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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工农启示录-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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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的话像是黄河决堤般汹涌泛滥,我听了都叫人受不了了,我连忙起身说要找我妈去,她才止着话匣子,等我走到门口,她也不生气说:“早点回来。”
  路上遇到不少熟人冲我点头,我付之一笑,看来我妈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得心脏病的消息,他们只当我是一个打工者风风光光的返乡,其实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发现我妈正坐在茶馆里同人打麻将,难得分手后心情大好,并且气血不错,满脸堆笑,玩得正欢,我到的时候她正好胡了一把满的,不亦乐乎的收钱。
  用眼光瞟了一眼,说:“回来了?”
  她的几个麻友投来异样的目光说:“你儿子不像得了心脏病的人嘛!你看就是脸色有些白,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受不了样。咋检查出来的。”我给她们吹嘘了一下我心脏缺一块的尺寸时她们有些惊异,说又可以手术,街上有好几个人动过手术的,没事。
  这一盘又完了,她们洗着牌,她们嫌频繁洗牌麻烦,她们决定打“下雨”和“血战”,只是计算着要稍微麻烦些得头脑清醒。我不喜欢麻将,我见它们我浑身就软,我没兴趣,准备走开。我妈叫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叫人,你明秀阿姨要借给你两万,你也不谢她。”左边的阿姨对我笑了笑,我给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妈又说:“你爸爸的死党兼同事,愿意借你二万,我昨天给他说过了,他同人合伙买了客车,几年来手头有些余钱。”
  原来我妈是胸有成竹,原来我爸就算死了也在救我。
  在家里我妈一再强调这回手术的重大,以后千万要注意调养,她早就把房间收拾干净等我出院后用,并且养了不少乌鸡,预定了几条黑鱼,打听了医院报销和民政的补偿比例。更离谱的是她给媒婆联系上了,说几个月之后一个姑娘要回来和我见上一面,让我相信世上只有妈妈好。
  周四终于轮到我上门诊了,医生是个老者,架了两个酒瓶底眼镜,我把厦门我的彩超给他,他扶了扶眼镜,说:“再去我们医院检查。”
  我张大嘴巴,说:“还要检查?”
  他点了点头,开了个单叫我去交费,我心里有些怨言,看他打个字都得把屏幕搬到跟前,并且输入法也用得不如意,我深度怀疑这个老爷子会不会把我的肝当心脏给破开了,这样传说中的三甲医院在我面前摇身一变成了比卫生所还不如的小诊所。事实上他叫我做的是正确的,检查结果亦是同厦门的心脏彩超截然不同的病情——50毫米的房缺距离变成了48毫米的不完全性心内膜垫缺损。并且后来我在住院时我也在外科和心内科都发现了他的名字,他应该是个老将,也许他曾经风华正茂,但如今垂垂老矣,即将退休,他在手术台的身影变成了叱咤医学界的历史,他的时代已经过去。
  当我回老家打算等个个把月的时候,医院给来电说我预约的住院轮到了我。我想起老医生对我说的:“做手术。”我心里燃起了希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时间刚好一周,记得预约排队时的小妹说不选医生都要一个月,真是天在佑我。至少我还有一条活路,钱也不算太多,预交了几万,我终于不用在红十字门口打横幅了,所以上心外科十二楼我的心情大好。
  我们签了字,带上住院手环——是一张强韧的塑料片远看像个手镯,当我进门时每个人都打量我,好像在说:“看。又是一个倒霉鬼。”然后他们又转过头忙自己的事情或者各自无聊。
  小小十几平方的病房竟然住了七个人。有一张床是强加进去的,依靠窗户,可以居高望远地看到成都的不少景色,我喜欢那个位置,只是被高中刚毕业的学生占据了。这是左边方位,向门口这边走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已经是术后不久,咳嗽都不敢用力,还得他老婆拍后背没,我看了后有些后怕,我不能对那种痛感同身受,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可是我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这时候已经轮不到我来嘲笑弓着的驼背和蠕动样的走路,传闻他已经快出院了,他被治愈了。
  第三个位置是我的,被单很整洁,不过有补丁。不过我想象了一下上面潜伏的病菌,不寒而栗,所幸我看到了窗玻璃上张贴的“一患者,一家属,避免交叉感染”字样,让我对床铺有了信心,我想这地方全是心脏病,我没有听说过心脏病会传染的,恐怕只有别人传给心脏病人的,所以我认为床铺至少是干净的,并且我也是病人,我马上翻身上床。
  紧挨门口的位置是个小孩子,模样有个十来岁,正侧着身子睡大觉,手上还挂着点滴,他的姐姐正坐在床边玩着手机,他输的是一种纯白的液体,应该是营养液,他也是术后的病人,我看了看他销魂的睡姿,是压着心脏的方式睡的,我诧异的问他姐姐:“他不怕痛?”
  他姐姐嫣然一笑说:“他快住了一个月的院了。不痛的。”
  右边只有三张床,这样看起来对面比较宽松,靠窗的位置是个青年男子,三十岁的样子,有些小小的啤酒肚,脸上不显老,他的老婆身材不错,打扮也算时尚,头发染过,脸蛋姣好,这样的女子难免吸引众人的目光,啤酒肚脸色不错,是心室缺损,于我同一天入院。
  第三张床是个五十岁的男人,也是术前,他的老婆和他正紧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发呆,看起来有些黑的脸——我知道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或者曾经从事过农业。
  第三张床是个教授,正躺床上迎接胰岛素针的亲吻,他的老婆正给他收拾碗筷,他是术前,是冠心病。
  我妈帮我准备着物品,我则漫无目的的乱看,发现无聊中每个人的眼神是格外的空洞,住在小房间内彼此无趣,会偶尔搭讪几句,大部分的时候都在面面相觑,有时候被异性的目光撞上赶紧把眼睛放到别出,不好意思。
  没多久一个短发的女医生来到我的病床,她的口红涂的有些过量,问了些琐碎的事情,身体状态和病史,又叫我上门外无人的地方,害我心猿意马了一阵,她做出个神秘的表情问:“你有没有上过娱乐场所?你懂的。”
  我摇了摇头,
  她会意,正打算转身就走,我说:“你等等。”
  “……”
  “其实我去过,”我回忆起春香发廊,“只是没有到哪一步。”
  “哦。”她点点头,颔首写了最后几笔,至此我再也没见过她。
  中午外面吆喝着卖盒饭,我对这些厨师有心里阴影,不敢购买,我妈和我只得干坐着,直到高中生及其家人打包上来,看起来那些饭菜色卖相也不错。 我妈问了伙食的来源,原来是两家紧挨这的快餐店,我妈毫不犹豫地下去购买,她总是懂的,她是内行。
  中午过后,我旁边的中年男子出院了。她形喜于色,医生最后一次给他观察情况时他亮出了早就准备妥当的锦旗,我惊奇的发现这个外科大夫的样貌有六分相近于佟大为。“佟大为”没有接过锦旗反而还有些生气的说:“我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这些。”口气有些随意和幽默,他的弟子赶紧双手接过,然后小跑着挂到护士站,显然“佟大为”的作风引起了满堂哄笑,这是另一种伟大,我看到了——医学怪人,随后许多天我总是看到“佟大为”兢兢业业的出现在病房查房。
  下午我又做了几项检查,大都比较零碎,又测量了体温。奇怪的是,我总是在人体最低温度徘徊,这让我知道为什么在厦门我表哥总说我流汗少。每隔两个小时护士总是不胜其烦的劝告家属:不能坐病床。也不见发脾气。我无聊中翻阅了下病房的意见薄,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全是不同笔迹的赞美之辞,看了让人心安——我所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医院。
  观察期间总是无聊,有时候会站窗子边上凭栏望一下楼下,络绎不绝的救护车,远方朦胧模糊的成都天空,站得脚快抽筋了就上床小憨一会,睡醒后上个厕所——厕所上贴着严禁病人如厕反锁字样,让人误会连连。然后洗把脸,去走廊散散步,看看蹒跚着提着引流袋的老人坚强的活动。墙上的小诗教你对付心理压力和术后的疼痛,有的墙面贴着血淋淋的开胸图画,有的则向病人介绍着金属瓣膜和生物瓣膜的好坏,护士站石柱上挂满了锦旗——这是他们的荣誉。
  我惊奇的发现我的心脏病是高中生和啤酒肚的合二为一,高中生撕裂了瓣膜,“啤酒肚”的心室缺损。
  我左边的中年男子出院后,搬来一个小孩,样子看起来只有十岁实际年龄和右边的小伙子相差无几——十六,只是比右边的矮了半个头,白白净净的,看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孩,由一个举止高雅的奶奶陪着,喜欢吃玉米糊——那种焖香焖香的食物给我都嫌弃。他同我右边的小孩一样,他们的心脏病都是感冒引发,他的瓣膜被细菌腐蚀了,但他浑然不觉。我右边的小孩则是感冒引起的心膜炎——手术是把心脏的那一层病态的膜给刮下来,他术前表现得很痛苦,呼吸都成问题。
  这天下居然有因为感冒而用十几万的人真是奇观。
  我的主治医生是一个较生僻的姓氏,名字叫d可的,打从我来只谋过一次面——好像也是医学怪人,只见其弟子偶尔来问我情况,我心里没底,到护士站望了一眼他的简介,年龄较年青,长相平平,专攻外科,是个海归,我左边的孩子和啤酒肚都是由他主刀。后来我又查了一下他的挂号费才七元,同一百元相差太远,我有些怀疑他的技术。不过左边的富二代则是专门点名挂他的号的。这也许是个实力的证明——眼里体力和学历足以支撑他在华西医院的一席之地,这是优势——我迅速的打消了对主治医师的偏见。
  住了三日,养了三天骨头。冠心病教授已经被推走做手术了,他的老婆等到晚上八点才得到手术顺利的消息,过程中她老是念叨怎么还没完成,很是心急如焚,她的焦急让我看看到了我妈即将面对的情况,而这一切我们都感同身受,不光是病人还有家属,这个房间的全都是心碎的人。
  教授的病床马上被另一个术后的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取代,到时候教授从icu【重症监护室】回来只得用另一个被推走的人的床位——也许是我。病人太多,病床永远不会空缺,这个医院总是这样,给人感觉在最大限度的调配每一张床,不会有过尽头。
  第四天麻醉师来问我有无牙齿松动,有无手术史体重多少等。我问为什么问怎么多,她撂了一句:“麻醉时有3%的死亡率。”我点头,表示我愿意签字,承认如果3%发生在我身上我无怨无悔。他走后我又向右边的小孩盘问了一下,是全身麻醉,并且很先进——用鼻子吸的,我又问:“什么感觉?”他说:“没感觉。”我想这会不会是同我上次晕倒一样,眼睛一黑,就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惊悚

  第五日,护士召集了病房的三个人的家属——高中生,啤酒肚,我,同去的还有其他病房的人,她告知我们只给家属开会。我们病房的三个商量决定一起进去,跟在后面听听稀奇,啤酒肚半路被吓了回去。
  我瞧了一眼谈话的地方,像个多媒体教室,坐了约有二十号人,大多数家属,只有高中生和我厚着脸皮进来了,d可的一个年轻弟子坐在讲台上,是个男孩子,样子有些小小的帅,他挥手致意大家安静,几秒钟后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给你们简介一下手术的技术,告诉你们手术的大小,揭示可能潜在的风险,还有一些大实话,”他停下来顿了顿,说,“现在先讲一讲手术的技术。”
  “在座的家属,患者都是青壮年,要做的基本是房室的修补,意思都是先心病。先心病的手术可分微创和开胸。微创顾名思义微小的创口,这种手术技术先进,创伤小,患者好恢复,它的程序是腋下开一个小口,用一种高科技的工具进入患者心脏,在缺损的位置撑开一片封堵材料,有些像张开一把雨伞的情形,这样到达对先心病的治疗;传统开胸,是在患者的肋骨正中开一道切口,将患者的心脏取出,方便医生对你们的病变位置进行手术,开胸的坏处是创伤面巨大,患者恢复期长慢,但是开胸仅对于病情较重的患者,以及微创失败的患者,但两者之间有个共同点,全都是要在心脏停止跳动的情况下进行。”
  “人死了心脏才会停止跳动,但是我们就是要在这种不跳动的情况下对患者进行治愈,这涉及到手术的大小。今天请你们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们,这手术的到底多大。这比什么切除一段肠道,取一块结石要大得多,是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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