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启示录-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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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们,这手术的到底多大。这比什么切除一段肠道,取一块结石要大得多,是世界上最大的手术之一,因为世界上除了这个手术,再也没有那个手术要在心脏停止搏动的情况下进行的。你们会说心脏不跳动了,血液也就不流动了,细胞就会因缺氧而死亡,人就没命了,的确,这个时候我们的医生会用一台机器来代替心脏的功能,但是时间不多——最久才二十四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给患者进行手术了,但做得越久,风险就越大,这叫体外循环。所以你们的手术的规模非常大。”
这时我已经听得头皮发麻了。
“医学上的事情总是充满变数和扑塑迷离。下面我会给你们讲一讲你们必须承担的一个风险。刚才我说了手术的大小和体外循环,当手术医生完成手术后还有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对停止跳动的心脏进行起搏,是用电流刺激,有的人就会在这时候怎么也无法搏动——心脏跳动,这个时候会用一种叫起搏器的东西帮助他来完成心脏跳动,但是有时候有的人就是有起搏器也不能完成心脏的跳动,这类人很少,但是不是没有,那么这就会发生一件事——死亡。这是每个心脏手术人要面临的,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规避,一会我们会让你们签字,包括使用体外循环的机器的签字。”
他从一个金属柜里抽出不少病人的资料,她开始念道:“下面我来简介一下各自的手术计划和你们的情况。第49号?”
“到。”一个中年男子应声,旁边还有他的老婆。
“你的手术由于你们的病人年龄较大,病情严重,手术程度繁复,并且是开胸,对于你的手术我只能说:你们的风险比一般同类的要大一倍。有可能术后会面临心脏起搏不能完成,这时我们要把你的胸中弄个临时的起搏器,然后后面会把你安排到心内科去再手术安装一个长期的;也有最差的可能,你的心脏根本不接受任何器物的刺激,再也不能跳动,那么这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了,用我们的话来说,下不了台。”
中年男子点点头,圆瞪着因恐惧比平常更大的眼珠,始终无一句话。
“第八号。”
“到!”一个小两口丈夫举手,妻子说话。
“你们的孩子才出生40天没,这是手术的最佳良机,并且封堵的难度也不太大,非常容易。以后对孩子的发展影响较小,但是有畸胸的可能。”
“医生,”孩子的母亲说,“上面你所说的风险可不可以给我下降为零。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不想再失去孩子,这个都是我试管婴儿生的,我求求你了。”
“你放心,我们会一切从优的为你的孩子,但是事情没有百分百,你的苛求我不能答应。但可以理解。”
“不,”孩子的妈说,“你们一定要给我坐到百分百,哪怕让我再出一份钱我也愿意。”
她讲话有些呜咽了,她的丈夫拉她示意她的失态,她仍然又哭又闹,固执己见的要求百分百,男医生怎么解释她都不听,事实上她有些失常了。最后男医生发飙了说:“如果你要做百分百安全的手术请你到别的医院,我们医院达不到你的标准。”这话一说,果然见效,那女人安静了。
“第十九号。”
“到,”一个女声回答,长得还不错。
“你提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我们一定会先通过微创,不过话先撂这儿。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会毫不犹豫的给你开胸,医生首先考虑的是给你救命,伤疤也在所难免。”
“可不可以给我弄得不那么明显,如果开胸的话。”
“开胸用的是圆锯肋骨之间的软骨锯开,伤口必须要达到一定长度和标准,这个是一个定量,恕我无法,最多缝合时细心点。”
“不做手术会咋样?”
“不做手术的话,你的一边心房就会越来越大,到了一定年龄嘴唇就会变紫,四肢肿大,到时候美女变身成妖女,恐怕最后的美丽也保不住。”
女子再无言语。她也是一个偷偷潜伏进来的患者。
“第59号。”
“到!”啤酒肚的老婆应声。
“你家老公的室缺简单,通过微创可进行封堵修补。不必开胸。”
看来吓得最惨的是最不危险的,他老婆只是应了句“知道了”淡定如山。
。。。。。。
“第五十五好。”他唤到我的名字,我坐到第一排。
“到。”我说。
“你是手术是个开胸术,”他说,“你的房缺和瓣膜修补是个比较综合的手术,做完后我们会评估你的瓣膜反流状况,如果反流得少或者微量,那么就可以不再进行二次手术。你的心脏是有可能进行二次手术的。”说完他盯着我。
“这。”我听着都一身软。
我妈说:“医生。我儿子的心脏病是不是遗传的,我的心脏是好的,但是我怎么会把病给他。那么他会不会遗传给我孙子,如果这样世世代代都要手术岂不太悲了。”
医生指着头顶说:“这不是遗传。这是老天爷给你的。”
我妈也真是的,我老婆都没有她就想到孙子了,不过医生说的话让她放心了。
“医生。 我可不可以做较重的活,我的工作使我必须这样,如果很重了会发生什么后果。”
“这要量力而行,”他张着两手说,“如果你真要硬着头皮上的话,震开了,那也没办法。”
回病床上垂头丧气了一会,心想:不久我就该告别机械了,真是惨,本来以为可以学个技术靠着它吃完饭,现在也不行了。我一直不够帅是因为我输在了先天输在了起点,难怪有许多时候我都觉得累觉得力不从心,一定是烂心脏的问题。
这下技术也算身外之物了,我该抛弃它了,从此以后,当一个人双眼忧郁,目不转睛的瞧着路边作坊里车床上卡盘飞转,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看热闹的或者我是个看稀奇的,其实我看的是门道。
那头走的时候医生告诫过我们,如果担心手术前夜无法安眠的请给他讲他会看些帮助睡眠的药。并且十点之后绝对不能吃饭喝水。最后全部的人都签字了。手术时间定在了后天。
我还有一天时间来酝酿和联想可能发生的情况。
开胸,心脏被拿出来,血管接到机器上,这些都是我闻所未闻的,并且还有可能再次发生。天啦,开胸锯肋骨,看着自己胸膛中间医生画的黑色的直线我认为有点长,伤口可不是被小刀割一条短短的还没有一毫米的皮外伤,是用电动圆锯,飞速旋转的锋利锯齿推过,鲜血飞溅,真是电锯惊魂。
然后几个戴帽的医生过来清理血迹,搬开肋骨,露出还在跳动的拳头大小的心脏,再把心脏取出,剖开,把里面的坏的东西像缝衣服一样补起来;最后又把心脏放回原来的位置,电击起搏,手术成功,或者根本就不能起搏,我就这样躺在无影灯下,从此便没有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死了,说不定我的魂魄出窍。我从我的血淋淋的肉身上爬起来,看到一个漂亮护士,我紧随着她,她一直走,在一个中年妇女面前停下,护士给中年妇女轻声说了些话,这个中年妇女嘤嘤直哭,原来她就是我妈。我看了这些比什么都伤心。
头一天除了漫无边际的遐想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我照常起居,护士案例来进行测量体温和血压还有劝告家属不得上床。
隔墙传来消息,死了一个人,是手术前夜死的。到了夜晚灭灯之后,我根本睡不着,这时才想到医生劝告的话,我想要是我吃一颗安眠药也不会如此辗转反侧,我妈则在陪伴床上睡得很香。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就是难以入睡,不是因为害怕,任何的风吹草动在我耳朵里都是巨大噪声,远处的楼下救护车鸣叫,隔床的翻一个身等等,直到三点多才消磨完我的亢奋烦恼。
手术当天我起的很早,按约定洗浴完毕,换上病号服,修剪指甲,准备等着推着病床的护士来唤我的名字。其他病房的在早上八点就有人陆续被推走了,快到九点时高中生被推走了,他的妈表现得有些手忙脚乱。十一点钟啤酒肚也上了滑轮床。高中生的家属和啤酒肚的漂亮老婆坐在啤酒肚的床上,她们各自聊着自己的担心,并且看样子临危不惧。
我有些坐立不安,为什么不早些叫上我,让我干等,十二点时护士给我送来“午饭”,一瓶葡萄糖点滴,记得那个护士有些笨,把针头插在我皮肤里左右撬动也找不到血管,我没有怪她,并且很奇怪我也觉得不怎么痛,最后她只得把钢针插到我手腕处,这才叫我有些不自在。我妈看出我的浮躁,不停的劝慰我静心再静心。
我说:“我又不是妇女。”事实上她比我还着急,我妈才是最该静心的人了。
二点钟,护工终于把车推到我的傍边。护工是个头戴手术帽的中年男子,说不定他为了供养儿子或者女儿的大学才来干这一行的,他的脸长得很精干,个子不高,他还揣着气,也许他已经推了十几个人上手术台了,他有些累。
“曹飞。”
轮到我了。我想让护士把我左手不自在的点滴钢针取下,他说不用了。我就举着吊瓶挂在架子上,事实上我想自己走到手术台前,就像平常门诊一样,他制止了我,他令我上床躺下,他推着我出门过走廊,停在了护士站,有人问我身体有无破损,我见他们如斯细致入微,说:“我的屁股上有块疤,昨晚睡觉时抓的。”
有个女医生竟要刨根问底要我指给她看,她当真掰开了瞧了一眼,这叫我有些为难,最后她说:“这无关紧要。”天。这是除我妈和雨儿之外又一个看见我屁股的女人。
中年男人继续推着我,路过几道镶有明亮灯光的走廊,停在了电梯口,这是手术专用通道,中年男用对讲机呼叫了电梯,十几秒中,电梯的门自动开启,我妈被安排不能再跟着了,电梯门关时我格外留意一下我妈的脸,表情有些空洞,感觉没底。
我仰天躺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让我有错觉,我是电子厂流水线上被传输的零件,这让我起了阵阵眩晕。
到了手术室门口。我扫视了一下四周,不少男的坐在墙角等待,他们心急如焚,我估计他们的亲人正在手术,他们要等着医生出手术室门的第一时间询问情况。我妈也不知道在哪儿等我出来,不过医生有她的电话。
中年男停在门口,他顺手取了一个手术帽给我戴上,他说:“这是例行规定。”好吧,医疗上的规定是没有丝毫马虎的,只是不知道我戴上后的样子像不像个杀猪的。
门是逞黑色的,是金属自动门,越往里推我的心情越压抑,这地方有些暗黑,还有些阴冷,像一座长长的涵洞下面,对面有些光亮,两边偶尔会有戴手术帽的男女对我瞅上一眼,他们站在仪器面前看我时我总以为这是我的目的地,事实上不是,我被这里迷宫样的弯道弄晕了头。
我有一种想法,我这个时候真想一个侧身翻躯下床,然后逃跑,这样我就会免遭电锯的寒光,如果我要做到话,这轻而易举。但是念头刚有,中年男停下了。
里面出来一个人,那人我识得就是问我牙齿有没松动的麻醉师。他用吆喝带命令的口令喊道:“兄弟姐妹干活了。最后一趟,弄完手工。”我听了好想笑,想起了曾经吆喝惯了的黄关心,没想到医生这样也同我们机械工无异,让我一下子轻松了。
有一男一女先后从里面的黑门出来,中年男放下手推床右边的栅拦,靠着右边的软皮垫,让我挪动身子躺在上面,我身下应该就是手术台了,只是有些狭窄,只够我的背,麻醉师反复强调让我再一次把仰天躺着的躯体向后挪动一些,并不停的提醒我小心摔着。
最后我到了他理想的位置,我有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些仪器的金属材料特别好,并且干净一尘不染,像是全新的,一定是这里人对它维护有加,并且仪器像个大蜘蛛立着长腿要想吃人,我被这阵仗震慑住了。
麻醉师站在我头上方的位置按着上面的键盘,银屏上是些我看不懂的线条和数字,我的左手被令放到手术台支开的皮架上,我懂,左胸就是心脏的位置,一会有人要在我那里大做文章。左边站的男子,右边站的是个年轻女子,他们都分别有条不紊的拆卸这点滴,看来这次麻醉师们是要左右开弓了,他们还有说有笑地谈论着时下流行的韩剧。
麻醉老大问我:“体重多少。”
“120斤。”我说。
“嗯,”他回答,“请小等一会,马上就好。”
“呵呵。你们的仪器不错。”我说。
“你是造设备的?”
“也许吧,差不多。是机械,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做这一行。我可学了一段时间才会的。”我说,“你们薪水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