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凶猛-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仕诚还真有点拿不准,律师管理科的科长找自己干什么。
“你是不是接了一个涉及国企改制的案子?”
“……”
刘仕诚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肯定有办法知道就是了。
“这个是老牌国企。”科长挺温和地说,“最好不要牵扯官司,你不要管了,跟当事人解释解释。”
“……”刘仕诚这才知道,对方叫住自己,真的是本来就想要叫住自己,不是问路之类的琐事。
“影响不好。”那边律师管理科的可科长又继续说,“老牌国企为经济和社会做出了很大贡献,提供产品和就业等等,有了困难,我们应该给予理解,让其平稳过渡,不要弄出篓子,让人焦头烂额。”
“……”
“况且,现在是和谐社会。”科长又道,“企业和职工之间有了问题可以商量,不要动不动就针锋相对的嘛。作为律师,应该要和政府的步调保持一致,帮助平稳职工的那些个情绪,维护社会稳定,而不是使双方矛盾更加激化。”
这回刘仕诚明白了。
对方叫住自己,是想让自己从案子里面撤离,这样国企的职工便没有官司可打。
国企总是和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次,不知道对方找到了区司法局的什么人,竟然直接过来施压。
之前劳动仲裁委员会决定不予受理,应该也是国企的人在搞鬼。
“这些个道理我想你也明白吧。”科长这句也不知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
见刘仕诚一直都是一个样子,那个科长急了:“你现在快点给我个准话!”
“我不相信能够和平解决。”刘仕诚说,“我要自己帮助他们要回应得的补偿金。”
那个科长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刘律师,我看你的思想有点落后。”
“……”
“XX律师事务所似乎没有很好地注重教育。”
这一下子,还将杆子伸到整个律所上面去了。
不过刘仕诚也并不怕。
就算律所也与科长那边站在一起,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补偿金是应得的。”刘仕诚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权利没有得到保证,职工完全可以拿起法律武器,走诉讼的正式程度,用法律来保证自己。”
“法律也是为了社会服务的!”科长原先温和的口吻突然就变成了训斥,“难道打着法律的旗号,就可以随便搅合了吗!打着法律的旗号,就可以唯恐天下不乱吗!局里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根据具体情况,拿出好的解决办法,这才向你提出建议!你找个幌子,帮着一小撮人这样搞,最后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受累!法律并不是一切问题的答案,并不一定是最好的途径和方法,因此我们才要大处着眼,统筹兼顾,找出能令双方都很满意的最佳手段。”
“……”
刘仕诚不太和人说话,尤其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话。
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不喜欢的人说话。
现在,他非常非常确定,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司法局律师管理科的科长,极端的不喜欢。
于是刘仕诚再不看对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之后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怒吼:“刘仕诚!”
14“重大事件”
刘仕诚知道这事儿不会这么容易就完。
果然,第二天,便又有人打电话过来,苦口婆心地奉劝地刘仕诚。
这回这个,是刘仕诚的本科同学。
当过几年律师,后来进了区司法局。
不过,上学的那时候,刘仕诚一句话都没与那个人讲过。
“一个企业的职工动起来,所有企业的职工都会动起来。”那人说道,“本来改制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这回,所有转型的国企再一窝蜂地把时间都用在打官司上,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过渡?我们应该尽快协助企业完成改制任务,不要给市里拖后腿。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会很麻烦,你不要再管了。”
“……”
“我们这些律师,应该‘依法’而不是‘唯法’。‘唯法’太过极端,法律是人定的,是灵活的,不是死的,是可以变通的。”
“……”
“刘仕诚,僵着对你没有好处。”那个老同学终于放下了官腔,“难道他们还治不了你吗,顺着台阶下来算了,不要搞得大了没法收场。”
“……”
刘仕诚挂断了电话。
法律至高无上。
不会屈服于权力、财富、民意等等任何看上去无比强大的东西。
一个连这点都已经忘记的法学院毕业生,刘仕诚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在被同学劝说之后又过了几天,律所里有人告诉了刘仕诚,区司法局向省司法厅递交了《关于要求查处XX律师事务所及该所律师刘仕诚违法违规办案的报告》。走的是正规途径,有签名有印章,请省厅予以帮助。
看来,那家老牌国企本事很大,区司法局是铁了心地要保它。
律师管理科的科长、老同学分别前来游说,现在又出来了红头文件……
这份报告给刘仕诚加上的罪名是不按规定报告重大敏感事件,可能造成群体性纠纷并严重影响社会稳定。这与司法部门对律师业的相关规定相违背,要求追究律师事务所以及刘仕诚的相关责任。
这份报告确实不是毫无依据、无中生有。
XX省司法厅几年前曾经颁布过《XX律师行业重大敏感事件呈报处置规则》。其中规定,律师如果在重大敏感事件中为某一方承担代理角色,则应当在24小时内报告给其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应当24小时内书面呈报主管的司法行政机关,同时抄报同级律师协会,然后,司法行政机关和律师管理协会有专门的委员会来探讨律师拟采取的处置措施的合法、合理性以及可行性,给出意见、进行备案。
其中,对于“重大敏感事件”的界定大概是这么几条:
——涉及国家安全的。
——涉及邪教问题的。
——重大涉外的。
——有较大影响并拟作无罪辩护的事件。
——因农村土地征收、征用而引起的群体诉讼
——而企业改制、兼并、破产而引起的群体诉讼。
——涉及城市建设改造、房屋拆迁的案件。
——起诉县级以上党委、政府,或者省级以上党政机关,中省直特大型企业的。
——曾经发生或者可能引发群体上访的。
——其他易于激化社会矛盾,危害社会和谐稳定、造成社会影响的。
……
《规则》还说,贻误呈报的律师和律所将被追究相关责任。
但是,事实上,刘仕诚早就已经按照规定报告给了XX市司法局和律师管理协会,但是并没有向区司法局报告,因为他觉得并没有那个义务。
大概是因为市司法局并未和区里打招呼,区里在暗地里帮着老牌国企的那几个人呢,也没打听明白,误认为刘仕诚确实没有报告过,急急地来给刘仕诚定罪。
虽然,刘仕诚承认,他的确非常地不愿意报告这个东西。
他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重大敏感事件。
职工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难道也会严重危害社会安定团结?难道老百姓面对个别单位滥用权力等等行为忍气吞声才是和谐稳定?司法局,应该是法律的坚强后盾,而现在,不但没有站出来维护法律的尊严,反而将其践踏,给律师设置重重障碍。
这个“报告重大敏感事件”的规定本身就是在给弱者们竖起高墙,与法律的目的完全相悖。
省司法厅接到报告之后,转交给了市司法局。市司法局查到了刘仕诚的呈报,认定刘仕诚没有违规行为,给出的意见是:刘仕诚律师并未涉及违法违规行为,不予处罚。
——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虽然这次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刘仕诚也明白了,那老牌国企绝不会让自己顺顺利利地走近人民法院。
……
——季蒙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刘仕诚在浇花。
季蒙叫了一声,刘仕诚没听见。
“刘律师。”季蒙又重复了一边,刘仕诚才转过头来。
“怎么了?”
虽然刘仕诚什么都没有说,虽然刘仕诚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是季蒙就是觉得刘仕诚有心事。
“……”刘仕诚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
这时候另一个律师突然探进头来,声音不算小地说:“头儿让我告诉你,未经批准,不得擅自接受媒体采访,不得擅自发表意见看法,不得擅自撰写相关文章。这点最基本的你应该知道吧?”
“……”
“哈哈哈哈哈。”那人看上去有点二,“头儿真是会瞎操心,一看你就知道,不可能会出去说嘛!”
“……”
那人出去后,季蒙又问:“到底怎么了?”
“与你的案子无关。”刘仕诚想了一想,又继续说:“应该不会影响到你。”
“哦?”季蒙挑了挑眉。
“最坏的情况就是你需要换一个律师。”刘仕诚又说,“但我想应该不至于。”
“你要被炒掉了?”
“……”
“如果真是这样,”季蒙倒是大方,“就去我那,做个企业首席法务官,不也挺好?”
刘仕诚眯着眼看着季蒙。
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给自己瞎帮忙?
季蒙他本人未来在公司里的地位怎样都很难说,还要依靠自己去为他辩护,现在竟然已经开始要罩着自己了。
心里觉得有些可笑,刘仕诚抬头看了眼季蒙:“……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15刑事诉讼
刘仕诚当然不打算告诉季蒙有关国企改制案的事情。
季蒙,只是他的一个客户而已。
呈报了本案之后,市司法局虽然批了,但同时向刘仕诚表示,在正式提起诉讼之前将尽量与老牌国企有关部门协调,双方各退一步,争取达到都很满意的结果,使问题最终能够协商解决,避免通过官司解决,暂时不要无端扩大案件影响,切实阻止上访行动,维护当地社会稳定,不能激化矛盾,向着“双赢”努力。
这也是政府这些年来处理此类问题的基本思路。通过沟通等平和方式,同时保护两方权益。
刘仕诚确实也按照流程,提出过和谈。
刘仕诚联系到了老牌国企的负责人,要求见面。不过没有成功,未能取得进展。对方驳回了这个要求,秘书很快打来电话,通知刘仕诚,有关领导决定无需讨论,并表示随便职工通过何种途径处理此事。
看来对方是有恃无恐。
根本不怕官司,认定了在区司法局的施压之下,刘仕诚一定会从此案抽身,否则怎么也不至于强硬到这种程度,完全拒绝任何赔偿可能。
可刘仕诚偏偏不吃这一套。
仅用一天,刘仕诚就提交了起诉状,并且不管司法局如何行事,都始终坚持不会撤诉。
那些客户来询问过刘仕诚,要不要通知媒体,把事情弄大,还有人说要去静…坐,并且写成报道,引起广泛关注,博得社会同情。这样,就可以用舆论来向决策者施加压力,对抗强权。几个职工告诉刘仕诚,现在已经不是当官的只手遮天的年代了,那些人按照行使权力的惯性,为所欲为,却不睁眼看看变化,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刘仕诚同样不愿意这样。
因为他既不希望这个案子被权力所影响,也不希望其被媒体所左右。
法律应该独立于这些。
……
刘仕诚将思路拉了回来,将心思全都放在季蒙身上。
“现在,我们手里的一些财务文件非常值得注意。”刘仕诚对季蒙说,“我有信心把季钦拖进刑事诉讼,你想做到这种程度吗?”
“刑事诉讼?”季蒙愣了一下 “这是不是说,对于季钦而言,这桩案子就不再单单只是赔不赔钱、赔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刘仕诚点了点头。
季蒙笑了:“季钦一定没有想到,会被你逼到这种程度。”
“……”
“真想看看季钦得知这件事时候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季蒙道。
“……”
季蒙又看了看刘仕诚,说:“具体怎么应用这些材料,我再想想。”
刘仕诚点了点头:“你再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