再升一升,那可就是署长了。”
  洪鑫垚却向方思慎道:“你这么瞅我做什么?不就是个教育署长吗?别人能做,咱爸怎么不能做?照我看,咱爸来做,多半比别人强。”
  何慎薇笑问:“致柔你自己就在大学里任职,你父亲为官为政,实情如何,难道不清楚?”
  方思慎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迟疑道:“从前他当院长的时候,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据我所知,应该说好的人稍微多一点,现在大概还是一样。”一笑,“不过眼下就算有人觉得不好,肯定也不会明说。您要问我自己的感受,其实没有太大感受。我总觉得……现有体制内,个人的作用非常有限。”
  见两位听众都不甚赞同的样子,补充道:“执政者在位时要受到哪些牵制,我是不清楚,但离任后政策被全盘推翻,却屡见不鲜。其后果有时候比当初不改变还要糟糕。”
  那两人都不说话了。
  终于何慎薇叹口气:“致柔,你啊……”不知如何形容。
  洪鑫垚打个哈欠,揽过方思慎的肩膀,揉着眼睛道:“姑,您还不知道吗?他就这样,跟老毛子的大咧巴似的,瞧着暄乎,咬一口能崩掉你牙。”
  何慎薇“噗哧”就乐了。看他困得不行,想起他十来个小时长途,下飞机一刻没歇,起身道:“走吧,送你俩去房间。”
  方思慎拍掉箍在脖子上的爪子,脸色发红:“谁是大咧巴?”
  洪鑫垚知他人前害羞,嘻嘻笑着跟在后面。
  住处安置妥当,何慎薇叮嘱一番负责客房的佣人,站在套间小厅和两人道晚安。转身出门前,仿佛不经意般向方思慎道:“我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疑虑,几次看见你又忘了,正好这会儿想起来。可能有点唐突……”
  “您但说无妨。”
  “就是你的名字,我是说方思慎这个名字,你父亲曾经表示,是为了纪念慎思堂哥。”何慎薇看着方思慎的脸,“我当时没细想,后来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父亲不用你的名字,纪念你的母亲?”
  知道方思慎名字真正来历的人屈指可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凭借敏锐的女性直觉提出疑问。
  方思慎慢慢道:“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是很清楚。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必要去弄清楚了。我想,逝者得以安息,生者得到安慰,足矣。上次……伯父找出来的老照片,我送给了父亲,他很喜欢。”
  何慎薇愣了愣,缓缓抬手掩住了嘴。过了一会儿又放下,眼眶微微发红:“原来是这样……这真是……致柔,抱歉。”
  方思慎摇摇头。何慎薇长叹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回过头,看见洪鑫垚还呆望着自己,道:“你不是困了,去洗澡睡觉。”
  洪鑫垚费解地皱着眉:“你刚才给咱姑说的那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是你爸跟你妈,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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