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你的夏季-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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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岚经过时母面前时,死死地站住,垂着眼睛说:“阿姨,对不起。”
时母涣散的眼神一点一点集中到他脸上,呆怔片刻,突然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对自己说,如果时朗脱险,那就说明
他属于这世界上其余爱他的人,他要把他留给那些人。
如果时朗先走了,那也是一件幸事,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没什么好悲伤的,也没什么好担心,上天对他还算不错。
黄昏时分任灏接到龙叔的电话,说冷文如带柏岚回来了,他一惊,又一喜,顾不上还在陪姚家大小姐喝茶,用抓起外套的这几秒钟向她道了个歉就匆匆赶回家。
直到任灏到场,任其芳才在龙叔陪同下下楼——他并没有在柏岚踏进家门的第一时间出现,此举就连龙叔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心思。
柏岚跪了下来:“爸爸,我知道错了。”
任其芳轻轻出声,像是笑又像是哼。
“我以后都不会去找时朗,都听你的话。”
任其芳还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柏岚知道口说无凭,掏出折叠刀,冷文如猛地抢过,也跪了下来:“芳哥,平时我不会插手,现在柏岚生着病,受不了这些,我的儿子我没教好,应该我来替他。”
她一点犹豫也没有,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朝小手指切下去。
“求您网开一面,等他痊愈了再罚他!”
说完,她才骤然汗如雨下,脸色刷的惨白,直起身来,那半截白玉似的小指留在了地毯上。
任其芳微微动容,但目光一直在柏岚脸上打转,柏岚眼睛红肿满是泪水,但没有流下来一滴。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龙叔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想的什么,快步取出医药箱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取走了那把折叠刀。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任灏甚至有呕吐冲动。
“起来。”任其芳说。看着柏岚,“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就是恨,没关系,我不怕被人恨,我也曾经恨过我爸,比你还恨,正是因为恨他,我变成了这样的人。”
柏岚给冷文如裹着伤,一语不发,只是手上的动作忽快忽慢。
“阿龙,告诉鼎周林老板,用我留的那条鱼,其他菜要补血的。再给医院说一声,晚点会过去,让他们先准备。”
龙叔答应着打电话。
任灏过去帮忙,找出剪刀和胶布钉递给柏岚,柏岚看了他一眼,任灏以为自己看错了,柏岚眼中居然有内疚?
这个眼神让任灏萦怀于心,他很想弄明白其中的意思,柏岚在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的中式座灯和上面叽叽喳喳的喜鹊,任灏过去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这个医生是爸爸从国外请回来的,手术成功率超高。”
“手术会输血吧。”
“当然,”任灏莫名其妙,“怎么了?你又不是稀有血型!”《
br》 柏岚笑了笑,没说话。
任灏拍他肩膀时觉得烫手,仔细一摸更确信无疑:“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哥,你能不能答应我,将来给我妈养老送终?”
任灏愣了一下,瞪着他说:“我不答应,自己的妈自己照顾。”
“我活着只会给她添麻烦。”
柏岚很清楚,要解除冷文如的危险,就是他或任其芳,两人其中一个死掉,让这个秘密变得再也无从查证。
他更清楚,他其实无法杀死任何人,除了自己。
“胡说什么!”任灏狠狠打断他,“你死了文姨在这世上就剩孤单一人了,所以闭上嘴,争气点!”
“还有一件事,要是时朗找我,告诉他我一开始就在玩他,现在腻了,要是他死了,就让卫孚把基金会转到他妈妈时顾香恒的名下。”
任灏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知道即使柏岚提一百个要求,个个无耻,他最后也免不了全部答应。
看着柏岚轻松起来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浑身像铅块一样沉。
特地飞过来那权威医生叫马汀里瑟奇,四十出头,银发蓝眼,在为柏岚做完检查后他斩钉截铁告诉任其芳和冷文如,现在的情况,最理想是活体全肝移植,但是就□而言根本不现实,只能部分移植的话,对捐肝者身体损伤又极大,希望他们三思。
任其芳轻描淡写挑了挑眉:“先配型再说,谁合适就用谁的。”
冷文如说:“不用了,我合适。”
她对愣了一愣的任其芳父子解释:“我已经做过配型了。”
任其芳神色恢复如常,淡淡说:“你没听医生说,损伤极大吗,我身体比你好得多,恢复比你快。”
“也许你不匹配。”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要家人的。”柏岚低声说,“我愿意等。”
任其芳看向马汀,马汀摇头:“全肝捐出的可能性很低,令郎情况随时会起变化,不能再等了。”
柏岚还要说什么,冷文如按着他手臂:“听话,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
柏岚有些讶异地看她,却没看出任何端倪。他又看向马汀,马汀也对他点点头。
任其芳和任灏都做了匹配测试,取出一小片肝,结果出来,无一符合。
柏岚在休养准备接受手术之际看到网络上的媒体爆出消息,时朗终于脱险,从ICU转到头等病房,并且短暂清醒了一小会。
警方录过口供后正式立案,神速地在24小时内就抓到行凶者,此人宣称受人指使,这单新闻一连几天占
据娱乐版头条,扯出任家相关的一堆黑幕,旗下明星遇刺,任灏首次被迫面对公众,一边接受警方盘问,一边以一天三场的频率召开记者招待会作出解释。
之前时朗与粉丝冲突的事情也被翻出来炒,这一次公众却是开始倾向于他,柏岚看了那些新闻网页,里面几个ID的若干发言引起他注意,措辞虽然是猜测、分析式,但说的都是□事实,看来是知情人士,但,会是谁呢?
这些言辞主导了绝大部分的舆论。不可能是邵凌轩和他背后的势力,他们没必要为了时朗现在跳出来跟任家为敌,更何况,邵凌轩知道的也不多。
柏岚不知为何居然想到罗曼莹,有能力又知道前因后果的只有她了,他甚至怀疑警方速度破案也和她的诱导有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站在时朗身后,和任其芳对抗,动机何在?
任灏特意等时朗伤势稳定之后才到医院探望。
时母不知道他和柏岚的关系,时朗只告诉她说,这是自己老板。她给任灏沏好茶,就轻轻退出去。
两个人相顾沉默,虽然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半晌,任灏苦笑一声:“你的命真大,看不出来啊。”
“你们把柏岚……怎么了?”
任灏眯起眼睛:“难道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你有几条命?”
时朗轻轻的笑,他说话还是很困难:“除非……他想离开我……否则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任灏没再说话,心里有万千念头缠织,却又很平静,他想他明白了柏岚为什么那样不顾一切。
时朗说:“等我好了,会去找他。”
“不用了。”任灏开口,“就像你说的,他决定了离开你。所以别找他了,他让我转告你,他对不起你,爱的不如你深,你可以留在公司,当然如果不想,随时可以离开,责任算我们的。”
时朗看着他,问:“为什么柏岚不亲自跟我说?他躲我?”
任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气:“你确定要听他亲自说?才肯死心?”他拿出一支录音笔,拇指悬在开关上没有打开,“你确定?”
时朗脸色苍白,但不犹豫点头。
任灏按下了开关,放在床单上,再后退回到沙发坐下。
开篇是一段安静,有沙沙的落雨声。
【时朗,再见了,我要结婚了,是国外认识的女孩子。】
【她很普通,开朗,爱笑,会照顾人。哦对了,她是华人,叫林睿崎。】
【我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
【她拐弯抹角打听到我生日,偷偷准备了两个月,把蛋
糕画成我的样子,挺难看的,可是我一下子就爱上了她。那一天我跟她接吻,还□了,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我想,我一定要负责的吧,何况我是真的喜欢她。】
【她也确实有一点像你,或者说,你有一点像她。】
【不过,我不会把你们混淆的,我也不会把你们当成彼此的替身。】
【我是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那种,可我从来没想过为你去死,没想过为你牺牲,哪怕牺牲的只是名声。】
【你的爱太重了,我受不起。我开始害怕,怕你缠着我不放,尤其我父母,三番五次软硬兼施,你都不肯离开我,对不起,我承认为了摆脱你,我做了很极端的事,我觉得你死了,一切都解决了,你最后一次离开,那些劫持你的,是我找的人。后来在医院,我不想你醒过来指证他们,我拿掉了你的氧气罩。】
【也许是你命不该绝吧,好,我认了,你可以告我,不过我劝你还是别那么做,我有很多可以让你、还有邵凌轩身败名裂的东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没必要跟我这样的人玉石俱焚,是吧。如果你要拼,我奉陪。】
【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希望,好聚好散,其实我现在心里还是有一点喜欢你的,如果你不是那么死心眼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做好兄弟。】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有一天我们分开了,记得找一个能照顾你的人,我暗示你几次,你听不懂。哈。】
【不管我伤你多深,你总会痊愈的,人都是这样。】
然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很多很多脚步声,密集而仓促,录音被突兀地终止了。
任灏拿起录音笔关掉,放进口袋。没有看时朗,直接走出病房。
他在电梯和邵凌轩擦肩而过,邵凌轩本想和他纠缠两句,但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顾不上他,急急忙忙朝病房赶。
刚要推门,就听见呯的一声,是吊瓶摔碎的声音,邵凌轩心都要不跳了,扑过去抱起挂在床沿的时朗。
“他对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任家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时朗,你不要听他的,你看着我!”
时朗被他托着脸抬头,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充血到赤红,仿佛就要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血,邵凌轩心沉下去,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他闻到死亡近在咫尺的气息。
“你说话啊!时朗,有什么你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他嘴闭合得像蚌壳一样紧,宁肯咬出血丝,也不肯出声。
“说话啊——”邵凌轩也绝望得要哭了。“不
管是什么你说话啊,不要吓我!”
时朗扯去手背上的吊针,一串血珠溅在床单上,邵凌轩眼睁睁看他扯开病号服,一把一把扯着缠在腰腹上的绷带,大脑完全空白了。
门口一声尖叫,时母冲过来捉住儿子的手,往自己脸上胸前带:“你抓妈妈吧,别抓自己!时朗,你这跟拿刀杀了妈有什么区别,你醒醒啊,你不要妈了?”
时朗仍在持续抓扯的动作,但突然看清眼前的人是母亲,呆了一下,喉咙发出鸡被割开脖子时的那般空鸣——用尽了力气,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声咝咝作响。
时母把他紧紧抱住,邵凌轩颤手按下床头呼叫键。
☆、第17章
17。
那一天起他不再为自己而活了似的。
吃药,打针,缝合撕开的伤口,是为了不让母亲再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他的命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时朗这个人死了,临死前也得想方设法的让母亲好好活下去才行。
【不管我伤得你多深,你都会痊愈的。】
那么多话中,时朗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这一句。他不知道柏岚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柏岚实在太看得起他了,这一刀已经直接要了他的命。
太准,太狠。
却又不让他死去。
那么大的一块肉被剜走了,痛得天地喑哑,然而一滴血都没有流。
一直到出院,他没有开口说过话,医生检查过几遍,不是声带的问题。
他因此离开任家的经纪公司,也彻底淡出娱乐界,这圈子不需要发不出声音的艺人。生如夏花解散了,邵凌轩也不愿意留下,有谢家的势力撑腰,任灏没有丝毫难为就放行了,邵凌轩倒没有退出娱乐圈,他很喜欢众星捧月的那种感觉,却又不喜欢被约束,所以索性做独立艺人,经纪权在自己手上。他没事就泡在时朗家,口口声声说:“我养你啊,我养得起你。”时朗只是微笑。
他还没到那种要人养的地步,反正闲着,就又开始画画。
第一幅,很差劲,差到他连撕都懒得撕了,只有邵凌轩和时母这种外行看了才会惊为天人。邵凌轩还说要帮他举办个人画展,他描绘那一幕幕时时朗开始走神,他发现自己原来连